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机内准备工作大致已完成,原本以为再和三名机头开完简短的行前会议,接 下来便能准时开放登机;没料到引擎会出现异声,这飞机安问题不容轻忽,一耽 搁下来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因此,十几名等着“上工”的空服人员只好先听 从公司安排。暂时在机场办公室养精蓄锐。 在环航中,舒宝琳是华籍第十一期的空服员,入社已有七个年头,去年被意 大利公司调升为SC的职等,相当于副座舱长的职位,面对空勤的工作,她并不力 求表现,只是尽本分做好该做的事。 在华籍BASE一百多名空服员中,她个性算是较为清冷,而且是寡言的,知心 的朋友并不多,然而在这“不多”当中,胡黎晶肯定是舒宝琳心中友情排行榜上, 位列在前的一号人物。 环航办公室的休息室忽然闯进一名娇,小艳丽的女郎,那朴素的地勤制服穿 在她身上,上衣两个放笔的口袋突显出丰满胸围,制式窄裙强调出圆俏又具弹力 的臀儿,皮带一勒,蛮腰立现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葫芦身,形成诱人的绝佳视觉 效果。 美艳女郎还没出声,休息室众家美女已叫嚷起来—— “黎晶,我要预约指甲彩绘啦!你哪个时候才有空帮人家做呀?” “人家也要啦!你上次明明跟我先约的,怎么突然放我鸽子?厚——说话不 算话,下次IV新货限定,你看我要不要飞到欧洲帮你抢?” “还有,你今年到底要不要办第二届的彩妆教学?有一拖拉库的姐妹等着报 名,连华航、长荣那边也有人在询问哩,你再混一混看,小心被追杀!” 面对这等阵仗,胡黎晶四两拨千斤地傻笑,慢慢朝目标物移动脚步,“会的、 会的,各位大美女的心声小妹都听见了,请容小妹好好思考、仔细斟酌,近期内 一定给各位一个圆满的交代。”交代?还胶水咧!她手一探,抓住坐在沙发上看 报、始终沉默不语的舒宝琳,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奔。 逃到办公室外,两人闪进隔壁提供给头等舱旅客休息的贵宾室里,和柜台的 服务小弟托了个招呼,大大方方地避进一间包厢里。 “怎么了?”舒宝琳好笑地瞅着她。 胡黎晶拍着胸口,“这句话归我问才对吧?”她眼眸野野的,实在美丽,当 年面试时,若不是身高差了几公分,她也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一个。 “你家的关老大追到B11 的登机门来啦,我以为他是单纯过来帮忙检查引擎 状况,可他那个样子实在有够经,明明很想知道你在哪里,迟迟问不出口,哼哼, 那正好,本小姐也不想让他问,借口处理旅客登机事宜,一溜烟晃到这里来啦!” 舒宝琳怔了怔,一会儿才问:“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唉唉,给了啦!”胡黎晶挥挥纤手,“你每次托我,我都亲自送到他们维 修部门去呢,哪一次让你失望啦?” 舒宝琳漾出一抹浅笑,“谢谢你啦,晶……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真知道就该和关震伦快刀斩乱麻,投入我温暖的怀抱,而不是三不五时就 帮他炖补品,帮他这个、帮他那个,还要我夹在中间当快递小妹。”她是地勤人 员,常在机场各个单位穿梭,不像舒宝琳,一到机场报到就得顾虑到整个飞行团 队,机动性没那么高哩。 舒宝琳抿着唇,颊微赭,“他一个人在台湾,也没谁照顾,又常闹胃疼,我 刚好有时间,就只是炖炖药粥帮他健胄而已,朋友之间相互关心,这很普通啊!” “普通个屁啦!”她大小姐快要抓狂了,“他都爬到你床上去,一睡就三年, 三年耶!小姐,每分每秒都是女人的青春耶!你还想拿‘普通朋友’的幌子粉饰 太平、招摇撞骗呀?厚——会被你们两个活活气死,他到底怎么想?你难道都没 弄懂吗?” 要是弄得懂就好了。舒宝琳内心苦笑。 第一次见面,她被他沉默、冷峻的气质吸引,觉得他不爱说话,总是用那对 深沉的眼端详着一切,心里藏着许多事似的。 在他身上,她仿佛找到自己的影子,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荒谬感觉,她也 是不爱说话,也习惯静静地观察周遭的人事物,将感想锁在心头,独自品味。 第二次是在机上偶遇,她惊讶也惊喜,莫名奇妙的,竟担心在他面前出糗, 怕教他那深邃的目光凝视,她手里的咖啡、果汁、餐盘等等要整个摔在他腿上, 结果那一次的机上服务,她只得频频把自己锁进洗手间里作心理建设,同事们还 以为她吃坏肚子了。 幸好有他那件外套作借口,让她找到机会和他攀谈。 然后是那一回的麻辣锅约会,喝了点小酒的他俊颊薄红,几缕黑发不听话地 散到额前,他大口品尝食物的感动模样让人发笑,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后来, 她才明白那是他第一次吃麻辣锅,他父母亲都不在了,就孤身一个,总是四处飘 泊。 他的话听不出温度,却着实拧痛她的心。 天晓得,她从来不知道光是和他短暂相处,心竟然跳得快要失控,咚咚!咚 咚地雷响,震得自己的耳膜都发痛了,而理智随即释出警讯。 她谈过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也谈得凄凄惨惨,那样的爱情让她痛得死去活 来,一颗心像淋上油,在火盘上煎烤炽烧,痛得无处躲藏,痛得几要丧失唯一的 尊严。 她不要了,不愿再经历那样的过程。人最怕就是动了情,她深刻体会过了, 从此,她告诉自己,她的心只能由自己掌握。 偏偏她始料未及,关震伦会突如其来地闯进她的生活里。 再次见面,他已是机场维修工程单位特约聘任的技术顾问,那一天她和同事 们在机舱厨房里忙着点收搭载的东西,维修工程部的大哥上机作例行的检查,一 方面将这位新聘的顾问介绍给众人。 她转身恰巧望进他沉静的黑眸,里头闪动的神秘光辉在瞬间袭击了她的胸口, 她有些难以呼吸,只被动地伸出手放进他等待的大掌里,感觉他用力一握,低沉 出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认识了他,是一连串变数的开始呵。 对于关震伦,她的确尝试过压抑,将他当作最最普通的朋友看待,将那些模 糊不清的暧昧情愫埋在心中深处,从不去直视,就算他与她同在一个地方工作, 若不刻意经营,两人也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一切的一切,就发生在那年年末,环航扩大举办的忘年会上。 忘年会类似台湾的尾牙,不外乎办抽奖、玩游戏,大家吃吃喝喝,用力地拱 出在上位的主管,要他们“加码”抽奖的奖品、奖金。 这一天,地勤人员肯定是携家带眷来共襄盛举,而正巧遇上休假的空勤姐妹 必定竭尽所能地打扮,务求在宴会中勇夺最佳造型的奖项。 这样的忘年会其实挺有趣的,她喜欢看众家姐妹争奇斗艳,以最高规格盛装 出席,喜欢瞧各级主管被众人硬拗的为难模样。 这一年环航的忘年会还邀请了机场的其他单位,整个会场热闹得像摇滚乐团 正在开演唱会一般。 她在会场里遇上关震伦,心又是狂跳,自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 表情若有所思,在抽奖进入到最高潮时,他不经意地挨近,在她耳边启唇低声道: “这家餐厅的菜色满普通的,你觉不觉得?” 她瞄向他,发现他侧脸的轮廓挺性格的,感觉自己正慢慢坠人某种难以分解 的情候中。“是吗?我没吃多少,好像还可以。” 他微乎其微地扬唇,深目直视着台上正如火如茶进行的抽奖活动。“所以你 还没吃饱罗?” “啊?”她眨眨眼。 “我请你吃勇记的麻辣锅。” “什么?” 没有什么,也来不及什么,他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趁着纷乱高昂的氛围,将 她带离那个五星级的宴会厅。 那一晚,他们仍旧喝了一点小酒。 唔……好吧好吧,或者是比“一点”多上许多,两人都有些醉意,他没回去 自己的地方,留在她的住处里,很自然的分享了一个吻,又分享了第二个、第三 个吻,以及接下来无数个的吻…… 分不清楚是谁先爱抚谁,他们为彼此脱去衣裤,裸程相拥,以唇、以手膜拜 着对方的身体,火也似的欲望操控了一切,轮辗了理智,狂放地在彼此怀里燃烧、 倾泄、获得…… 会和他上床,演变成这样的关系,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虽试图抗拒他的吸引,可扪心自问,在潜意识中,她其实已允许他的亲近, 直到和他有了亲密关系,她又开始告诉自己。她和他都是成人了,有足够的能力 去区分所谓的男女情爱和单纯的生理欲望。 她可以和他维持好朋友的关系,也可以在感觉对时,借着彼此的体温和拥抱 抚慰发泄。 对这样的决定,他从未有过异议,她也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认为自己 能将感情和肉欲分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再劳心费力地爱上一个人,在一连串的不 确定中担心受怕。 她不想爱人,也不需要男人来爱,她渴望的胸怀和臂膀、安全感兴温暖,他 能无私地提供给她。 只是如今,她的心变野了、不安分了,想在他身上求取更深刻的东西,蓦然 回首,才惊觉自己一向的天真。 胡黎晶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说:“想爱就爱, 勇敢一点啦,要为爱往前飞,幸福靠自己打造咩,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之前认 识的那个烂啊!” 舒宝琳虚弱地笑了笑。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情伤,身为她最佳好姐妹的胡黎 晶自是清楚,而她和关震伦之间的种种,目前也只有胡黎晶一个人知道内幕。 “我们……彼此说好的,就当最好的异性朋友,就算……”她深吸了口气, 脸容有些苍白,却仍微微笑,“就算我爱上他,对他动了真感情,想跟着他过一 辈子,但我、我害怕让他明白,就是害怕……你说我懦弱也好,骂我是胆小鬼也 行,我就是害怕,怕他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渴望,怕他一旦有了压力,我们之间也 该画上句点。” “宝琳!”唉唉唉,她真要被气到吐血,“这根本不像你,以前的你绝不会 缩起脖子当鸵鸟的!” 舒宝琳依旧是笑,下意识抬起手拨弄着年轻有型的短发。“爱怕了,狠狠的 脱了一层皮,现在的我就只能这样,你好心一点,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安安分分 的当鸵鸟吧!” 胡黎晶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感受到那轻淡话语里的沉重,一颗心也为好友酸 涩起来。呜呜呜——难道真注定“水人没水命”吗?想想自己,她的爱情路也苦 啊九弯十八拐的,怎么也转不出来。 用力地握住舒宝琳的手,胡黎晶开始信心喊话: “那个关震伦要是真错过你,”不懂得及时醒悟,那……那就是他的损失, 天大的损失,是他眼睛被蛤仔肉“苟”到、被牛粪粘住、被阿米巴原虫侵蚀、被 大肠杆菌传染,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有福不会享,短视近利。呆头一枚, 笨蛋加三级,像这种规格不符的产品,直接打掉了事……“ 舒宝琳被她的话逗笑了,瞠亮圆眸才想出声,有人敲门探进,是刚才那名柜 台的服务小弟。 “宝琳姐,你们这趟飞行的座舱长在找你,好像是B11 登机门那边打call过 来,飞机检查完毕,可以让空服人员先登机罗。” 舒宝琳迅速站了起来,“谢谢你,我马上回办公室。” “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服务小弟俏皮地敬礼,退了出去。 她转过来,摇着胡黎晶的手,柔声地说:“晶,别替我操心。就及时行乐吧!”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的快乐。 胡黎晶丽眉一皱,忍不住和她相对笑开,“等你这趟飞回来,我们去PUB 喝 酒,喝个他妈的天翻地覆。”“好,我舍命陪狐狸精。” “喂,你骂我喔?” “哪有?” “就有,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呵呵呵……” 舒宝琳随着团队进入B11 登机口,尚未跨进机舱,在空桥上被关震伦堵个正 着。 他刚和负责此架飞机的机师确认完四座引擎的状态,从空桥旁的铁梯爬上, 推开小门,就瞥见环航的空服员正拉着小拖车、踩着优雅的步伐而来。 “顾问,好久不见了。”年过五十的华籍座舱长泰瑞莎故意歪着脸,说话尾 音远往上扬,有装可爱的嫌疑,一只手还搭在关震伦的右肩上。 跟在后头的众家空服员好几个已低下脸、噙着笑,快步地踏进机舱里,旁边 三、四个地勤也忙着瞥开视线,忍笑忍得差点胃抽筋。基本上,这位阿嬷红的泰 瑞莎座舱长“就爱装可爱”的名声早传遍机场各单位,心脏不够强的人,实在消 受不起哩。 关震伦依旧酷酷的,微退了一步,避开肩上的手。他的生物距离比平常人严 重,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三天前才见过。”他淡然回应,双目直勾勾瞅着走在团队最后面的舒宝琳, 后者瞄了他一眼,那一眼蕴含深意,嫩唇似笑非笑,他心海忽然激起狂潮,仍无 法从那张清雅小脸瞧出端倪,不知她是否还为今早的事生气。 在工作场合,他和她一向装得十分客套,要不是有一回胡黎晶心血来潮,一 大清早杀到她家猛按门铃,想挖她起床去逛花市,结果来开门的竟然是睡眼惺忪 兼衣衫不整的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泄露给第三者知道。 泰瑞莎的手挥了挥,发出白鸟丽子“ㄏㄥ——ㄏㄥ——ㄏㄥ——”的笑声, 挡住了关震伦的视线。“对对,我们三天前在员工餐厅碰过面哩,顾问一一你记 得好清楚。” 关震伦有些急,眼角余光瞄见舒宝琳已拉着小行李车闪进机舱。 “我还有一些地方要检查。”丢下话,他越过泰瑞莎大踏步跨进机舱。 被晾在一旁的年轻机师终于回神,随即追上,“关桑,还有什么地方出问题 吗?刚才我们不是都一起检查过了?再查下去,飞机到底能不能飞啊?” 关震伦停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压抑着一股烦躁。头也不回地沉着声道:“是 加强检查,我晃一圈就下机,你可以回驾驶舱了。”快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他 不想揍人。 锐目细眯。好不容易终于让他发现那抹修长纤影,她看来已经摆好行李,正 在机舱中间相对的四间洗手间作例行性的检查。 身后的菜鸟机师离开了,空服员们各司所职,关震伦笔直朝中段机舱走去, 那四间洗手间是两两相对的,中间通道勉强能让两人擦身而过,两端又有布帘, 形成十分隐密的空间。 当他无声无息地接近时,舒宝琳正好确认完最后一间洗手间、清洁用品的搭 载,习惯性将卷筒卫生纸的前端折成三角,一转身,腰际忽然被人抱住,她轻呼 一声,已嗅到男人熟悉的气味,跟着人整个被抱进洗手间内,她听见上锁的声音, 水眸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性格面容。 “你你你……发什么神经?”她力持镇定,却强烈感受到池双臂的热度,他 把她圈得好紧,一只腿还挤进她窄裙间,两人胸部以下几乎成连体婴。 “我有话对你说。”他是发神经了,见她在人前如以往一样对他毫不搭理, 他左胸仿佛被某道力量掐紧,酸酸闷闷的,蓦然间极想不顾一切,向周遭所有人 公开他们的关系,说他们是……是 他们是什么? 他明显一愣,脑中窜出缕缕思绪,他试着厘清,却凌乱得像被猫咪抓玩过的 毛线团。 舒宝琳红着脸,双手平贴在他胸前,隔着天蓝色的连身工作服,她摸到他强 而有力的心跳。“你先放开。”她觉得快不能呼吸狭窄空间温度上升,她头有些 晕。“这样……很不舒服。” 关震伦双目一眯,直接坐在马桶盖上,将她抱在大腿。 “有事快说,我还要工作。”她内心叹息,讶异着他任性妄为的举动,但并 未表现出来,气质依旧清冷。 “你熬的药粥我收到。”他对着她可爱的耳蜗吐出气息,察觉她微微一缩, 心里有几丝得意。那是她的敏感带,每回他以舌舔弄、吸吮时,她会发出小猫般 软腻的叫声。 “嗯。”她轻轻颔首,眸光始终瞅着被折成三角的卷筒卫生纸。 她的反应让他老大不爽,“你装满水果的保鲜盒我也收到了。” “嗯。” 他吱咬牙,一股陌生的恐慌忽然漫开,是急也是气,粗着声道:“我今天早 上其实……我其实没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她终于瞄向他,眸黑幽幽的。 他心脏咚地一个重拍,与她深凝,“说我上了火,说我昨晚按你家门铃,只 是想找个伴上床运动。我不是要……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截断他的话。 他目中窜出锐光,浓眉略沉。 圈住她腰间的力道陡然加重,有点儿疼,舒宝琳静静忍着,又说:“你有你 的生理需求,来按我家门铃,找我上床,不就是为了满足这样的生理需求吗?” 她唇微牵,好淡的一抹笑弧,“当然,我也有我的生理需要,瞧,这也算是彼此 共存共生的模式吧,我满足你的,你满足我的,我们还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对!天大的不对! 关震伦想狂吼,想抓住她的肩狠狠摇晃,想用力地反驳她的论调,却找不到 强悍的、明确的东西来推翻她的话。 他的脸色臭黑到不行,胸腔起伏加大,鼻息粗嘎又灼热。 “你真是这么认为?”他语气酷毙了。 “嗯。”俏丽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轻飘了飘,天晓得说出那样的话,她心如 刀割,多怕自己下一秒要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内心又是幽幽叹气,眸光移向搁在膝上的十指。 关震伦的视线从她淡丽的侧脸追随她的眸光,同样停驻在那双手上,她拥有 钢琴家修长的十指,指甲修剪得很圆溺,没涂任何色彩,透着自然的粉嫩。 她习惯配戴较为宽大的手环,就算是表带也选择宽版的,他开始不知,以为 是她个人喜好,后来才惊觉她左手腕内侧有一道粉红色的伤痕,他几次想问,又 不知该怎么问出口,若她真当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为何对那道伤总是只 字不提? 不想不气,越想越郁闷! 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忽然,他抓住她的手。 “宝琳……”他眉峰打了三百六十五个结,下颚紧绷。尝试着想说出心头那 一团乱。 “别说了,震伦。” 舒宝琳再一次制止他的言语,深吸了口气,沉静笑着,“我没生气,你不用 跟我道歉,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好。” 她挣开他的掌握,抬起脸瞧进神俊的眼底,手指细心地整理他散乱在额前的 发丝。 “我们还是好朋友,这样就很好,真的。” 关震伦抿着俊唇,下颚线条绷得更紧了。他瞳中有火,烧着莫名的、巨量的、 难以释清的感受,此时此刻,他懊恼她的沉静和淡然,那让情绪激荡的他变得很 可笑。 他忽然倾身想吻住她,舒宝琳却机警地跳离他的大腿,因洗手间外有人在唤 她。 “宝琳姐,是你在里面吗?机长要大家集合做行前报告,就差你一个了。” “呃……好。谢谢你。” 她苦笑,心咚咚乱跳。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报告座舱长?” “我没事的。” 怕越扯越糟,她回眸瞅了眼一脸郁卒的关震伦,用气音说:“你等一会儿再 出来。”跟着,她拉开门锁,人迅速闪了出去。 坐在马桶盖上,关震伦死瞪住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低咒:“Shit!” 好朋友?! 这样就很好?! 真的?! 他一拳槌在大腿上,“Shit!Shit!Shit!”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