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华的京城大街,入夜后仍然人声鼎沸,除了这处平康里外,再也没有第二处 了。大红灯笼、金烛香炉照得夜色通明,就连天上月亮都要黯然失色,寻欢的红男 绿女在酒家客栈间穿梭徘徊,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连年的战乱苦了天下百姓,但显然苦不了这些居住京城的高官贵爵,更妨碍不 了他们享乐的兴趣。 怪不得最近常常听到坊间流传着小道消息,说是什么中天有凶星,大唐气数已 尽的话,搞得人心惶惶。即便天不灭我朝,这些昏庸享乐的家伙迟早也会把大唐玩 完。 不知楼下街道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还能维持多久这般的太平模样? 缓缓缩回伸出楼台的小脖子,她脱下黑面巾甩在地上,气嘟嘟地吸起嘴,都已 经等了半个时辰,再不来人,她可能会因闷坏脑筋,而从这二楼阁台跳下去,压死 一个可怜的过路人出气。 “卡嚓!”她回头不满地看着开门进来的人。“太慢了吧,四郎!” “抱歉抱歉,今儿个东晓楼里来了好多客人,怎么推都推不掉,我这还是趁早 脱身的了,知道您大小姐没耐性,不敢让您多候。”一张与其说是“俊男”不如道 是“美人”的清秀丽容,堆着微笑,翩翩步入。 “又是哪家纨绔子弟手捧千金买你一笑?我记得上次来不是有个迷恋你迷恋得 要命的蠢蛋,笨得想绑架你到他家去当宠妾吗?那家伙最后怎么了?大郎、二郎肯 定不会放过他吧?我猜,他们一定是阉了他,拿他当下酒菜。”翡翠绿眸闪动着揶 揄,粉唇一扯,勾出坏坏的笑。 “炎华!唉……你从哪儿学来这种粗俗的话,可别说是从我这儿。”名冠京城 的梨园第一把交椅曹四郎,才艺两双全,论戏、说笑谁能及,可面对这古灵精怪的 对手,也只能摇着头叹气。 几年了?从初次见到她到现在……应该有七年多了吧?还记得当年才十岁的她, 被那人捡到,跟着他进了“影蝶门”,那时第一眼见到她,虽然衣衫褴褛破烂不堪, 却掩不住丽质天生,这就是四郎对炎华的第一印象。 瓜子脸美人尖,白皙光滑得有如初冬新雪的肤色,如同暗藏火焰般铜红的发, 以及一双大得出奇、晶莹透亮的绿色猫眼,外表明显和周遭的人都不同,但年纪小 小生就一副美人胚子,教人看了都不禁疼爱怜惜。 但是她却不稀罕任何人施舍的同情,孤高自我,摆出“别靠近我”的态度,对 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仿佛谁靠近她,就会被她咬一口,极端地不友善。相对 于那高傲的态度,眼神中又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寂寞、孤单,让人于心不忍,不忍对 她置之不理,弃之不顾。 自己那时也才二十及冠,手无缚鸡之力,既无权名也无财利,想不出什么法子 能帮这名早熟不幸的孤苦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自己的友谊与耐心,不论她言 行有多恶劣反抗,一直待在她身边,让她体会自己并非孤单的,这世间仍有一丝温 暖。 经过整整半年的努力,四郎才有了成果,炎华首次对他人绽放笑颜,打开她封 闭的心,接纳了影蝶门的成员。 那时,四郎就知道她将来必能颠倒众生,迷倒不少痴男狂汉。十岁的她笑起来 已有艳冠群芳的魅力,二十岁的她会如何,不需猜都知道。可惜,炎华选择了杀手 这行。注定不能在众人面前露相,一辈子都要过着如影子的黑暗生活。 四郎的心是矛盾的,就像是看到对亭亭玉立的女儿,既不想让他人见到女儿的 美,却又有炫耀的心态。希望一辈子她都能陪在自己身边,却也知道将来某天,她 姻缘线上另一端的幸运儿,会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随着她出落得越花容月貌,这 种惆怅也越深。 这些年下来,他真的把炎华当成亲生妹妹或女儿一样看待了。 “四郎,你别再叹气了。我可受不了你继续‘西施捧心’下去,虽然美人皱着 眉头还是美人,不过在这儿你就省点迷死人的功夫,我担不起让你‘伤心’的代价, 一回来就被大郎哥、二郎哥和三郎哥恶整。” “你不把他们整倒, 就阿弥陀佛NB462。谁惹得过你这花蝴蝶。”四郎抹 去愁容,以溺爱的笑取代。 “怎么这么说嘛,我又不是恶鬼。”炎华甩甩那头烛光下分外火红的焰发,嘻 嘻一笑说:“言归正传,四郎,师父那里有活儿要给我吗?” “在谈那件事之前,你先招供,前儿个城南古董商的命案,是不是你做的?” 四郎锐利地看着她说。 “没错。” “炎华!”四郎气得双手插腰,可恨的是她明知故犯,毫无省过。 “有什么办法,我归途恰巧遇见了一个林家小姑娘,听她说起过往的可怜伤心 事,那古董商为了娶她过门,竟买通盗贼杀了她全家,还在她爹、娘灵前逼婚。我, 听了忍不住想出手帮她一把,如此而已。放心,我也不是白做工的,该收的报酬还 是收了。非常遵守咱们影蝶门的规矩,目标外的人我一个也没动。”炎华吐吐舌头, 装出可怜相。 “喔?你收了多少?”他抬起一眉,很显然不信她的话。 “别马上就露出‘影蝶门’帐房的脸色嘛!” “很抱歉,我就是锱铢必较的穷帐房,你过去的记录太差劲了,我不得不小心 谨慎。拿出来吧,你到底收了多少银两?” “啧,拿去!”她很干脆地掏出腰囊,抛向四郎。 “这算什么?根本是空空如也!”呆愕地看着囊中的空气,四郎脸色越来越难 看。 “怎么会是空的呢?你眼睛太累了,好好揉一揉再看清楚……” 四郎纳闷地照做,但是不论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半点有重量、金光闪闪的 美丽元宝。 “……看到没有?多美呀,一袋子满满、装都装不下的感谢之情,重得我都差 点拿不动了。” 恍悟自己被她耍了一道,四郎发怒地冲向她。“炎——华!” “哇呀,你不喜欢这个笑话,我换一个就是了,呀!”她拔腿就跑,使出绝妙 的轻功绕着房间打转。 “今日我非扒你一层皮,竟敢捉弄到我头上!好你个大胆丫头。”四郎半是认 真要给她个教训,半是闹着玩地追着。 “四郎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四郎大爷您别生气嘛,好端端的美貌被气坏 了,我怎么对得起全京城的狂蜂浪蝶,我担不起千古罪人的名号。息息火,别气了! 下次,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乖乖上工,好好帮您攒银两。攒得您荷包肥肥美美的可比 杨贵妃那么胖。” 想像那画面未免可笑得离谱,四郎停下脚。“够了,你这满口胡言的小妮子, 就知道说东说西弄得我又气又好笑,每次都用这一招,迟早把我给整死。” “四郎大人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舍得整死像你这么花容月貌的美人, 要整也要整无恶不作的坏蛋呀。像您这种美人,天生就是让人宠让人爱的,我爱您 都来不及了,怎么敢造次整您。” 嘻皮笑脸的停下脚,炎华早有把握自己会逃过一劫,其实曹家四兄弟中,最疼 她宠她的也是四郎哥哥。自从她投入影蝶门,接受师父那严苛、恐怖的条条试炼, 不断为她打气,像是亲哥哥那般照顾她的人,一直是四郎哥。 “还在贫嘴!” “哼,反正你就不爱听我甜言蜜语,除了‘某人’的赞美外,你全都不稀罕, 对不对!无所谓嘛,我就去找那‘某人’来好了,省得我碍眼。”炎华扮个鬼脸, 搬出最后杀手锏。 四郎雪白的脸颊浮起一抹嫣红,一把捉住她的衣襟。“够了你。回来,该谈正 事了。”他匆匆地背过身,从一旁的木柜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铁盒,递给她。“这次 的任务不比以往,我认为你最好和黑蝴蝶联手。可惜她现在出任务到关外去,不知 能否来得及在五日内赶回来,若是不及……宁可放弃这千两黄金了。” “千两?”炎华吹了声口哨。“这是何方神圣呀?有人出千两买他的项上人头, 这梁子一定结得很大。” “你认为辽南节度使的项上人头贵不贵?” “又是节度使呀?那种笨蛋我一根指头就可以解决了,别等黑蝴蝶了,我自己 来。” 想起前不久才杀了个什么山西节度使的家伙。这些节度使的麻烦也真多,谁叫 这职位好赚呢?只要捞到的领地是个肥缺,不仅可以一夜致富还可以掌握上万军权, 人人抢破头都为了一个“节度使”的职位。想要捧一个人上天,或让一个人快快送 死,给他个节度使职位准没错。当上节度使的家伙,十个有九个都是无恶不赦的大 坏蛋,剩下的一个则是世纪大蠢蛋,取他们的项上人头,炎华半点都不会感到良心 不安。 像这种家伙少一个,还能为世上多增点福气。 “这回和过去的不同,辽南节度使——关宇朝是当今圣上的表兄,尚未出任节 度使前,他还曾领军戌守山海关、战功辉煌,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他本身功夫了得 外,他还训练了一批死士跟随自己,连大内禁卫军统领都要惧他三分。” 炎华耸耸肩。“再怎么头衔惊人,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自 命不凡的混蛋米虫。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 四郎默默地看着绿眸的主人,是呀,要不是有那些成天只知斗争,不知好好掌 理政事的高官贵爵,也不会连年战乱造成许多像炎华一样无家可归、无以维生的孤 雏。许多可怜的孩童就这样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淘汰,都来不及长大,就葬身在 不知名的荒漠或街角。 那些成日流连酒池肉林的人,却对于自己双手的罪孽,不看、不闻。 “痛恨归痛恨,但正经归正经。没有三分把握不做三分事,这是咱们影蝶门的 最高原则。他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对象,相信四郎哥的话,目前咱们只能等, 不可轻举妄动。”因为深知炎华冲动个性的一面,四郎更加苦口婆心。“炎华,你 会听我的话吧?跟我保证你绝不乱来。” “好、好、好!”受不住他哀求的眼光,炎华只得点头说:“我就不知这家伙 有啥好可怕,但既然四郎你都这么说了,我听话就是。我等、我乖乖地等,绝对不 会自己行动。” “那就好。”四郎松了一口气。 其实到现在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接这案子。自从关宇朝入京,意图暗杀他的人, 个个有去无回。四郎并不意外,数年前自己曾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自己就知道这 男人绝非宫内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他那双眼眸真正见识过地狱、血腥的人才会拥 有的。据闻先皇曾送他一个“黑虎将军”的封号,的确人符其名。关宇朝就像一只 危险的猛虎,深藏不露、状似慵懒的气度下,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咬断猎物颈子。 千两黄金的诱惑再大,都不值得与那样的人为敌。 五日后,王宫中。 紫金色的流苏帐后,两名宫女差点为了谁去送茶点打起架来。 “我去,刚刚你已经送过果子糕了,这回换我。” “贱人,谁不知你心眼里打啥主意,人家王爷眼中才不会有你这等丑八怪,先 去照照镜子。” “你又好到那里去了。放手,这盘核桃酥是我的!” “呀!” 随着几声尖叫,两个宫女狼狈地滚到流苏帐外的台阶下,成为宴会上一时的焦 点。两端负责调度服侍圣上贵客的公公们,忙不迭地上前责骂,拉开了宫女遣出大 殿外。 “哈哈,关爱卿,每回你到宫中作客,都会引起这等骚动。不愧享有大唐第一 贵公子的称号,那些宫女们为了争睹你俊俏的丰采,个个都抢破头了。连朕后宫那 些女人,从昨夜儿就抢着要当你的陪客,花了不少银两讨好那些公公们呢!”位居 正中央的黄袍龙子,大笑着说。 “圣上这么说,真让臣下惶恐。”关宇朝抱手歉道。 怀着一丝嫉妒的心,大唐的天子陛下脸上虽然挂着笑,内心却对这位自幼让自 己尝尽受挫、屈辱苦果的表兄,有相当的不满。 自己才是握有生杀天下大权的至主,为什么关宇朝始终能让自己觉得低他一等? 以前尚未登基前,俊美绝伦、聪明出众的关宇朝,轻而易举地赢得先皇的欢心,总 是不断获得种种赏赐。现在自己登基后,虽然将他调离京城,他却风风光光地连战 皆捷,反而为他自己赢得更稳固的地位,结果自己不但不能对付他,还得摆出盛大 的庆功宴讨好他。 这里明明是他的王庭,但众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关宇朝身上! “你也太见外了,朕登基以来,你几乎都不进京城了,不但皇后常常向朕抱怨 见不到你,就连母后也常常念着你。像你这么受欢迎的稀客,要更常在宫内走动走 动,别显得朕与你君臣生疏。”要不是心腹张公公劝止,说关宇朝不能杀、杀不得, 他早就扣他一个叛乱罪名,杀了这碍眼的家伙。 关宇朝淡淡一笑。“辽南离京有段距离,臣又不喜四处游走,所以便不常到圣 驾前请安,还请圣上见谅。” “朕不能原谅你,爱卿,这藉口太牵强。以后,你隔月来这儿一趟,让朕也分 享一些关爱卿的治国妙策。现在所有藩镇中,唯有辽南治理得最出色,上缴的税金 也年年增加,民间还传说:生为辽南人,快活似神仙。朕听了以后可羡慕死了。如 果每个节度使都像你这么能干,我这天子也可以享福了。”明嘲暗讽,平静的表象 下,唐天子心里早已掀起妒海暗潮,波涛汹汹了。 “圣上过奖,臣不敢当。” “那里,来人,赐酒。明日爱卿就要回辽南了,朕会非常寂寞呢,今夜就好好 陪朕喝两杯吧!呵呵。”若能以酒毒死他,那该会有多快意。 关宇朝捧起酒杯,爽快地一干而尽。“谢圣上赐酒。” “爱卿,你就慢慢享用朕为你准备的大餐吧。” “多谢圣上美意。”嘴中说着不由衷的话,关宇朝暗暗叹息,这种应酬陪笑的 日子,也只需再熬一天就结束了。 从小就对自己明争暗斗的天子表弟,心里在想什么,他关宇朝也不是傻子岂会 不知。他无意争权夺位,偏偏就是有人眼中容不下一颗沙子,所以他也尽力避免在 京城现身,这次要不是前来为皇太后庆生,没有推辞的理由,像京城这种是非之地, 他就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 来到京城不过短短半个月,自己被暗杀过多少次,关宇朝都已经懒得去数了, 这种令人头痛如地狱般的日子,只要再一天就可结束,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热爱的领 地,呼吸辽南清新可人的空气了。 “王爷,您就多喝几杯嘛!别怕,要是您醉了,可以留宿我那儿。” 抽中上上签的是后宫罗才人。她可得意了,今夜有多少女人咬着指尖气愤不已 地看着她,陪坐在这位俊俏倜傥的王爷身旁。 耗费半天的精心打扮,此刻,她一双半数裸露在锦袍外的雪乳,就像两座小山 压在他手臂上;桌底下的粉热脚心,隔着裤管挑逗他的男性;细心用炭笔勾出的邪 魅大眼,饥渴望穿他雪袄锦衣;浑身洒满了来自波斯的迷魂香粉,盼能迷倒这位贵 客。 这种明目张胆的邀约,在宫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知道皇帝喜新厌旧的 习性,对于他生厌的女人,皇帝向来大方地与宫中王公贵族分享。 关宇朝冷冷地推开她缠人的身子。“依我看喝多的人是你吧。” “别这么冷淡嘛,听说你在京城这十几天内都没有人陪你过夜?这是为什么? 嫌我们京城的女人比不上辽南美女?还是嫌我们的功夫不好,不能好好侍候您?先 皇的时代,宫内传言你一晚可持续换七、八个女人,这是真的吗?妾身真想见识一 下过去京城最浪荡的美男子有多……”葱白丰润的玉指诱惑地游移到他胯间。 “大庭广众下,你最好克制一点。”他俊俏的脸孔染上一层冰霜,警告地挑起 一眉。 罗才人被他那双凛然冷魅的黑眼一瞪,恐惧之中又有股鲜活的兴奋感窜起,教 她不禁颤抖。传闻中的邪性美男子,比传闻来得更加俊美倜傥,从方才陪坐到他身 旁的那一刻,自己一双眼就离不开他。世上怎么有如此俊挺的男子呢?有这样的男 人在身边,皇上算什么,如果他才是皇帝,自己就算散尽家财也要贿赂那些宦官, 好让自己与他共度一夜。 能被那双强壮的长臂抱在怀里,靠在那热火般的胸膛前,被他神秘的双瞳凝视, 接受他那性感嘴唇的爱抚、滋润,罗才人光靠这些想像,自己整个身子就不能自拔 地发热起来。这种邪性的气息,岂是宫中那些草包能及的,她想要、好想要……能 和这样的男子度过一夜,她会成为全宫中、不,全京城女人羡慕的对象。 “莫非王爷还会忌讳人的目光?如果你不想在这里,那到我寝楼吧?我保证这 个夜你不会后悔……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您销魂。”她大着胆子挑明,拉着他的手 隔着软缎摸索着自己的双腿间。“瞧,为了您,我的血都热起来了。” “你很热是吗?不想个办法可不成。” 终于说到重点了,罗才人以最柔媚的声音说:“只有王爷能解我的热,求王爷 救救妾身的苦啊。” “好吧,那我就助你一臂。”关宇朝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朝她浇头而下。“这 样冷下来没有?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多叫几壶酒?” 呆愕的罗才人尖叫狼狈地起身。“王爷,你做什么!” “帮你降火去热呀,举手之劳不需言谢了,罗才人。” 这一幕落入所有人眼中,她俨然成了全宫中的笑话。她一张脸从红转青又转白。 “您……太过分了,王爷。我好歹也是个才人——” “公然在皇宴上发情发骚的人可不是我。别再自取其辱,快滚吧。” “您……呜……我不要活了!”她羞恼地红着脸一路哭着跑回后宫去。 关宇朝一脸终于能获得半点清静的神情,悠哉地倒了杯酒喝。 “王爷不觉有些过火了吗?”一直隐身他后方的贴身保镖们语带笑意地说。 “刀奴、剑奴,你们两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是谁笑得那么大声。” “这……属下汗颜。”剑奴愧道。 “不过,王爷这么做真的妥当吗?不论如何,对方也算是皇上的女人呀?太不 给面子,万一惹出什么事端……”刀奴小声地在他耳后说。 “不过是个才人,能惹啥事?她若是正在得宠,也不至于被派来招待客人。咱 们这场宴会的主人还没有大方到把宠姬、宠妾都与人分享。我的胃口还没有坏到连 只烂破鞋都屈就的程度。” 看来王爷的火气也不小。连日宫中明争暗斗的生活,让原本颇有耐性的王爷都 被逼到濒临爆发的边缘,那个才人也颇不识趣,王爷三番两次以眼神告诫过后,仍 不懂得检点,最后才会落得这种下场——点燃了王爷的火山,被轰成了炮灰。 “如果不是只破鞋,王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看您也需要去去火气……” “刀奴,你何时改行当龟公了?” 被王爷冷瞪了一眼,他吓出一身冷汗。“是,属下知错。” “哼。” “王爷,差不多该回行馆了。”剑奴在旁帮腔,救刀奴一把。 关宇朝脸色更加阴沉。“留在京城最后一晚,恐怕还是逃不过半路埋伏吧。那 些愚蠢的家伙,与其派十组没有用的废物来暗杀我,何不找个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的高手,至少我也不会无聊,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王爷,您说笑了。”刀奴夸张的摇摇头。“属下们可不希望有更麻烦的人物 出现。平日大伙儿斗斗剑、比比武还另当别论,但牵扯上王爷的安危,不能大意。” “喔,我倒蛮期待的。” 京城安逸的生活,简直要闷坏他了。 烦人而又永无休止的宴书,应付那既不成材又不成样的皇帝已经够厌了,还加 上一堆饥饿得像是几辈子没男人碰过的女人,叫他不火大都难。不论他走到那里都 有人想投怀送抱,把他当成什么了?解除她们苦闷后宫生活的活动性道具,以为她 们靠过来,自己都得照单全收?他可不是来者不拒的男妓! 真不晓得过去他怎么会觉得京城好玩?想是年少轻狂,中意这些放荡不羁的生 活。那种流连花丛、日以继夜玩乐的日子,早在他行成人礼之前就玩腻了,现在唯 一能勾动他激情的是辽南广阔雄伟的草原上,万籁俱寂的满天星斗下,恣意放马狂 奔的夜晚,要不,严寒冬日骑马打雪仗也不错。 充满腐败气息的宫廷,争权斗利、勾心斗角的嘴脸,他都已经不想再看了。 “走吧,刀奴、剑奴,回行馆去。” “王爷不需去向陛下辞行吗?” 唇角浮起讽刺的笑。“你以为他还在殿上吗?刚刚就见他搂着新欢消失了。” 有这样的皇帝,大唐还能有几日光明?关宇朝披上黑狐披风,半分不留恋地跨 着大步,走出了这场彻夜不止的荒淫宴会。 炎华小心地藏起自己的身影,靠着森林大树的帮助,这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多 年杀手生涯的训练,她已经很懂得掌握等待猎物上门的耐性。平常的她耐心只能维 持一盏茶的时间,但是在干活的时候,就算要她在冻死人的寒风中,也可以一动不 动地站上一夜。 现在,四郎一定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纸条,正在大发雷霆吧? 他千叮万嘱不许自己单独行动,但是炎华就是不想等黑蝴蝶,谁知道她到底能 不能从关外赶回来,万一来不及,岂不让到手的千两黄金又飞了。千两黄金说多不 多,但可以让影蝶门上上下下百来余口人过上大半年好日子,就算一阵子不干什么 大案子也无所谓了。 一想到大郎、二郎与三郎哥被四郎教训的模样,炎华唇角忍不住抖动起来,那 三个大男人就算徒手对付一头凶暴的黑熊,眼也不会眨一下,但是遇上四郎冒火的 眼神,就会乖得像只被骂的小狗,可怜地摇尾乞怜,真不知谁才是哥哥谁又是弟弟。 那画面炎华百看不腻,可惜这回她不能亲眼目睹了。 就在炎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时,树林中传来不寻常的马蹄声。 来了?她快速地架好弓箭,躲在暗处放箭不是她乐意的行径,但是四郎不是个 大惊小怪的人,能被他警告需要小心的人物,没有两把刷子是上不了台面的。拉满 了弓,她静静地等着马蹄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