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年期间,高速公路北上的车流量锐减,由台中搭巴土回到台北,才花了两 个小时又十分钟。 下了巴士,舒宝琳搭着计程车直奔关震伦住处,等到她拿出钥匙连开两扇门, 踏进他的地盘时,墙上的古董挂钟恰巧“当”地敲了一声,已是凌晨一点整。 大年初一呢,没想到她的跨年是在巴士上过的。她模糊地想,唇边有笑,但 那朵浅笑没能维持,一瞥见横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死尸”,吓得她提在手里的袋 子重跌到地板上,里头三四样高山蔬菜、腊肉、香肠、真空包装的鲷鱼片、鸭赏 等等,全滚散出来。 “震伦?!”他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啊! “震伦——”她惊唤,已奔到“死尸”身旁,发现他胸前染成整片红颜色, 沙发和米白色的地毯也溅得红渍一滩滩。 老天!她眼泪夺眶而出,颤着手贴近他发烫的脸颊,掌心还感觉到他温热的 鼻息……咦?等等,他摸起来还热呼呼的…… 她心一凛,再次确定他的呼吸和颈动脉的跳动,跪在地毯上,她倾向他,小 手忙碌地解开他上衣的钮扣,柔软掌心还在那片精壮的平胸上游移,想确认他的 确完好无缺。 忽然,“死尸”复活……呃,是沉睡的男人被吵醒了,粗糙大掌蓦地握住胸 前微凉的柔荑,浓密睫毛缓扬,透过半掀的跟,他瞧见她。 好半晌,关震伦以为自己在作梦。 这肯定是一个好梦,梦中,女人飞扬短发圈围着的娃娃脸这么清晰,明丽的 眼眸,俏挺的粉脸,蜜肩嫩得像能掐如水来,她好近、好专注地凝视着他,只是 他不太懂,那张唇为什么要抿成一条直线?连下颚柔软的线条也紧绷起来?为什 么啊…… 唉,她该要多笑,他喜欢她笑,别冷着脸容,那若即若离的神态实在教他忧 虑,怎么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舒宝琳情绪高低起伏,极度的惊慌一过,她终于能稍称冷静下来,这才注意 到围绕在四周的酒味,眼角余光轻扫,瞥见一只深色的葡萄酒瓶就横倒在桌脚边, 里头还残留着一丁点的红酒。 “你生病不看医生、不吃药已经很糟糕了,还喝酒?”瞧这情形。他昨晚九 成九也没吃晚餐。舒宝琳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扯回手。冲着他嚷:“你忘了你胃 痛的毛病吗?平时就不懂得好好保健,还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爱惜, 这、这算什么?算什么嘛?”吓得她差点三魂少了七魄,他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关震伦闭起眼,又缓缓掀开,他脑子有点昏沉沉的,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 那影像还在?如果真是梦,似乎太过逼真,如果不是梦,那、那她怎会来到他身 边? 他浓眉轻蹙,“……杨先生呢?” “什么?”她微喘着气,心还咚咚乱跳。 他望着她,喃语:“杨先生……” 吼吼吼——“我怎么知道是羊先生出来,还是狗先生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 酒?”她两手扯住他解开扣子的衬衫,摇晃了晃,从来不晓得自己也能发这么大 的火。 关震伦仍旧定定看着她,仿佛那张近在咫尺的娃娃脸长出了多奇怪的玩意, 让他专注到舍不得眨眼。 “宝琳……你看起来像是真的,你、你是真的……是真的……”炮脸上潮红 未退,举起手,试探地碰触她的脸容,又摸摸她耳边飞翘的发丝。她是真的。 “你——”她两颊气鼓,拍掉他的手,“我当然是真的。” 指了指那些从他身上一路迤迟到米白地毯的红溃,澄亮眼眸窜出火花,回瞪 住他,质问:“为什么搞成这样?你濯酒吗?” 他抓抓浓密的黑发,眼中淡淡地泛出血丝,没理会她的问话,头晃了晃,反 倒喃喃问着:“杨先生呢?宝琳……他不是在等你围炉吗?在你家……跟你和你 的家人在一起……”他浓眉纠结,静了五秒又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猛地,胸口一阵酸涩烧炽,舒宝琳终于弄懂他在呢喃些什么。 那些他在电话中听到的对话,他果真放在心上了吗? 他以为……以为除他之外,她还能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将他抛诸脑后吗?、 很为他心痛,是她的自私和胆小让他有这么深刻的不安。她喉中略紧,一时 间说不出话来。 关震伦缓慢地坐直身躯,垂眼瞧着一身狼狈的自己,又瞅着沙发和地毯上那 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红渍,下颚歪了歪,古怪笑着道: “我没有喝很多,好像才七、八口而已,然后……眼皮很重,像灌了铅,重 得睁不开,我好像睡着了,呵呵,边喝酒边睡……那是意大利梅迪尼酒窖的夏塔 莎红酒,宝琳……我本来想在圣诞节和你一块喝,可是你那天不在台湾,你飞到 外站去了,我们一直碰不到面,我、我想喝,想和你一起喝,可是你有人陪了, 呵呵……所以我决定自己喝了,呵呵……你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喝酒很闷的… …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 略顿,发现躺在桌脚下的空酒瓶,他眉蹙起,像在思考一个极困难的问题, “我把酒打翻了吗?”低喃,他甩甩头,忽然咳了起来,那咳声夹杂嘶哑,咳得 他肺部一阵疼痛。 舒宝琳猛地回过神来。 见他身体不舒服,她心也跟着不舒服,吸吸酸意盈充的鼻子,眨动发热的眼 睛,她连忙起身跑到厨房倒来一杯温开水,拍抚着他紧绷的胸口,边将水杯抵在 他干涩的唇下。 关震伦咳声稍歇,双手包裹住她持着杯子的小手,咕噜咕噜地灌水,仿佛久 旱逢甘霖,渴得不得了。 “慢慢喝,别这么急呀!”她担忧地拧眉,另一只自由的小手拉起他的衬衫, 擦拭着他因喝得太急而溢出嘴角的液体。 “还要吗?”水杯已空,她望住男人泛红的眼睛。 关震伦似乎很困惑,成熟的五官竟透露出一丝小男孩才有的脆弱,那神态之 于他极为罕见,却能深深扯动女性纤细多情的神经。 “还要喝水吗?”舒宝琳跪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轻声又问,“你先放开呀, 我才能再去倒水过来,还是你想喝新鲜果汁?”他脸红得不太对劲,气息也浓浊 许多,适才还以为是酒精造成的现象,但看这模样,那瓶梅迪尼酒害出产的珍贵 红酒夏塔莎,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全贡献给他的衬衫、沙发和地毯了。 他没反应,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舒宝琳抬起略凉的小手贴在他宽额上,在他颊边妩触,忧虑地感受到他肤上 渗出的温度。 “你放手啦,我得去拿温度计帮你量体温……关震伦?” 他微微一凛,深邃眼瞳颤了颤,忽然绕回到最初的疑惑—— “……宝琳,你怎么在这里?杨先生呢?” 男人嘶哑却沉静的语调好教她心痛,控制鼻中的酸楚,她淡且柔软地牵唇, “我没理会那个杨先生啊……我不想和他吃火锅,可是他硬赖在我家不肯走,他 不走,那只好我走啦,所以,我就连夜搭车回来,要你陪我吃火锅。 周遭静谧,暖流暗涌。 他花了些时间才理解她的言语,缓慢地眨眼,端详着那清秀的五官,他看了 许久,忽然,咧出一个十分孩子气的笑容—— “好,我陪你吃火锅,勇记的麻辣锅……我们现在就去。” 他说风就是雨,松开她的手,倏地立起身躯,尚不及踏出一步,脑中已袭来 一阵晕眩。 “震伦!”舒宝琳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水杯扶住他。 他垂着脸庞,发热的俊颊就贴在她耳畔上方,轻蹙着眉,沙哑又无辜地抱怨: “宝琳……唔……我、我好像不太舒服,头晕……” 她叹气,“你生病了,当然不舒服。” “我想和你围炉……” “好。不过你得上床好好休息。”她哄着。 他下意识蹭着她的发,乱哼了几声,忽然闷闷地说:“你妈妈喜欢胡黎晶, 她以为你在跟她讲电话……她喜欢她……” 她一怔,乖顺地回答:“黎晶和我是国中、高中的同学,大学时又同住一间 寝室,她和我家人早就混得超熟,我妈妈很久以前就收她当干女儿了,她当然喜 欢她呀!” “唔……你妈妈喜欢那个杨先生……”而她母亲根本不知道有他关震伦这一 号人物存在。 闻言,舒宝琳好笑地叹气,抚着他的背脊安慰,“基本上,我妈妈喜欢每个 想追她女儿的男人。” “宝琳……你妈妈会不会喜欢我?” “嗯哼……”她脸红了,模糊应着,“你问题真多耶。” “呵呵,她会喜欢我的。”男人自问自答,手自动爬上她的腰。头挨得更近, “宝琳……” “干什么?”唉,生病的男人,行为和智能都会退化到孩童阶段吗? “我喜欢你在这里。” 唉唉唉,不行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被心爱的男人强烈的需求着,原来是一种混合着甜蜜、无奈、想哭又想笑的 感觉,是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能爆发出惊人的爱的能量。舒宝琳悄悄笑着,双臂 吃力地支撑着他高大的身躯。 好不容易把他摆平在大床上,她气喘吁吁地调整呼吸,紧接着又像只忙碌的 小工蜂,先是找到放在常备医药箱里的迷你耳温枪,测量出他的体温,38、40, 果然发烧了。 她拧了条毛巾擦净他的脸,帮他在额上贴安一大块成人退热贴,瞬间,沁凉 透肤的药性让他眼睛一瞠,精神梢振,怔怔瞧着,她忙进忙出的身影。 “来,把药吃了。”她挨近,手放在他后颈扶起他。 关震伦异常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张开嘴,含进她送上的胶囊,又喝 光杯里的温开水。 退热贴和感冒咳嗽胶囊是她在台中的西药局早早就买好的,就怕半夜三更才 能抵达他的住所,届时,附近的药局肯定都已打烊,有钱也买不到。 喂完药,舒宝琳赞诈也点点头,起身走进浴室,重新拧干毛巾,又回到床边 来。她动手帮他脱去那件沾满“鲜血”的上衣,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从颈项、 肩膀、胸膛,一直到肚脐附近,还仔细擦拭着他的手臂,包括他每一根手指,如 此来回重复了三次。 空气里飘浮着她身上的甜香,就算无语,他左胸的焦躁在注视着她时,也已 得到全然的慰藉,更何况,那双小手还力道适中地为他清洗身体,热呼呼的毛巾 搓在皮肤上,如同在替他按摩。 像梦,他喜欢这个梦。 “药局的老板有说,你刚才吞进去的胶囊会让人想睡觉,快合上眼睛多休息, 别硬撑。”舒宝琳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瞧得双颊生晕。 “我想看你。”额上冰冰凉凉好舒服,他轻笑。 她笑叹,“我保证,等你睡醒了,我还在这里,快睡啦!”她掌心轻轻覆在 他眼皮上,要他完全闭起。 “宝琳……” “嗯?” “你还没帮我擦下半身。” “你你你……睡觉啦!”厚——这男人!连生病也要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乖 吗? 然后,他醒在满泛食物香气的午前。 睁开双眼,关震伦脑中间过短暂空白,这的确是他的公寓、他的卧房,他也 的确是躺在自己加大尺寸的床上…… 引诱人食指大动的空气唤醒了他的记忆,蓦然间,昨晚发生的一切如跑马灯 迅速掠飞,有些记住了,有些却模模糊糊的。 他似乎做了几件蠢事,说了不少蠢话,但是,记得清、记不清也都无关紧要 了,重要的是,她竟然来到他身边。尽管她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他吧!这一点 让他十分愉快,让他忍不住想咧嘴笑开。 早知如此,他应该多多采取哀兵姿态,她心肠软,个性外冷内热,这招在她 身上肯定行得通。 此时,轻盈脚步声来到他床边,娃娃脸伸长脖子一探,恰恰对上男人的深瞳。 “你醒了?”微微笑中已透出欣愉。 舒宝琳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手探近,撕下他额上的退热贴,先是用掌心测 了一下他的额温,保险起见,还是抓来床头柜上的耳温枪对准他的耳朵,嘟嘟轻 响,电子萤幕上显示出正常体温。 悬着的心终于归位,她轻吁了口气,却淡淡地说:“肚子饿了吧?可以吃饭 了,你要不要先去刷牙洗脸?” 关震伦沉静地望着她,嗓音仍有些轻哑,“你煮了什么?” “我熬了一锅汤底,等会儿吃火锅用。” 等了好几秒,男人没出声,只是人定般盯着她直瞧。 他眼底闪耀着受宠若惊的光芒,似乎不太敢相信她所说的。唉,害她无端端 又为他心痛了…… “起来啦,别再赖床了。”她扯住他的手臂,硬把他拖离被窝拉坐起来,将 男用睡袍披在他肩上保暖,漫叮咛着:“你流了不少汗,等一下最好冲冲澡,我 把干净衣裤都放在浴室的竹篮里,洗完澡,你把身体擦干后就在里边换上,别围 着浴巾跑出来,要是再吹到风,得了二次感冒,那就更糟……啊?!” 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腿间,猛地,她的纤腰被男人用力搂住,他的脸紧贴 在女性胸脯和腰的中间,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爱极她身上的气味,甜得那么淡, 又淡得那么甜,无声无息,已渗进他最最细微的神经。 舒宝琳胸口滚烫,咬咬软唇,垂下温柔眼睫,母性被全然桃起了,她的小手 轻揉着他浓密的发,爱抚着他的后颈和宽肩,感觉那肌理在自己的指掌中放松, 然后,她双手合抱,缓缓揽住这个像大男孩的男人。 “傻瓜……”她笑着叹息。 她想,她和他都傻,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 而最傻的莫过于她,想爱不敢言明,她比他还傻。 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出,但这一刻,她爱上静静相拥的蜜味,要不是外 边厨房传来刺耳的哔哔声,提醒她瓦斯炉上的开水煮滚了,她和他都不知要抱到 什么时候。 “去洗澡啦!”她推推他,两人视线近距离相接。 关震伦黑瞠亮晶晶,瞄着她的红唇,低叹:“好想吻你……”但还是得克制 一下,他担心把病菌传染给她了。 她秀颊嫣红,难得俏皮地皱起鼻子,“你好臭。才不给你吻。”抿着笑,她 挣脱他的掌握,赶紧溜回厨房关瓦斯。 怀里的人儿跑掉了,害他好空虚,关震伦摇摇头自嘲着,闻到身上的汗味。 干脆举起手,把鼻子凑近腋下再嗅一次,唔……真的挺臭啊!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将自己从头到脚搓洗得干干净净,听话地先用大浴巾 擦干水珠,换上宝琳为他准备的衣裤,步出雾气蒸腾的浴室,顿觉神清气爽,感 冒、咳嗽的症状已转好许多。 他步伐极轻,出房门,经过已经整理过的客厅,走进宽敞明亮的厨房。 此时,原木材质的餐桌上摆放着六、七盘生鲜食材和火锅料,还有满满一篮 子的高丽菜和高蒿,电磁炉上,盛着汤底的锅子是透明的,许多好料在里翻滚, 全看得一清二楚,香味不住飘来,让人食指大动。 他和她的围炉吗? 斜倚在门边的五门冰箱上,关震伦静望着餐桌旁忙着摆碗筷、调酱料的纤细 身影,心房便如那锅滚烫冒泡的汤底,热呼呼又烧腾腾,咕噜咕噜地溢涌出美味 芬芳,仿佛梦中,他也曾有过这样的记忆,如今美梦成真,她就在眼前。 大年初一头一天,家家户户过新年,有她在身边,这宽阔的空间忽然也变成 一个家了。 意识到那两道深刻的目光,舒宝琳脸容一抬,嫩唇勾勒,朝他扬了扬眉, “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他走近,乖乖在她指定的位子坐下,像等着吃饭的小孩。今天的他,真的很 乖。 “来,帮我尝尝沾酱,不知道会不会调得太咸?”她筷子上沾了一小块酱料, 凑到他面前。 他张开唇瓣含进,舔了舔,静静下着评语:“刚刚好,很香。” 她嘴角轻扬,有些得意模样,盛了一碟沾酱放在他面前,知道他爱吃水姜, 特地在酱里洒上一些姜末,跟着又替他从锅里捞出一大碗的好料。“可以开动了。” 她轻声催促。 他应了声,老实不客气地开始进攻面前的美食,一样样地品尝。 胃一旦有了进帐,饥饿感像在瞬间暴涨数倍,简直欲罢不能,那一大碗食物 没几分钟就见底了,然后,一勺烫得恰到好处的牛肉又落进他的碗里,跟着又来 一勺青翠的商蒿菜。 他微怔,“你不吃吗?”怎么把东西全往他碗里丢? 舒宝琳边顾着锅里的虾子,怕煮得太久,鲜味会流失,一边回答:“你先吃, 我帮你把虾子烫一烫。这些草虾是妈妈在过年前两天。跟传统市场里一个熟识的 摊贩买的,一直放在冷冻库里,我昨晚带了一些来,肉质很Q 喔,妈妈说,市场 里就那个摊贩卖的海鲜最赞,本来还想带鲜蚵来,可是要搭车,怕带到这边都臭 了,所以就……咦?” 忽然,她手里的网状勺子被男人一把抢走了。 “坐下来。”他语气近乎命令。 “可是虾子……” “还在,没有跑掉。”说着,他把她按进椅子。 她先是一怔,跟着笑出声来,“是没有跑掉呀,你再不赶快把它们救起来, 享用美味,就枉费它们来这个世间走一遭啦!” 关震伦把烫得鲜红的虾全放进她面前的小盘子里,还捞了她最爱的香蒸饺、 蛋饺、鱼饺和吸满汤汁的冻豆腐丢进她的碗中。 “快吃,补元气。”他淡淡丢了一句。 舒宝琳瞠大眼睛,“喂,好像你才是病号耶!” 她将三分之二的虾一只只拎到他的盘子里,提到“病号”,昨晚对他的不满 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稍微爆发一下下了,“你们男人都这么顽固吗?明明感冒了还 不好好休息,不看病不吃药,不多多吸取一些营养的东西,还喝酒!你以为自己 是铁打的啊?身体只有一个,自己不好好爱护,生病了、受伤了,看谁可怜你?” 忽然,莫名其妙的,气氛静得有些古怪,只有火锅咕噜咕噜地滚热着。 舒宝琳动作一顿,迷惑地抬起脸容看向他,后者眉眼淡敛,深眸中开动着若 有所知的精光,有意无意地投注在她的……手腕上。 “怎么了?”她神经微绷,竟有股冲动,好想把手藏到桌子底下。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心深处,她幽叹了口气。 男人将视线移向她的娃娃脸,他看得极深,不放过她五官一丝一毫的变化, 语气好低,缓缓问着:“所以,你一定会好好爱惜身体,再也不会傻傻的让自己 受伤?” 他用了“再”这个字,话中有话,仿佛试探着什么。 舒宝琳呼吸略促,颊畔发热。 她定定迎视着他,下意识,右手已悄悄抚上左腕的那道伤疤。“当然,我… …我永远也不会傻傻的让自己的身体受伤。”那时的她爱得毫无尊严,后来,她 明白了,对于爱,她与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并不懂得其中的真谛。 “我会爱惜自己,会为爱我和我所深爱的人,好好的爱惜自己。”娃娃脸变 成一颗红苹果。 瞅着她,关震伦眯了眯眼,笑了。 “你、你干嘛啦?”古古怪怪的,她也学他眯了眯眼。 性格的俊唇勾得更深,“没事。只是高兴。” 他想爱她,也想被她所爱。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