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盘王朝当初择选这座旧名为紫京的城池为王都所在,设立王宫、五院六府 的理由,便是在其天然防卫的屏障险峻、易守难攻。 城南的天然防风林可阻大军;城北沿流到城西的清松河则有如婉蜒水线,将 敌人隔在数十丈外,而唯一能渡河的几座城桥则随时可拉起,以挡进攻。至于城 东则是临着峻崖的险地,城墙与悬崖之间距离不过半里,根本没有容纳大军的空 间。 刻意选城东作为交换人质的地点,是因为弥天想起当初两人研究城里外的情 势时,况贤无意间曾提起,假如要挑一个主动向京城进攻的门,在这四个城门之 中,他会选择此处作为己方的阵地。 那时弥天非常不解地提问:“从这儿布阵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要是被敌人 一逼,咱们全得往悬崖下跳啊!” “没错,我们正是要背水一战。这是以少打多时,必备的先决条件。” 况贤指着悬崖左右方说:“从这里到这里,埋伏着第二批、第三批的我军, 看似受敌进逼,实则展开双翼,行三方包夹之实。敌人唯一的退路只剩躲入城门 之内,这时咱们潜入敌营后,安置几颗雷弹引爆,必能一举溃击对方的军心,让 他们以为四方受敌……” “原来如此。” 况贤再点着城门端处。“第二个挑选这儿的理由,是这儿的城门最薄。 历任新盘王都认定有悬崖为屏障,不会有敌人从此地大举进攻,只需应付少 数的偷袭即可,所以在这边可说是有点偷土减料了。“ “的确,城东门上是唯一没有建构二层楼塔的,只有几个了望口,和其他架 有火炮台的城门相较,是小了点。” “没架设也有没架设的道理,将城门到崖边的距离算进去,这石弹、火炮还 没打到敌人,就可能掉进峭壁鸿沟里了。” 谈论完战略后,弥天还记得况贤很遗憾地说,没有一个好借口能把王师诱到 此处开战,敌人不上当,这战术再好也是一点儿都没有用的。无法打破敌人驻守 于城内的僵局,便无法将敌人拉到战场上…仗着数万的人马,王师又何需和他们 这一千不到的叛贼认真对战呢?阿贤,你当初的计划,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凝视着手上的布阵图,弥天遗憾的是,亲手策划的人,如今却不在身边,而 且更讽刺的是,这次的决战契机,是拿况贤的生命作为抵押才换得的。再过几个 时辰,就可以把阿贤抢回来了。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一战。无论要牺牲掉 什么,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一名负责看守妖姬营帐的伙伴,打断弥天的思绪说: “爷儿!我实在应付不了那妖姬了!她不断地用脑袋去撞地,只要我们一没注意, 就会听到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我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只说要我们请您过去, 您说该怎么办呢?” 弥天蹙眉,起身。“她没受伤吧?”若是让重要的人质受了伤,可就不妙了。 “没有大伤,额头倒是红了一块。”匆匆越过营区,进入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营帐内,一眼瞧见气呼呼的绯姬似无大凝,暂且松口气的弥天,命令部属去弄些 水过来,然后移到她面前。 “明日正午你就可以同到新盘王身边了,劝你不要做什么傻事。”她隔着蒙 口的布条,咿咿唔唔的,弥天不得已只好帮她解开。 “你还想说什么?”“你怕我死了,你的宝贝况贤就回不来了是吗?”一得 到自由,她便忿忿地说:“我偏就不想让你得到那家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弥天迅速扣住她的下颚。 “对你而言,死或许事小,但是我可不想况贤为你陪葬。你不肯安分,我就 继续捆住你的嘴巴。”绯扭动着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你再闹也没用,事 情已经没有你能转回的余地了。如果你真那么痛恨我,痛恨得要死,那等明日回 到新盘王身边去后,你大可要新盘王对我们赶尽杀绝,无妨。可是在那之前,我 绝不会让你阻扰到阿贤的生路。 “阿贤、阿贤!口口声声都是阿贤!”绯以怨怼的目光牢牢地瞅着他不放。 她晓得,打一开始就晓得金弥天的眼中没有她,他只知况贤、只爱况贤、只想要 况贤! 可是这不公来,为什么况贤有这么多人的爱,而她却只有被人当玩物的分? 为什么他就天生好命,她却注定是条烂命? “看你这样子,似乎是不愿听话了?那就恕我失礼。” 再次拿起要塞住她嘴巴的布巾,金弥天的手稍微移开的瞬间,绯索性用牙齿 咬上他的手——使尽所有力气。 弥天也不抽手,任她狂咬,咬得皮破血流。“这样能让你泄愤的话,你就咬 个痛快好了。” 绯闻言,抬起头,呸地把口中的血水吐出。“愤?你懂什么愤?你能明白打 从出生起就不曾被爱过的我的心情吗?我活着就是恨!我恨你、恨况贤恨天下所 有的人!我巴不得你们全死光算了!” “也许你有你恨天下人的原因,可是恨并不能给你什么解脱,至少我看不到 你走出自己的仇恨,我只看到你像作茧自缚的桑蚕,把自己越捆越紧,活在你自 己的恨意当中。”望着自己手背上深深的咬痕,弥天轻一叹问:“你这样便能快 乐吗?” “快乐?那是什么?” 回想这一生,她可曾有过半点近似快乐的感受? 有,那一夜睡在金弥天身旁,幻想着自己是况贤时,她仿佛伸出手便可碰触 到喜悦。喜悦从未如此接近过她,可是很快地,这男人又亲手粉碎了她短暂的喜 悦,而以更强大的恨意取代。 “一个十岁就被人出卖到妓院的孩子,一个因为生得这副与众不同的身子, 所以天天被恩客们当成什么珍禽稀兽玩弄的孩子,她要从哪儿感觉到快乐两字? 你告诉我啊!” 绯滔滔不绝地说着,将这些年来深藏在心中的委屈、恨意,那些一次又一次 被人背叛的事,全都一口气说出。她倒要看看这男人听完这些后,还有什么脸装 出清高的模样,要她宽恕天下人! “……这样你还认为我该原谅他们,原谅这些以折磨、虐待、欺侮弱小无力 者为理所当然的人吗?既然大家都说弱肉强食,那么现在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 我创造出仙丹,让那些原本就像恶鬼一样的人,恢复他们原有的面貌,做个鬼卒, 又有什么不对?那些被鬼卒杀害的人,不也就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所以本该被杀、 本该被毁灭吗?我没有错!” 激动地说完后,绯等着,等着看他还有何话说?她知道,不外又是那什么 “你是个很可怜的人、很可悲的人”,但这些狗屁倒灶的话也影响不了她。 她老早就晓得人们的同情背后,根本是潜藏着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怜悯心,借 着怜悯别人来满足自己的贫乏,以“别人过得比我更悲惨”,好让自己体会自己 过得还不错。最大的证明就是这些人光会嘴上说可怜,结果还不是袖手旁观!有 谁拯救过她?一个也没有!观在的我,也不稀罕谁的帮助,我可以靠自己获得一 切!同情是放屁!“那么,你就这样自怨自艾一辈子吧!”沉默片刻后,金弥天 冷淡地说:“摘不到天上星星的三岁孩子般,在地上又吵又闹,到头来,连自己 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宝贝都不知道地死去。”…他在说什么?我渴望爱?这个我? 绯颤抖着双唇。她在看到况贤之后,最生气的是老天爷的不公。同样的脸蛋、同 样的缺陷,但两人却有不同的人生。况哪拥有的是那么多,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她最不平的是……爱。爹娘的爱、伙伴的爱、以及情人的爱,况贤什么都有、什 么都不缺,而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唯一曾给她爱的狗也被人杀了!她这 一生中,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从没有像金弥天与况贤这般生死愿相共的人陪伴在 身边。……他说我握有宝贝而不自知?我拥“有”了什么?绯唯一能想到的,是 自己的宠妃身分与君王的宠爱,可就连这个也是薄弱、肤浅得可笑。 “你是想告诉我,王上爱我吗?”扬起下颚,绯嘲讽地说:“是啊,他爱我 的脸蛋、我的身子、我给他的快乐!要是没了这些,你以为他还会爱我?” “你先假定了没有人会爱你,所以当然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爱了。你知道为 何我愿意为况贤付出一切吗?因为我知道他也会为我付出一切。我相信我给他的 爱,他也一定能感受得到。自己不相信爱,却想要别人的爱,那你永远都得不到 爱。即使有人再怎么爱你,你也会视而不见。”……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绯。 低下头,褒歆爵的影了晃过了她的脑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说着爱啊、疼啊, 可是她从来都不把它当真,总以为这不过是他为了要她的身子才随口说说的话语。 他什么都答应她,她也总认为是自己的媚功奏效。 她从不去深思褒歆爵给自己的是爱或欲,因为那些都比不上她渴望毁灭天下 的野心。在新盘王宫中的日子,她整日挂在心头上的,就是怎样才能让天下更乱、 陷入更纷扰的局面。 蓦地,她想起那名老和尚来了。 待在妓院中饱受凌虐而开始对天下人怀着恨意的她,一日和鸨娘去庙中上香 时,一名老和尚叫住了她。 “孩子,看来你仍旧是踏上灾星之路了。” 绯莫名地瞪他一眼,心想这和尚是脑子有毛病不成?又没见过,却一副熟悉 她的样子。 “老衲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曾在黑江旁救起一名随河漂流的娃儿,我对你那 双眼睛印象可深了。” 接着和尚叹息地说:“几年下来,我始终后悔当时没将你带回寺内,如此或 可避免一场灾厄,但当年老衲道行太浅,参不透这层道理。天命难违,你此生中 注定要受尽苦难,可是你若有心问善,为时仍不晚。跟老衲走吧!我会送你入庵 修行,修去你那一身的暴戾之气。” 鸨娘听到哪可能让和尚带走她?当下就要将绯拉走! 被拉走的那时,她听到和尚喊道:“娃儿,要引‘绯’为戒!切切不可沾染 上血腥杀戮之事,切记、切记!” 当年还不识字的自己,听见老和尚所说的“绯”字,好奇地找人问这字是什 么意思,才晓得那是指红绸的意思。 喜欢上这字的她,也将自己的艳名以“绯”为号。 老和尚当初想警告的,便是往后自己将步上一条血腥的道路?难道这一切都 是命运? ……为什么是我呢? 绯咬了咬牙。“总之是我倒楣,被命运挑上做祭品!” “没有人是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只看你怎么想而已。”弥天把手上的布条 摊开,重新绑住她的嘴,说:“我会一直守在这边,你就安分地等时辰到吧。” 心中的激愤就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绯望着坐在床榻边合眼小憩的金弥天,也死心地闭上双眼。 改变命运?她做得到吗?该怎么做? 在双手沾满血腥之后,她想回头也没有能靠岸的地方了。 她除了继续这条道路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带头率领着第一阵,押着双手被反绑在后的绯姬,弥天换上仅有的军战袍, 腰间系着自己不曾使过的长剑,骑上爱马。 “爷儿今天真是难得威风凛凛呐!”田齐也骑在自己的战马背上,取笑地说。 方沉默地一点头,同意。 “即使是草包子,穿上军袍看来也有三分样。”自我解嘲地耸耸肩,弥天知 道自己一点儿都不适合这副打扮。他生性厌恶杀戮,更不爱耍刀舞枪,没想到会 有不得不战的一日。 “那么我率第二阵出发了。” 吆喝一声,田齐上路后,方也向弥天行了个礼,领着第三阵先行。预计等两 阵人马就位后,殿后的弥天将据于城东正前方,与褒歆爵的王师相对。 “爷儿,差不多了。” 颔首,弥天对着跟在一己身边的几百人马,高声宣道:“诸位。今日一战将 是敌亡或我存的关键,也是大家等待已久的一日,我们多年来所做的准备,为的 就是这一刻,让我们去把鬼卒们打得落花流水,消灭可恨的敌人吧!” 应和着他的话语,众人欢呼沸腾,士气高昂。 弥天对着心中的况贤说:你老爱说我是没责任的主子,这回我可是照你会希 望我说的,老实地照本宣科了,阿贤。 可惜现在阿贤看不到…… 况贤遥望着远方的旗帜由远而近。 “王上,看到敌人的形迹了,他们来了!”了望台上的士兵也通报着。 褒歆爵旋即从观战台的王座上起身说:“下令大军做好开战准备,孤王要移 驾到城门。把人质一并带上。” 因为怕交换人质时,会弄错绯与况贤,褒歆爵特地让况贤头戴黑面巾遮住相 貌,也让他穿回男儿的衣袍。几名大将所听到的,仅是王上的爱妃被金弥天劫走, 而他们这边也捉到了一名刺客,要互换人质而已。 “王上,换人质的时候,由下臣来即可,您还是留在观战台上——”新任禁 卫军统跨步上前,说道。 “不!不亲自接爱妃回来,孤王心不能安。” “但是一军之统站在阵前,万一王上被敌人暗袭……臣难保王上龙体安危。” 褒歆爵手扬起,示意他退下,说:“孤王这几年虽少上战场,但对战场并不 陌生。孤王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可以不必担心这个,魏军统。” 魏军统虽然还想再劝。可是褒歆爵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况贤看着那名 将军握了握拳头,最后摇头离去的时候,颇能体会那位将军的感慨。 新盘王已经无可救药,眼中除了绯姬,别无他人,也再听不进其他人的劝诫。 被押解到城门边,况贤的心是笃定的。 他很清楚此战的艰辛。即使自己成功地回到了金弥天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 活着离开京城,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人要死得其所,而他宁可是和金弥天死在一块儿,也不愿意死在没有他的地 方。他不晓得未来会如何,但他知道在这一刻,自己就快能见到爷儿了。光是这 么想,他的心就无比雀跃——纵使打死他也说不出口,我爱你这三字。 “王上,他们到了。” 骑乘着骏马,一如往昔飒爽的金弥天领头现身之际,况贤笑了。 平日只知嬉笑怒骂、没个正经的爷儿,硬套上那一点儿也不合他风采的硬邦 邦的军袍,还真是难为他了。 缓慢聚集的金弥天旗下,延伸出一字形的阵仗,见状,况贤顿悟爷儿牢记着 他俩当初的闲谈。 真是的,净做些讨人喜欢的事。他红了红眼眶,多希望能快点解开身上的绳 索,奔回爷儿的身边。 在半里的短距离内,两军壁垒分明地各据一方。 依照约束,解开人质的束缚后,由两名人质各自徒步走回己方阵营。真要开 战,也是越过了中线后…… “把人质脚上的绳索解开。” 褒歆爵亲眼确认了绯跟在金弥天身边后,马上要人把况贤推到城门外头,站 在最显眼的大军之前。 在他下令释放况贤前,他扫住了况贤的手臂。告诉金弥天,他若不想让所有 的人在这里送死,就自行了断,只要他死了,孤王可以下令撤兵。“况贤一愕, 可是不需思考地摇头就说: “我不说。” “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众人死?”褒歆爵眯起一眼,恐吓地低咆。 “王上,您把眼睛揉一揉,好好地看清楚!站在那儿的,可有半个贪生怕死 之辈”况贤俊美的脸庞正气凛然地仰起,长指一点前方。 “倘若当初害怕触怒王上,谁还揭竿谋反?我们站在这儿是为了要讨回个公 道,向妖姬、向您!这是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没有以谁的死换取活路的必要!” 褒歆爵凝望着那张毫无惧色的脸,虽然身后有着数万大军,可他竟有种“战败” 的预感……会输吗?他会输给金弥天?会输掉这天下? “绯姬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我可以离开了吗?”默默地放开况贤的手臂, 新盘王在心中一摇头,甩开毫无根据的迷惘。自已是不会输的!这不满一千的叛 贼不管如何狡猾,都不可能打赢他手下的正规王师,而他也会亲手砍下金弥天的 脑袋!不为别的理由,光是他曾染指绯姬这点,就罪无可赦! 绯在路途上始终保持着缄默,打从昨晚到现在也没说过什么话,小脸绷得死 紧,宛如结上冰霜。她能安分是件好事,弥天当然求之不得。直到他们抵达城东 的阵地,看到新盘王早已经率着大军严阵以待后,弥天小声地吹了个口哨。 “看样子新盘王真打算痛宰我们。这么多士兵,密密麻麻的,连站的地方都 快没有了。也不必这么夸张吧!我还以为王上的手下已经走了不少人了呢,真叫 人失望。” “那些将军们跟我要了大量仙丹,好供给自己的手下,临上战场前三日才终 止。”忽然,许久没开口的绯,静静地说:“平日大量服食仙丹,再突然中断, 很容易出现断绝症状的士兵,极易在作战途中转化为鬼卒。等战事结束,还活着 的,就再给他们仙丹,让他们能不断地为自己卖命效劳。” 弥天瞥视一眼“你这是在婉转地告诉我,我没胜算?” 绯嫣然冷笑,“难 道以这几百人的乌合之众,你一直以为自己会打得赢正规军吗?” “喷,你不要学阿贤讲话那般毒辣行不行?” 她转过头正视着他说:“最后,我只想问一件事。” 弥天扬起眉。 “当年要是在河流中被捡起的人是他,被卖到妓院的是他,被新盘王纳为妾 的也是他,那么今日陪伴在你身边,你所爱的可能是我吗?”绯神情脆弱,脸色 透白地问着。 “你问了个很难的问题。” 弥天把视线由她的脸上移开,转向此刻站在遥远彼端的另一张同样的脸蛋上。 为什么同样的长相却又这般的“截然不同”呢?看着绯从不会引起他的心动,然 而只要看着阿贤,他就会…… “我想,也许最后的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会爱上的依然是他,而现在 的战争也依然是我要为抢回阿贤而战。” “为什么?难道你要说命运注定你是爱他的?” 弥天自嘲地笑了笑。“没那么伟大的羁绊,我只是单纯地有这种感觉罢了。” 绯的黑眸定在他的脸上片刻,接着也掉开头说:“再会,金弥天,我想此生 此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你这个人了。” “说得也是,也许你的愿望并不难,不久就会实现了。” 弯腰把她腿上的绳子解开,弥天在确认新盘王也放开况贤后,下令众人退开, 让绯姬单独往前走去。 她每走一步便是强忍着一滴泪。 她不会哭!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回头,也不改变自己的心意。 她要顺着自己的命运,走到终点,瞧瞧贯彻始终地做个满手血腥的妖姬会落 得什么下场? 长路漫漫,绯沉重的步伐呼应着另一人轻快的步伐。 况贤看到了绯姬,但他更看到了绯姬身后的金弥天。他的眼睛、他的心思, 全都放在金弥天的身上,以至于当绯姬与他擦身而过时,一声“我和金弥天睡过 了”,让他吓了一跳。 脚步不由地顿止,而绯也站定在他身侧,继续说:“那男人很愚蠢,将我当 成你,说了一堆的情话,抱了我。”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况贤虽想装作不在乎,但令他红列耳根的护火, 是藏也藏不住的。 “你妒忌我吗?”绯故意瞄他一眼,勾起唇角。“吃醋了?” 况贤咬着唇,扭开头,继续往前走,绯对着他背影说:“你拥有这么多让我 羡慕的东西,至少我也有一件能让你护忌的事,才叫公平,不是吗?”就为了这 理由,所以她故意勾引金弥天?况贤赌气不回头,绯发出了阵阵银铃笑声。 “他说他不在乎这畸形的身子。”第二度停下脚,况贤受不了这挑衅,猛地 转过身。 “你再怎么羞辱我都没用的!我不会上你的——”一看到绯的表情,况贤的 话就消失在空气中。平静、透彻、宛如是一湖不生波澜的止水,她前所未有的安 详表情让况贤吃了一惊,而且她开口所说的最后几句话,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个幸福的人,况贤。有金弥天这样的男人爱着你,愿意包容你,并且 不嫌弃我俩共有的缺陷,你要是再不知珍惜,可会遭天谴的。”一愣,况贤蹙起 眉。 “你想讲的就是这些?”摇摇头,楚楚动人的脸庞浮现一抹遗憾说:“万一 我们真的是双生手足,那命运还真是弄人,让我们在此时此地相遇。我如果能早 一点遇到你,也许……”任语尾悬在未知中,绯话锋一转,换上先前的恶戏笑容。 “刚刚的事,我还没讲完。其实金弥天并未占有我,我们只是躺在一起睡了 一夜而已。你所吃的醋,是白吃了。”这回,她讲完想讲的后,毫不迟疑地离开。 爷儿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步履变得缓慢,况贤朝金弥天走去时,脑中不断地 想着她方才所说的那话,是什么让妖姬有了那样的转变?才这短短的几日,妖姬 竟会说出近似要他把握幸福的话? “阿贤!”离金弥天还有好几步远,等不及的金弥天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 前来,拥抱住他,况贤先是害羞地红了红脸,不一会儿发现四周的伙伴都在看着 他们,他立刻推开金弥天,还外加一记、铁拳说:“谁让你抱的?少恶心了,放 手啦!” 呵呵地笑开,金弥天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点头说: “这才是我的真阿贤!没错、没错!” “什么真的假的?你讨打啊!” 抡起拳头,想再好好教训他一下的况贤,被左右的伙伴们拉住,大家争相地 又拍又搂,说着“欢迎你回来”、“回来得好”、“大家都好想你喔。”一下子 就被大伙儿所淹没的况贤,还来不及感谢完同伴,就听到第一声战鼓响起! 金弥天立刻把他拉到自己的马背上说:“快点备阵,敌人马上就会攻打过来 了!大家要好好地听从阿贤的指挥!” “爷儿,既然你在场,当然由你——” 一指压住他的唇,弥天一眨眼说:“你指挥或我指挥有差吗?重要的是谁指 挥能获得胜利!我相信你会带大家打赢这场战,难道你要让我失望?” “爷儿…”怎么近来自己的泪腺越来越脆弱了? 他乘机偷亲况贤的额头说:“你只管指挥,我会坐在你身后,替你挥刀舞剑, 把你守得密不透风的。” 况贤破涕为笑地说:“那我岂不闷死了?” “那,改为滴水不漏?” “听你在耍宝!” 白他一眼,况贤直起身子,正色说道:“第一阵听令,弓箭手就位,第二骑 射手准备!” 再和金弥天互换默契十足的一眼。 他们手握手地扬起,一划而下说:“射箭!” 战幕正式掀启。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