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银白月光照得草径通明,苍茫夜色中赶路回府的三名骑士接近转弯处时,突然 间草丛内传出一声叫喊,紧接着原本空无一人的林间,冲出了大队人马,将他们团 团包围住。 “你就是关宇朝是吗?”领头的人大声喝叱地说:“我们是天水帮,杀了你就 有千两黄金,你的项上人头就由我们收下了!” 三名骑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着策马上前。“好大口气的恶贼,凭你也 有胆量直呼我们王爷的名讳,光凭这点我敢断言你会死得很快。” 对方从容不迫的态度让领头者倒退两步,但是他看看左右自己的帮众,他不相 信凭他们二十几个大男人会输给这区区三名骑士,不管他们是否有三头六臂,人数 上自己就握有十足胜算。 “放屁的人是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是趁早投降,我们不 想为难其他闲杂人,只要王爷的人头交出来——”领头者的话也只说到此,因为接 下来他就再也无法开口了,一个脑袋和身子分了家的人,想开口也开不了口。 看也不看喷血倒地的男人,骑士中的一人打了个好大的哈欠说:“你们还有人 要说话吗?没有就快滚!” 二十几个男人瞪着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首领,现在已经魂丧西天,哪还有人说 得出半句话,动作快的人早已脚底抹油溜了,剩下的人则是吓得无法动弹,只好连 滚带爬地远离这可怕的三人组。 “啧,人多有啥屁用。”抹去自己刀上的血痕,刀奴心情不佳地说道。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送上门找死的笨蛋了,一段半时辰的路也不让我们安稳 地走完,我都快睡着了。”打过哈欠,现在改伸懒腰的剑奴,抱怨地说:“下次就 让我来活动筋骨吧!虽然都是些不怎么样的货色,不过今晚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 这也太诈了。刀奴,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醒着吗?我以为你早就睡死了。”刀奴冷笑。 “有人骑马时睁着眼睡吗?”剑奴反击。 刀奴毫不考虑地说:“有呀,我眼前的这个。” “我的宝剑插在你的笨脑瓜上,应该是不错的装饰品,想试试看吗?”剑奴咬 牙地瞪着他说。 “刀奴、剑奴。”关宇朝踢踢马腹加速,丢下他们两个。“我可想早一刻回到 暖被窝去睡觉,你们要吵就吵,我没那时间欣赏了。” “王爷!你要丢下我们呀?这可不行,王爷!”刀奴慌张地跟上前去。怎么可 以让王爷没有护卫一个人回去呢! 剑奴哼了一声,踹了刀奴的马一脚,受惊的马儿高抬双蹄的鸣痛,把马背上的 主子摔下,自顾自的跑了。刀奴很不光彩地跌了个四脚朝天,摔疼屁股不打紧,更 糟的是让剑奴有了捷足先登的机会。“你这卑鄙小人!” “王爷有我一个人保护就够了,你滚吧!” “你这死剑奴!我一定会找你算帐的!” 刀奴的怒吼回荡在入夜后的树林里。剑奴一脸得意丢下他,策马跑了。 “我真不该带你们两个一起出门,每次都斗在一起。我感觉不是带了两个保镖, 反而像带了两只麻烦的暴躁蟋蟀出门。”关宇朝冷瞥身旁追赶上来的保镖说:“再 有这种情况,下次我就改带琴奴好了。” “琴奴那家伙能保护王爷吗?他光保护自己的琴都来不及了。” “至少我耳根能清静点。” “王爷……”剑奴希望他不是说真的,能跟着王爷是他们这伙贴身护卫的最高 荣誉呀。“小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等会儿刀奴回来,你可要先道歉。” “是。”剑奴不敢说“不”。 马上就要回到行馆了,通过前方树林后,顺着大路再过几户人家,就是王爷在 京城内的行馆。其实走这条小径并不见得会更快,但是王爷挑选这条人烟稀少的路, 理由是,就算遇上那些猎人头的无耻杀手,也不至于会妨碍到平民百姓的日常作息, 甚至拖累一些无辜的人卷入风波。 王爷的行事作风不论何时,总能让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 甘心情愿地追随他,并非那些吓人显赫的头衔或名号,纯粹在于崇拜王爷的人品、 手腕与敏智的头脑。为了王爷,剑奴就算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 嗯?气氛有些不对! 前一刻空气还充满着祥和的鸟鸣,但是下一瞬间不寻常的肃杀之气迎面袭来, 一支锐箭划破了空气直射而出! “危险!王爷!” 可是箭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迅如雷火的箭横过他们的鼻端,射到一旁的大树上, 顺着箭尾拉出一张大网,横断他们的去路。马儿惊慌地举蹄嘶鸣,差点就把剑奴摔 下马,但是一旁的王爷很快地安抚胯下紧张的马儿,从马背上张望着躲藏在暗处的 敌人,揣测敌人的动向。 接着第二剑射出,这一回是瞄准他们身后的大树,同样地张开一网,明显地把 他们主仆禁闭在这两棵树的中间。剑奴拔出他的爱剑,试着割破那张网,但是金属 的剑身碰触到网子,一股坚韧的弹力又将剑弹了回去,网子丝毫无损。 “不必白费力气了,这网子是用万年蜘蛛丝制成的,想要砍断它,除非有上好 的宝剑。凭你的那一把,还办不到。”敌人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 “王爷,小心。”剑奴以自己的身体挡在前。不论来者何人,他都不会让他伤 了主子半根汗毛。 “等你们好久了,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呢。”一直藏身在树后的敌人,嘻嘻 笑笑地翩然跳落他们眼前。“堂堂王爷只有一个护卫,真穷酸呀。” 关宇朝静默地打量着这名身着黑衣,以黑巾覆面,身材纤细娇小的暗杀者。 慢得让炎华以为四郎哥的情报错误,这家伙换别的路回家了。就在炎华差点要 放弃的时候,终于让她等到这个“猎物”。原来,这就是辽南节度使——关宇朝是 吗?能让四郎哥另眼相看的“危险”敌人,既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也非暴牙 凸齿、面目可憎的妖魔魍魉,哼!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嘛。 炎华有些不甘愿地承认。 不及四郎那种唇红齿白的俏,也不敌师父那样冷若冰霜的美,但就男人的容貌 而言,无疑的关宇朝拥有上天恩宠的出色俊逸,与四郎或师父相比毫不逊色,甚至 可说在“霸”字上略胜一筹,这个男人有天生的王者霸气。 凭什么这类腐蚀天下的败类,能够拥有这么好看的体态和模样,老天爷瞎了眼 不成?所谓的败类,就该有败类的长相,比方说凸眼睛小耳朵,最好还暴牙、双下 巴、圆滚滚的、肥嘟嘟的油桶肚,外加一双短手短脚嘛! 象征他身份地位的奢华湘绣锦袍,不但没有让他显得财大气粗、浑身铜臭,反 而给人一种这是他天生合宜的穿着,优雅的气质高贵的装扮相得益彰。昂贵的黑狐 披风,衬脱出他卓尔不群的颀长身形,倜傥又潇洒。 炎华毫不怀疑这个人仗着天生本钱的优势,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 就连她这个看惯漂亮男人的人,都会忍不住有点心动这一点,炎华可以肯定就 算他不是什么王爷,女人也会蜂拥而来。但是,天天看惯四郎与师父了,她还不至 于会笨到因为这家伙长得帅,就忘了干活儿。 很抱歉啦,王爷。你那双勾魂眼只好到阴曹地府去勾引别人了。 “磨磨蹭蹭的把时间都耗光了,现在我只好速战速决了。王爷,你的头……借 我吧!”炎华倏地出手,月下只见银色电光一闪。 “‘你’这大胆狂徒——” 拦在王爷前方,剑奴反射地以身体与剑挡住,刹时间全身都被一条无形的细线 捆绑,脑中大呼“糟糕”的同时,自己的双臂被线上的力道牵引束缚,动都动不了, 他越是挣扎丝线也缠得越紧。 “妖人‘你’使得什么鬼道具!”从没见过这么诡谲的暗器,剑奴痛咒自己轻 敌的粗心大意。 “放心,我的目标是王爷,和你无关。你就乖乖地呆在一旁看吧!”炎华游刃 有余地笑说:“顺道一提,缠住你的东西是我的独们暗器——千蚕丝,你挣扎得越 紧它就缠得越死,到时候解不开可别怪我。” “‘你’这妖道——”唔,好紧,气要喘不过来了。剑奴慌乱地想提起真气, 绷断这见鬼的千蚕丝,但是四肢使不上力。 “剑奴,平下气来,到后面去。依我看这蚕丝跟随着你的脉搏而动,你越是气 急攻心血脉扩张,这丝线也会随热度抽紧。只要你放松就可以抑制它的紧缩了。” 关宇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可是这妖人——”这下可要被刀奴笑死,护主不力,还成了主子的包袱。 “不要在那儿嘀嘀咕咕了,我想要尽快干完活儿。咱们影蝶门有个原则,不杀 目标外的人,所以——”炎华弹指射了一支玉石短刃插入旁边的树上。“等会儿要 不你死就是我活,你的手下可以自己想办法拿那柄短刀切断千蚕丝。你和我可以公 平的打斗一场,你赢了我的命留下,我赢了……千两黄金与你的人头我带走,可以 吗?姓关的。” “影蝶门?江湖上最引人注目的杀手组织。依‘你’的身手,应该是传闻中的 顶级杀手,黑、黄、赤、白、花五色蝴蝶中的某一个吧?”看黑衣人的身手,还不 是浪得虚名嘛。 “我有必要回答这问题吗?”炎华怀疑他心思在想什么,普通人看到她露一手, 就算没吓得发抖,至少也会皱个眉发点脾气,可是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笑? “‘你’的确没有回答的必要。但,影蝶门里都是些像‘你’一样娇小稚嫩的 孩子在当杀人魔吗?五色蝴蝶中,竟有‘你’这样的小鬼。” “呸,我是小鬼你就是老鬼,况且我身材高大瘦小关你屁事。”炎华直觉这人 的眼神很危险,师父曾经说过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光用眼神就足以杀人的人。关宇 朝的眼神中虽然没有杀意却有股锐利杀气,能练得这种程度的家伙,都不可以等闲 视之。 关宇朝淡淡一笑。“杀手不是给小孩子做的工作,以‘你’这样的身手,多花 点时日锻炼,他日必能成大器就大业,何苦把自己的将来断送在这草莽江湖。” “不过借你头一用,我可不是来听你罗罗嗦嗦讲大道理,你要不拔剑备战,那 我就先开始吧!” 炎华从袖口中抛出一条细长的链子,每一寸都布满了小尖刺,最终端则是一柄 薄如羽翼仿佛连月光都能穿透的小刃。她灵活的运用着小刀悬空的力量,将链子甩 得有如一道道金色雨幕,笼罩住敌人全身,小刀会从何方攻击而来,敌人全然不知, 更没有办法预防。 这就是她花蝴蝶最得意的秘技——天女散花。 “刷刷刷”,短短两招、三刀之间,关宇朝脸颊、袖口与大腿的衣服都各留下 一道血口。 “不反击?接下来就是你的眼睛了!”她缩小链子环绕的范围,贴近对手。 关宇朝摸摸脸颊,流下的血染红指尖,他眯眼一笑。 “喝!”两道快得几乎没有人能看到的刀锋,一先一后的直袭向他的脸,就算 躲得了前面一击,后面接踵而来的刀也快得闪不开。 炎华以为这下胜负已定,但是一双刀子稳稳射向关宇朝的方向,他却在间发消 失,她惊疑地眨眨眼,同时耳后传来“‘你’这招有空隙,小鬼。”的嘲笑声。 移行换位!这是最上等的轻功,过去除了师父外,她没有看过第二个人使出这 一招呀!这个笨王爷怎么可能——炎华说时迟那时快,立刻收回小刀试图扭转颓势, 但是不论自己如何移动脚步,就是没有办法胜过对方的轻功。 早知道自己那时就好好跟师父学轻功打底子,现在后悔也太迟了。炎华一阵懊 恼,甩不开对手的影子让她沮丧,更觉得耻辱,明明他可以出手袭击她空洞的后背, 却不出手。这分明是拿她当瓮中老鼠在捉弄。 “军法有云,攻心为上,小子。‘你’的道行太浅,不过被刺激一下,立刻就 动摇了,这样还想借走我的人头,想得太美了些。劝‘你’爱惜生命,回去再练个 十年功夫吧!”他的眼神明显地轻视着“他”。 混蛋!炎华一咬齿,步步招数幻化越形急切,招招都意在取命。 她此刻的脑袋中已经忘了“正事”,一心只想摘下这名男子的高傲皮面,就像 高手遇到高手时才会产生的斗争心态,她现在已经不是以杀手的身份在要求敌人之 死,而是以练武之人的骄傲在寻求胜负。脑中怒火沸腾,脚底不见含糊越动越快, 两人的上乘轻功与金色雨幕在树林里营造出另一个世界,不容他人介入,连风都静 下而树也止息,唯有两道丝网间一片漫天风尘。 “王爷!”刀奴闯入的叫喊,让专心打斗过招的两人分了心。 在这儿要稍微把事情倒溯回刀奴摔下马后。 一面咒骂着,刀奴还是不得不先花点时间寻回自己的爱马,他当然可以使用轻 功跟上主子他们,但是明天就要回辽南,失去爱马他就没有了代步工具。刀奴两害 取其轻,决定把保护王爷的工作暂时丢给剑奴——离王爷别宫也只有少许距离了, 剑奴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抱着这样侥幸心态,当刀奴骑着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爱马,悠哉地踏上归途时, 却撞上王爷正和一名黑衣人对打的场面,心中吃惊的程度与恐慌可不是三言两语能 形容。他立刻就策马上前,准备加入战场执行保护任务,但是——就在此时,他发 现自己被隔在一道以肉眼不容易看清的透明丝网前。 事态紧迫,刀奴没工夫去砍断它,他想也不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 闯入两人对打的场面,举刀就朝攻击王爷的黑衣人砍去—— 那时,炎华一柄小刀正瞄准关宇朝的咽喉发去。见状,刀奴大声一吼刀心猛然 刺向炎华。千钧一发,关宇朝偏头闪过致命小刀的攻击,及时以脚踢向刀奴的刀锋, 原本意取敌人心脏的刀口向下移动半寸,刺入炎华的下腹。 黑衣人腹部中刀,闷哼一声地倒卧在地。 “王爷,没事吧?”刀奴抹着汗,好险,幸好自己及时赶到。 关宇朝蹙着眉,神情反常地凝重着,蹲到黑衣人的身旁探查“他”的情况,只 见从拔出的刀刃旁,一道创口涌现大量鲜红血水赤染黄土。 “王爷别靠近这么危险的家伙,让我补上最后一刀,送‘他’上西天吧!” 刀奴举起刀正要砍下,却被关宇朝格开,接着他还做了件让刀奴瞪大双眼的行 为,王爷竟然撕下自己的衣角,帮那暗杀者止血! “王爷,您在做什么!这种家伙要快点解决才可以。”他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刚刚这人分明意取王爷的性命呀!为什么王爷却…… 关宇朝没有回答刀奴的问题,反而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然后在刀奴双眼都快 瞪凸的凝视下,一面替黑衣人在出血的部位点穴止血,做保命的急救。 “要杀就杀,别装什么好人了。我可不会接受什么笨审判,与其要吊死我,何 不干脆点让我死在这儿。”炎华下腹一阵阵的剧痛,强忍着几欲晕厥的冲动,她咬 牙说道。 “‘你’想死?”关宇朝低沉的嗓音冷冷地反问“他”。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吧,你这蠢王爷,亏你这么笨也能当什……么 ……节度使……”该死,该死,自己蠢得该死。炎华的眼中逐渐失去了光线,黑暗 正威胁着她的神智。 “那,‘你’就不会死。” 他……说……什么……炎华最后的意识随着问号消失。 昏过去了吗?见“他”失血这么多,就算要维持意识也很难。关宇朝暂时先放 下“他”,转头交代刀奴将剑奴身上的千蚕丝给解开。 “王爷!”剑奴一来到他身边,也跟刀奴有着同样的困惑。“王爷为什么不杀 了这家伙?‘他’伤了王爷,罪该万死呀!” “‘他’是影蝶门的人。”关宇朝淡淡地说。 “喔,怪不得身手还算矫健,这些日子来的杀手中,这家伙可说是排行头号了。 不过……那跟王爷不杀‘他’有何关系?我了了,莫非王爷想从‘他’口中盘出影 蝶门的消息,然后一举攻破这个漠视王法的非法组织。”刀奴击掌高兴地说。 “猜中一半。”除了对“影蝶门”的好奇外,另一个勾起他兴趣的,并不是背 后的影蝶门,其实方才看到他时,自己的内心骚动不已。这黑衣人的言行举止,处 处都令人起疑,瞧那纤细的身形、灵巧的动作与特意压低却遮掩不住的音调……自 己的直觉到底正不正确,很快就分晓。 关宇朝摸向黑衣人的面罩,一把拉下。 “这……这个妖人……是女的!”刀奴不禁大叫,而且她还是个红头怪物。 从没有见过如此惊人的发色,就像深秋山林的枫叶般红透的发丝,如瀑般的流 泄出来,衬着发白的脸蛋分外透明。小巧的脸蛋上,弯弯如月眉与青白的菱唇,怎 么看都像个讨喜娃娃的美丽脸蛋,无疑是个女人家才会有的长相。 关宇朝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唇角微扬。 刀奴见到主子的神情,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打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女 娃儿吗?所以不让小的杀了她,故意把小的刀给踢歪了?” 他摇摇头,扔开面巾,弯腰抱起昏倒的女杀手。“我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因 为她所选用的兵器,不太像一般男子会使用的。大致上,这类取巧的小型兵器,都 是为了增加杀伤力而设计,如果是男子来用反而会有些碍手碍脚,但是她使来如鱼 得水,我才想到或许……加上她的身材以男子来说,未免太瘦小,除非她是个不满 十五的幼子。” 走向自己的爱马,将女杀手横挂在马背上,关宇朝取出自己的宝剑,一下子就 砍断了布于前方的千蚕丝。看得刀奴与剑奴一愣愣的,他们没想到自己怎么样也砍 不断的丝网,主子却三两下解决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主子刚刚不先脱困呢? 刀奴怀疑地看着剑奴。“喂,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呀?” 剑奴摇摇头。“怕是在京城闷坏了,所以趁着有新鲜货上门,陪她玩玩。” 除了这个解释,剑奴无法做其他揣测。 “你们又在那儿嚼舌根了,去把网子都收起来。还有,树上的玉刃拿来给我。” 两人都不知道主子在玩什么花样,就算跟在身边近十年,但是主子的行事作风 向来高深莫测,要查知背后的理由,凭他们两人装着稻草的脑袋,实在太勉强。剑 奴取下丝网,而刀奴奉命把玉刃拿过来,只见主人取出宝剑刷刷地不知刻了什么, 一扬手竟又把玉刃插回去。 “回府吧。”关宇朝跃上自己的马背,一边把女杀手安稳地置在怀中。 “是。” 两人跟着上马,隔着一段距离守着主子,刀奴忍不住对剑奴说:“喂,主人看 样子想带她回辽南呀?” “好像是如此。” 刀奴摇着头。“带着一个打算杀死自己的杀手在身边,就算是个女的,危险还 是危险。她万一伤势好了,又打算攻击主子怎么办?” “这个嘛……到时候咱们联手杀了她不就得了。”剑奴耸耸肩。 “要我说的话,现在就让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别傻了,主子对这个新玩具似乎颇为满意,你要是现在杀了她,小心自己项 上人头不保。总之,回到辽南就是咱们的地盘了,琴奴的脑筋好,要怎么处置这妖 女,咱们还是等和琴奴商量过后再说。” “玩具是吗? 照你这么说, 主子看上她了?”摸着下巴,刀奴不解地说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主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啥偏偏挑上一个有着不祥红发的 妖女呢,万一她趁着亲近王爷的机会,杀了主子怎么办?这玩具也未免挑得太危险 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剑奴踢踢马腹,丢下刀奴一个人去伤脑筋。 清晨宁静的林间,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与纤细的白衣女子双双来到。 男子蹲在沙地上,摸索着沙地上杂沓的脚印与结块变黑的泥土。他捏碎泥土, 里面还蕴藏着一些未曾接触到空气,呈现暗红血色的部分。从现场看到的大量血迹, 让人不禁担心起伤者的伤势。 “师父?”女子见他想得出神,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白衣男人摇摇头,深叹一口气,把手心上被血脏污的土沙给她看。那双向来冷 若冰霜的黑眸,笼罩着深深的哀伤。 白衣女子摸着土沙,也跟着止住气息。莫非,同伴已遭不幸? “几次叮咛,终究还是治不了她鲁莽冲动的个性。”男子放下土沙,寻目四望, 依照炎华的个性,就算拼到临死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轻易对生命放手。当年他救下 她时,那十来岁的孩子所展现的强韧生命力,始终为他所敬佩,现在他也只能祈祷 炎华虽受重伤,但仍保留一口气侥幸逃出这场杀戮。 “炎华若是会乖乖听话,就不像她的为人了。师父,我想她不会乖乖跟着阎王 回地府的,我们再找找,说不定她只是藏起来等我们救援。”白衣女子想起同伴那 灿烂的笑脸,一旦再也不能见她妙语如珠的调戏大家,日子会寂寞无趣许多。 “嗯,我也是这么想。萤,你去那边瞧瞧,我往这边找。” “是。” 两人分头在树林里搜索,白衣女子首先注意到那深深插在树干上,只留下一个 刀柄的玉石短刃。 “师父,这个……”她的叫唤让白衣男子迅速地从树林彼端飘然跃至。 他们先是端详了刀柄一会儿,白衣女子肯定地说:“不会错的,这是炎华专门 用来割开千蚕丝的刀子,我见她使用过好几次,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暗器了。” 要知道累积万年的蜘蛛丝只生于千年古岳的秘境中,一般铁器对于这种黏力缠 力都属一流的蜘蛛丝,不但不能损伤半分,反而会被丝线所缠,也唯有同样出土自 古岳寒山中的玉石,能以其体沁凉极冻的特质,划破丝线。 看到这把小刃,除了可以证明炎华的确曾经到过这儿,也的确与敌人对手交战 了。但是短刃还在这儿,主人却行踪不明。 白衣男子使出上乘内力,将玉刃从树干中逼出,一见到玉刃,两人都注意到刃 身上有着不寻常的刻痕。 “这是什么?” 翠绿的刀身上,被人以不知名的东西,篆刻着一行文字。 影蝶门众,欲寻刀主,辽南一游 简短有力,却可看出留言者语气中的傲慢。如此毫不在意的邀请江湖上人人闻 名色变的杀手组织,到自己地盘上一游,摆明了并不把影蝶门放在眼中。这毫无疑 问是对影蝶门下的战书。 换做平常,这种字眼只会换得白衣男子嗤鼻一笑,笑对手不知天高地厚,也笑 他们不懂得,所谓天堂有路不去地狱无门自闯的愚蠢。 但是,此刻他并没有笑的心情。 这柄玉刃绝非是容易在上面留下篆刻的东西,其一它表面光滑通透,任何锐器 都会被滑开,其二它内芯坚硬超过一般铁器,想要刻入其中,不光是有力气能办到 的。其三,能够掌握力道而不至于在篆刻文字时,折断这柄精巧刀刃,又是一个高 超的技巧。 超越这三项高难度的挑战,能够以精巧的小刀灌注真力,然后在这上面留下如 此传神活现的漂亮刻字,刻字的人武功之绝妙高深,白衣男子自内心也油然产生一 股惺惺相惜之气。 假若他不是挟走爱徒之人,自己倒颇有兴趣与他切磋武艺,甚至结交一下这位 少见的武功高手。 可惜,现在炎华落在他手上,自己也不能悠哉地置身事外。 “师父,依这刀上留言,炎华应该还活着吧?” 白衣男子点点头。 “那,我们就得到辽南去了。”她没有半点迟疑,影蝶门中没有人会做出置伙 伴于不顾的卑鄙行为。 “嗯……”将刀子收回衣袖中,白衣男子漠然的点头。 “敌人不可能泡茶欢迎咱们,这其中必有陷阱。”她叹口气。“这回炎华可捅 了个大篓子。亏四郎如此千叮万嘱,让他知道了炎华被捉走,他一定很伤心。” “说这些都没用了。快快准备出发到辽南。” “我知道了,师父。” 一高一矮的两道白色身影,缓缓地消失在清晨逐渐散去的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