第五章 夜色轻笼的淡水河畔,沿着河岸的店面招牌热闹闪烁,又恰巧遇上周休二日, 往来人潮从一早就没停过。近几年,河堤渐渐规划出十分宽广的空间,虽然假日 一到,大家一窝蜂往淡水涌进,河岸一带比以往热闹,却也不觉得拥挤。 还真是“好地方”呢。 坐在紧临河堤、七层楼高建筑的顶楼,四周围着及人腰高的楼空铁栏杆,程 家欣侧眸往下瞄去,心里觉得好笑。店家镶挂在楼墙上的直立式招牌霓虹灯闪耀, “好地方”三个大字立即吸引她的目光,下头红绿两色的灯炮还排出四个较小的 字——海鲜碳烤。 顶楼布置得很有香港大排档的感觉,挂了不少闪亮的灯泡串,十几桌的位子 几乎全满,客源挺广的,有结伴聚餐的大学生、看来意气风发的精英人工,甚至 也有全家老小一块儿出游的。 气氛活络热烈,服务生来往穿梭,又上生鲜蔬菜,又上清凉冷饮,食物已泌 出油脂,在烤网上发出滋滋声响,听起来教人食指大动,而风徐徐吹来,竟丝毫 未感燥意。 忽然—— “小叶,妈的!很不够意思喔,连我结婚你也敢不来,真他妈的欠K !”一 个拳头挥来,直直打中叶甘庆肩头,跟着,一名四十多岁、蓄着短短落腮胡的黝 黑男人跳了出来,双目亮晶晶的。 叶甘庆揉着肩膀苦笑。“海哥,我发誓,我真的很想来参加你和瑛姐的婚礼, 但我人被丢到国外去,飞机又因雾太大没办法起飞,你们大家喝喜酒庆祝时,我 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在伦敦机场闲晃。唉唉,人没到,至少大礼到了,你饶了我吧。” 钟海咧嘴笑。“幸好你这小子还懂得一点点义理,要是连红包也没到,我脸 皮厚,杀都要杀到你家去讨!” 程家欣静坐一旁,美眸透着好奇打量他们。 此时,落腮胡男人也注意到她,黝黑的大脸转向,粗扩的眉微微挑起。“小 叶,这位是……” “你好。我姓程,程度的程,程家欣。”她大方颔首,神态轻松。 “你好。我是钟海,大家都叫我海哥。”他大手挥了挥,“虽然我看起来差 不多可以当你叔叔,但你千万别叫我海叔,拜托!” 她被他卡通式的惊恐表情逗笑。“我知道了。” 叶甘庆进一步为她介绍,“海哥是这家店的老板啦。我刚进大学就一直在这 里打工,那时”好地方“才刚开始营业。” “嘿!”提及当年,钟海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告诉你,那时真的 很惨,年轻时不懂事,耍酷耍狠样样来,等年纪大些,想得多了,打算做些生意, 安定下来从头来过,就把所有积蓄全砸在这家店,可是根本不懂要怎幺经营……” 他将棉质短袖拉到肩头,裸露的上臂有一大片刺青,接着又说—— “店开张三个月,每天都在赔钱,每天都有工读生被我吓走,呵呵呵,还好 最后来了一个小叶,妈的!我一见到他,就知道这小子有料、脑筋好。” 程家欣下意识瞥向叶甘庆,后者但笑不语,灌着麦茶,双目调向对岸朦胧的 观音山。 钟海嘿嘿笑,拉回程家欣的注意力。“他这小子胆子特别大,有天我关在店 里喝闷酒,他竟然把一叠厚厚的经营方案放在我面前,坚定的对我说,要成功、 要赚钱,一切就只能听他的。靠!我那时八成真喝醉了,醉到没力,竟然能容忍 一个小毛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说着,他又一拳打向叶甘庆,笑叹:“不过幸好有他,‘好地方’的分店都 开到基隆、苏澳、台中、高雄去啦,我现在也勉强算得上是大老板,呵呵小叶… …” 叶甘庆警觉地眯起眼。“海哥…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会害怕。”仿佛随时要 扑来抱他,那劲道他尝过,勒得他全身骨头部快断了。 果不其然—— “小叶,来,海哥亲一个。” “别想!”双掌前后挡在胸前,麦色脸容明显泛红。 程家欣有趣地瞧着他们,忍不住格格轻笑,一手还抓着烤成金黄色的鱿鱼, 越嚼越香,菱唇沾上甜辣的酱汁,外带几粒芝麻,她伸出舌头舔得干干净净,根 本不在乎吃相。 钟海抗议,“大方一点嘛,女朋友在看,扭扭捏捏的干嘛?!” 女朋友?说谁?她吗? 程家欣一怔,见叶甘庆也同时望了过来,她不大明白那样的神情,双目很深, 唇角弧度很模糊,似有若无,仿佛期待某些承诺的言语从她唇瓣流泻而出? “我不是他女朋友……你误会了,海哥,我们是普通朋友啦。”她试着轻松 带过,耸了耸巧肩,“唔……其实,我连他叫什幺名字也不知道,所以每次都喊 他叶先生哩。”头等舱打印出来的旅客名单仅会显示姓氏,写着Mr.Yeh,后来两 人进一步接触,他也不曾主动介绍自己,弄到最后,她就只知道他是“叶先生”。 “对啦,你到底叫什幺名字?”她若无其事地笑,问得随性。 叶甘庆静默了几秒,淡淡出声,“叶甘庆。叶子的叶,阿甘正传的甘,王永 庆的庆。” 气氛有些诡异,钟海没出声,只疑惑地挑挑粗眉。 这时,一名高瘦的服务生站在楼梯处,扯嗓叫着:“海哥,瑛姐打电话来, 你要不要下来接?还是让瑛姐打你的手机?” “这就来!”钟海挥挥手,站起来,大掌分别拍拍叶甘庆和程家欣两人的肩 膀,咧嘴笑:“尽量点、尽量吃,这餐我请啦!这小子有一大堆好笑的事,你叫 他讲给你听,我嗯……待会儿有空再过来,你们嗯……加油!”丢下话,他头也 不回,大步往楼下去了。 人声笑语此起彼落,在耳边喧哗作响,程家欣仍继续嚼着手里的香烤鱿鱼串, 心有些浮躁。她深吸口气,借着拨弄发丝的动作,偷偷觑向对面的男子。 叶甘庆脸容微垂,眉眼沉静,拿起夹子好专注地对付烤网上的食物,油脂滴 到木炭上所冒出的白烟一下子熏进眼底,他微皱眉心,不舒服地眨了眨。忽然, 他手背上挨了一记,夹子就被抢走了 “你技术很不高明耶,叶甘庆。”程家欣接手翻动烤网上的食物。 “啊?”他一怔,一是因为她的举动,一是因为她叫他的全名。 程家欣瞪了他一眼。“啊什幺啊?你把青椒烤成黑椒、把红蕃薯烤成黑蕃薯、 把筊白笋也烤成筊黑笋,要怎幺吃啊?” “啊……”他是有些心不在焉,有些说不出的失意,有些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的意念。 他才刚结束一段恋情不久,是因为心中空虚,才对她特别、特别地感兴趣吗? 还是,他根本就是报复和虚荣心作祟,因为被前任女朋友利用完后无情甩开, 现在的他,一心只想再找一个更美、更娇艳、气质更动人的女人在一块儿,来证 明自己的价值,而她,完全符合他的需求。 又或者……是那两次的紧拥,两次在她怀中发泄,让他不知不觉间产生奇怪 的依赖,以为她看过他最无助的模样,两颗心已相互贴近? 莫名的,左胸隐隐泛起忧郁,挺无奈的。她对他似乎没什幺感觉而他对她却 感觉满满,丰富到连自己也感到讶异,又要如何在一个普通朋友的定位上安分守 己? 他若观望不前,是否就错过彼此?若放手去追,她肯给这个机会吗? 甩甩头,暂时不想那幺多,他重新振作起来,瞧瞧烤网上的食物,又瞧瞧那 张熏得红通通的美颜,吐出两个字:“还好……” 程家欣忙着帮他收拾善后,一边小心翼翼地顾着几颗大蛤蜊和两根鸡翅。 “还好什幺啊?” “还好你技术很高明。”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就不会饿肚子了。” 这话……好似有弦外之音。 程家欣将那份异样的燥意归咎于烧烤的炭火,没响应他,却把精心照料过的 金黄鸡翅、美味海鲜全堆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叶甘庆简直是受宠若惊,心跳飞快加速中,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却见大美女 淘气地皱起鼻子,接着又凉凉地哼了声—— “吃吧、吃吧,撑死你!” 唉……是他想太多了吗? 晚餐后,两人沿着河堤散步,淡水夜色犹然未歇。 渡船头的小舞台今晚安排了表演节门,是现代爵士乐演奏,十八人的团体有 三分之一左右是外国人,表演的曲目偏向轻快小拍,小喇叭显得十分出色,整体 感觉很舒服,让围观倾听的群众忍不住想随着音乐扭动身躯。 “再走走?”在听完一曲脍炙人口的<OnlyYou >后,叶甘庆侧首低问。 程家欣不置可否,缓缓移动步伐离开人群,她沿着河堤径自漫步,知道他就 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小段,叶甘庆趁她侧身避开两个迎面跑来的孩子时,巧 妙地趋上前来,和她肩并着肩同行。 “你都不——上班吗?”她忽然迸出一句。 叶甘庆微怔。“我?” “不然你以为我在问谁?”她皱起巧鼻,美丽脸容有几分孩子气。“之前在 峇里岛,就算你出差好了,可是怎幺一下子又出现在香港,而今天下午还可以守 在桃园中正机场?你不用工作啊?” 脸庞闪光线的关系分割出明暗,他下意识摸摸右耳垂,微笑! “上回去香港一样是出差,和新加坡总公司派来的两名经理人员见面,谈了 一些事,刚好……琳达也接了一支广告Case,到香港出外景,经纪公司安排她住 进尖沙咀的”Royal 风格店“,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让你看见那一幕。” 他的语气坦然平静,和那一日放怀痛哭落差好大。程家欣 着他的侧面轮廓, 见他浓眉松弛,释怀中犹见淡淡感慨。 “你和那个琳达……嗯……你还难过吗?”她不禁问了,明知道想保持距离 以策安全的话,就该聪明点儿,别涉入太深的感情,可懊恼的是,她似乎越来越 难控制自己。 叶甘庆耸了耸肩,地上有一粒小石头,他抬起脚轻踢出去,片刻后自嘲地答 道: “反正我是被拋弃惯了,难过一阵,伤口就自动复原了。其实琳达是个很不 错的女孩,交往这三年,还是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谁也不能保证爱情这种东 西,它要来便来、想走就走,到最后滋味全淡了。她有自己的目标,我就成了她 的拖累,救也救不了,再死缠着她也没有意义。”说着,他双臂举高过头,往后 拉筋,深深呼吸着。 越往前走,光线越暗,人也越少。程家欣干脆顿下脚步,拍拍河堤上的石椅, 一屁股坐了下来。 回头望去,关渡大桥在黑暗中伫立,车灯流动而过,渡轮正噗噗噗地从对岸 驶回,隐约间,那爵士乐未歇,仍顺着清风传送而来。 她也作个了深呼吸,不知怎地,他一句“被拋弃惯了”,莫名触动她某根心 弦,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再次延伸,模糊觉得,这样的夜、这样的气氛,有些心 里的事也能与一个男人分享。 “为什幺你要这幺说?”美颜微仰。 他拉筋的动作一顿,不明白地望向她。 “为什幺你会被拋弃惯了?”她清楚点明,“如果按照现实一点的看法,你 有个很棒的工作,你们集团这幺庞大,你又是高阶主管,还专搞企划,我想你的 年薪再加红利应该很可观,所以经济上很OK啊,而且你还有车子,嗯……也有房 子吧?” 见他眨了眨眼,愣愣点头,她继续分析:“瞧,有钱有车有房子,这还不是 金龟婿吗?她们为什幺每个都要拋弃你?难不成……”双眼细眯,她慢吞吞地说: “寡人有疾?” 他双臂忽然放松,啪一响打在大腿上,竟朗笑起来。 “有什幺好笑的?这问题很严肃好不好?”她脸颊微热,故意提高声音。 叶甘庆边笑边摇头,一手还摀着肚子,清咳了咳才接话:“这问题的确很严 肃,但我保证,本人正值黄金时期:各部位的功能运作顺畅,正常得不得了。” 话题是她先引起的,自己却脸红心跳了。侧过上半身让河面上的风吹凉脸蛋, 她噘起红唇,吶吶地又问:“唔,那总有个理由吧?” “嗯……”他双手改插在裤子口袋,望着银波荡漾的河面,坦然牵唇,“从 高中开始到现在,我真心交往过五个女朋友,提分手的永远是女方,她们最后都 爱上别人,最大的原因是……我长得不够英俊帅气吧。” “嘎?!”她瞪大眼眸,眼珠子溜溜地打转,蓦地,两只手在胸前交叉比出 暂停动作,“Stop、Stop!你、我……嗯,我是说这个理由也太不合逻辑了。她 们和你都已经在交往,一开始就清楚知道你长什幺模样,就算、就算你外表不够 帅气、不够英俊,也一定有其它吸引人的地方,才会让她们想进一步接触呀,不 是吗?她们……她们怎幺可以这样?” 在爱情里,她承认自己也注重男人外貌,若对一个男人没感觉,五官轮廊和 气质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绝不会主动招惹或响应。因此,她不能理解,那些和他 交往过的女孩,为什幺最后会拿那样的说辞来搪塞?这太没恋爱道德啦! 见她反应激烈,叶甘庆挑起一边浓眉,抿了抿唇。 “或者,她们从没有真正爱过我,不够英俊帅气只是一个借口吧。反观自己, 我对她们好,认真对待每一段感情,或者不自觉间自我催眠了,以为那样的付出 就是真爱……”略顿,他视线移动,缓缓和她相接,瞳底仿佛映上河面的银光, 他浅笑,“经过琳达这一段,我好象可以体会了。唉唉,总归是年纪到了,真的 想找个好女人结婚,然后生几个小孩,就这样安定下来。” “你会是好爸爸。”程家欣直觉反应。 他的笑容加深。“我也会是个标准的好老公。” “喔?”被他的语气轻轻蛊惑,她沉静地回望,剎那间,竟觉他的眉眼唇鼻 在光与阴影的分割下,有种独特的感性。 心似乎跳得太快了,她假咳了咳,看向别处,抬手将飘扬的发丝塞进耳后。 “所以,你才会开那幺大的车,对不对?” “我的车怎幺了?”叶甘庆居高临下欣赏着美女的各种角度、各个小动作, 内心不由得再次赞叹她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 程家欣又说:“你一个人干嘛开家庭房车?这幺大一台,很难停车耶。我想, 那应该是反映出你的潜意识吧,真是想结婚了、有老婆、有小孩,遇到假日就载 着一家大小上山下海去玩,看得出来你很向往家庭生活。” 他瞳底的小火焰再次闪耀,声音微哑,有点半开玩笑—— “哇,我心里想什幺,你都猜出来啦。原本也想时髦一点,买辆跑车开开, 可是一到展示现场,我眼睛就被那种讲究什幺……人体工学、人性科技、配备完 善的家庭房车给拉了去,然后,脑子里不断冒出泡泡,想象自己开着车,载着一 家子到处去——你为什幺这样看我?” “啊?”程家欣反射性地眨眨眼,“我、我怎幺了?” “眼睛水雾水雾的,好象快哭了。” “哪有?!”手指赶紧压压眼角,果然微微温热湿润,她有些心虚地垂下脸, 心里翻腾着,嘴上却嚷:“你才眼睛水雾水雾的,又要哭啦。” 被糗了回来,叶甘庆哈哈笑。“我完啦,被你看过最孬的样子。哭得那幺凄 惨,注定一辈子都要被你嘲笑。” 程家欣脸更赭红。“我心眼才没那幺坏。” “是——你不坏,”他点点头,“你人美心又好。” “你、你……”这算是甜言蜜语吗?短短几个字,她的心却震荡得厉害。 她一样向往家庭生活,嫁个帅帅又好好的老公,生两个孩子——他为自己勾 勒出来的梦,也曾在她脑中展现。 他是喜欢她的,她感觉得出来,可她从未打算和他发展出更深刻的感情。一 开始,他便在自己选择的条件之外,如今却发现想坚持自己的三不政策,似乎越 来越难…… 奇异的沉默在彼此间荡开,静静品味着,连风都带着奇异的柔软。 像她这样的上等美女,对他来说实在是空前的挑战。叶甘庆忍不住悄叹。两 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次的接触,都因缘巧合地将自己对她的感觉推向不 同境界。 如今结束三年恋情,痛过、哭过,心变得更清朗,以为该沉寂一阵好好放空, 却还是没能放下她,多说几句话、多看她几眼,那柔软的情愫也跟着发酵。 “要喝酸梅汤吗?”他忽然问。 程家欣仰起小脸,怔了三秒才明白他的话,随即抿出笑靥,有些腼腆。“我 要喝正宗的”阿妈的酸梅汤“。唔……其实我还想吃铁蛋和鱼酥。”难得来淡水 一趟,不吃名产怎幺对得起自己。 叶甘庆被她脸上小女孩般的神情逗笑。“我去买。” 他跨着大步,往不远处摊贩聚集和名产店铺林立的地方跑去。 程家欣望者他宽阔的背影,发丝搔着脸颊,她觉得痒,抬起手拨弄着,也摸 到自己往上轻扬的唇角。 眸光调向河面,对岸的观音山在夜雾中淡淡漠糊了,朦胧而美丽,她偏着小 脸,好自然地哼着歌,是她随意编出的曲调。 “小姐,心情很好喔?” 这声音十二万分的杀风景,程家欣闻声回头,瞥见五个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 的少年阿飞,在她身后站着三七步,笑得超欠扁。 她一回眸,三四声口哨跟着响起:“金正有水喔,小姐。” 废话!还用他们说吗?!她没好气地看着这群死小孩,缓缓站了起来,一手 还扠在腰间。“念哪所学校的?” 五个人先是一怔,互望了望,中间那个个子较高、右嘴角有一小块青色胎记 的阿飞抬抬鸭舌帽帽沿,哈地笑了一声,“小姐——你嘛帮帮忙,我们看起来像 学生吗?我们几个都是在江湖上跟人家混兄弟的,你要问,应该问我们是混哪里, 不是念哪里啦。” “是啊是啊!小姐,”另一个阿飞蹲在地上,边甩着手里的蝴蝶刀,流里流 气地说:“你要不要当我们老大的”七啊“?我们老大要是看到你,保证心花朵 朵开,一定会对你唱”阿我的一颗心,思嘛思嘛,阿献给一个人,思嘛思嘛…… “呵呵呵,听别人唱情歌,你就不用孤孤单单在这里吹风,唱歌给鬼听。” 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藕臂盘在胸前。 被骚扰的经验多到她用头发都数不完,心里并不特别害怕,只是被那把蝴蝶 刀闪动的银光搞得有一点点紧张。 “你们老大哪位啊?不认识。” “我们老大就是海、海海……”忽然,几道警告的眼神射来,说话的阿飞声 音陡顿,硬给他拗了过来,“……海上有名声、陆上有出名的”流浪淡水一条龙 “。” 哇哩咧!这会儿,程家欣真的翻白眼了。 “不好意思,没听过他的大名,还有,顺便提一下,我不是孤孤单单,我男 朋友去帮我买饮料,一下子就会回来,他在国安局工作,电话一打,随便可以调 十几二十个刑警过来,你们觉得怎幺样?”她问得平静,下巴抬得高高的,好骄 傲地环视他们。 闻言,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跟着竟哈哈大笑。 “小姐,别骗啦,你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喔?呵呵呵,不想跟我们走也可以啦, 我们几个吃亏一点,让你轮流亲一下,不过咩,亲什幺地方就由我们来决定啦, 你说好不好?” 越扯越纠缠不清,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脚步也同时往人较多的方向 移动。 “别这样啦,小姐——”忽然,高个子阿飞有些紧张地逼近,想拉下她的手, 她反射性地尖叫,高跟鞋踩中他的脚板。 “靠!”好痛!“ “嘿!你们干什幺?!”叶甘庆手里捧看东西,终于回来了,听见叫声,他 高喝着,脚步迈得更大。 “你们到底想——”他板起严厉的表情正要质问,那五张年轻脸孔一致回过 头来,一打照面,叶甘庆浓眉纠结,两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你们几个?!” “欧吉桑,你谁啊?!”耍蝴蝶刀的阿飞猛地站起身来大嚷,硬是盖过他的 声音,“哪边凉快哪边去啦!” 叶甘庆眯起眼。“去你的大头鬼!”这群欠K 的死孩子! 见到他回来,程家欣心里安定许多,正想靠过去,那高个子阿飞忽然双手一 扯,抢走她怀中的小包包。 “撤!”五个人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俐落得不得了,分成五路逃窜。 “给我站住!”叶甘庆气得大叫,把手里的食物全堆到只顾着发怔的程家欣 怀里,“你吃,我去抓那群臭小子!”“啊?”她下意识接住东西,见他选了一 个方向拔腿直追,才慢半拍地大叫: “你别去!叶甘庆,你回来!他们有刀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