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二暑假,赵萧君提前回校。林晴川从家里打电话过来:“怎么那么早返校? 不是还有半个来月么?”赵萧君扯住电话线绕圈圈,说:“无聊呗!”林晴川翻白 眼:“你一个人待宿舍就不无聊?”赵萧君闷声说:“也无聊呀!你什么时候过来?” 林晴川叹气说:“家里出了什么事?”赵萧君半晌才说:“能有什么事!你早些过 来吧。”林晴川在那边叹气:“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人。再说吧,待家里多舒 服。要空调有空调,要冰箱有冰箱。”赵萧君“喂”了一声,说:“你就这么没义 气!”林晴川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说:“我本来就没有义气。再说吧,再说吧。 你自己待宿舍猛吃猛睡猛长吧。”赵萧君骂:“去死吧!”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赵萧君以为她回心转意,立刻拿起来,问:“你决 定什么时候过来?”半晌,一声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你那儿?” 赵萧君愣了一下,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脑际一道灵光,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隔了这 么久,竟然还记得这个声音。试探的问:“陈乔其?”陈乔其“恩”了一声,低沉 沉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赵萧君忽然想起以前的种种,历历在目,瞬间不知道说什。 半天,陈乔其才说:“我在你学校门口。”这句话简直像个炸弹,炸的赵萧君魂飞 魄散,语无伦次的连声问:“你怎么在这里?”陈乔其不耐烦的说:“你先过来, 我在你学校南门。” 赵萧君匆匆换上衣服,急急往校门口跑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四处张望。陈乔其 在她身后“喂”了一声,赵萧君连忙回头,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几年不见,已经长 的这么高了,自己还得退后几步看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还是以前的样子,只 是更加英俊帅气。陈乔其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酷酷的说:“看够了没?”还是 和以前一样的欠揍。 赵萧君笑说:“差点就不认识了!小孩祖是长的快。我记得你那时候才一点点 高。”陈乔其撇嘴说:“谁是小孩子!你少倚小卖老,恶心!”赵萧君笑:“还是 这个脾气。你才多大,倒教训起我来了!”陈乔其透过夏末初秋的阳光看她,脸上 身上到处是流动的光泽,风中传过来的味道,熟悉而想念,低声喟叹:“你还是老 样子!”真好! 赵萧君说:“我还能成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的电话号码?这次专程来 北京玩几天?我记得你应该初中毕业了吧?”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陈乔其说:“我 当然有办法知道。”后来她才知道陈乔其先上网查她的院系和班级,然后打114 问 她学校的电话号码,接着问她院系的电话号码,然后找到她们班的辅导员,问她寝 室的电话号码。她当时翻眼说:“照这样查下去,中央领导人的电话号码你也能查 到。”陈乔其皱眉说:“我吃饱了查他们的电话号码干什么!” 赵萧君笑了笑,说:“既然来了,就出去吃顿饭吧。你什么时候回去?”陈乔 其看了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回去!”赵萧君愣了一下。陈乔其得意的说: “我在这里上高中。” 赵萧君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问:“你在北京上学?”陈乔其点头,忍不住催促 :“快点,我要饿死了。”赵萧君问:“那陈叔叔陈阿姨也来了?你们搬到北京住?” 陈乔其推着她走,说:“没有,就我一个人来。你怎么多问题!” 原来陈乔其找借口说北京的学生高考要占许多便宜,打算来北京上学,提前为 高考做准备。同一所学校,外地的学生考进来要比北京本地的学生高一百多分,所 以有很多学生挖空心思来北京参加高考。赵萧君也曾愤愤不平的说“这完全是地域 歧视”,可是只能接受不公平的现实。 赵萧君问:“那你住哪?学校?”陈乔其吃了一口菜,不满的说:“这菜怎么 这么难吃!不是水煮的就是甜的,——没有住学校,本来是安排住亲戚家里,不过 我自己在外面另找了一套房子。”赵萧君说:“哦,是吗?住的习惯吗?”她自己 深刻体会到住别人家里是什么滋味,有许多的不便,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 “这里的菜都是这样的,吃个一年半载就习惯了。你若不习惯,可以吃川菜或是湘 菜,比较适合我们那边的胃口。” 陈乔其点了点头,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她说:“行李一大堆,还没有收拾呢。 我刚从亲戚家搬出来。”赵萧君随口问:“那忙的过来吗?要不要帮忙?”陈乔其 救她这句话,立即接上去说:“好呀,那你过来帮我整理整理。我看着那些东西就 心烦。”赵萧君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事,帮他收拾收拾也是应该的。于是说:“那等 会儿我去看看。你住哪儿?”陈乔其说:“就在学院路那边。”赵萧君笑说:“离 这挺近的呀,你怎么在这儿找房子?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帮你找的?”陈乔其只 说:“那套房子还不错。” 赵萧君跟着他走进去,睁大眼睛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陈乔其点 点头,往沙发上一躺。赵萧君忍不住说:“真是奢侈呀!两室一厅的套房!一室一 厅不就足够了,你浪不浪费。”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消费的 起的。 陈乔其将手枕在后脑勺上,眯着眼睛说:“我喜欢住大一点的房子。”赵萧君 感叹:“真是败家子!”四周检查了一下,说:“房子挺干净的,你卧室在哪?” 陈乔其打开门,上一团糟。赵萧君问:“这怎么回事?”陈乔其耸肩说:“我想换 单被罩。” “那你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拿干净的过来,我来换。”陈乔其在柜子里找了 半天,然后说:“没有找到。”赵萧君有些头痛说:“那等会儿去买吧。” 走到厨房想要倒水喝,找了半天,然后说:“怎么连热水都没有?”他从沙发 旁摸出一大瓶矿泉水,递给她。赵萧君问:“你就喝这个?饮水机呢?”他眼睛都 不眨,说:“买。” 赵萧君坐在他身边,问:“你会不会烧开水?”他摇头。赵萧君翻着眼说: “那你跑出来住干吗!整个一生活白痴!”陈乔其悠然自得的说:“不是有你在这 儿么!”赵萧君气急:“你想的倒!我又不是你家保姆!你还想不想住儿?”陈乔 其没好气的说:“我不想住这儿,费那么大的劲跑出来干吗。” 赵萧君扯他起来,说:“那好,你若还想在这里正常的住下去,赶紧起来把要 买的东西全部买齐。” 先到上用品那里买了单被罩,陈乔其又挑了两套枕头枕巾。赵萧君问:“不是 有吗?还要买两个!”陈乔其不理她,径直去付帐。然后又添置了一些日用品,陈 乔其忽然说:“油盐酱醋也要买吧?不是有厨房吗?”赵萧君问:“你自己做饭吃? 你会吗?”陈乔其“恩”了一声,然后说:“怎没会!老在外面吃腻不腻呀。”赵 萧君倒没有多想什么,下面条也要油盐酱醋呢。果然又到地下一层买了碗筷等厨房 用品,再买了一些吃的喝的。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陈乔其接过她手中的塑料袋说:“你去叫车,我 来提。”赵萧君甩了甩手臂,到附近去叫出租车。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东西装进 车里。陈乔其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然后递给她,赵萧君也不客气,狠狠的 喝了两口。陈乔其又伸过手来,对着也喝了两口。赵萧君往他那边翻袋子,陈乔其 问:“找什么?”赵萧君说:“我看看还有没有水。”陈乔其推她坐起来,说: “别找了,哪找的到。喏,喝这个吧。”说着将剩余的小半瓶水递给她。赵萧君一 时没有接过来。陈乔其瞪她说:“我没挨着瓶口,干净的。”赵萧君讪讪的拿过来, 有些多余的说:“你不喝了?” 回到住处,累的不行,都倒在沙发上不肯起来。赵萧君眯着眼,一个不小心睡 着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乔其摇她:“别再睡了,先起来吃饭。”赵萧君打着 哈欠坐起来,四处看了看,问:“饭在哪里?”陈乔其没好气的说:“在饭店里!” 赵萧君意兴阑珊的说:“算了吧,不是有厨房么?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做点东西吃 吧。” 说着打开冰箱看了看,忽然想起来,说:“哎呀,糟糕,忘了买米。”垂头丧 气的说:“还是下去吃吧。”陈乔其赖在沙发上,说:“不要紧,不是有那么多东 西吗,吃的饱就行。”赵萧君说:“这可是你说的。”翻了翻冰箱和袋子说:“煮 两包方便面吧。先这么对付着。”于是烧水煮面。陈乔其跟在后面好奇的说:“方 便面不是应该用开水泡的吗?怎么还要煮?”赵萧君解释:“煮的更好吃,里面的 料才能进到面里面去。”又从冰箱里拿了火腿和鸡蛋。水开了才将面饼放进去,然 后放盐放酱油放鸡精。陈乔其拿起袋子里的料包说:“这不是有作料吗?”赵萧君 掀开锅盖,氤氲的是水汽媚扑上来,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有一瞬间的空白。退后一 不,才说:“那作料不好,没有营养,也不如家里的好常” 陈乔其看着她将火腿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进去,然后又打了鸡蛋,不一会儿, 沉到下面的鸡蛋飘上来,气四溢。流着口水说:“好好饿!”赵萧君笑着推他,说 :“你先出去,等一下溅到你身上,洗都匣干净。” 赵萧君先将面挑出来,然后在上面铺上火腿和鸡蛋,红的火腿映着乳白的荷包 蛋,还满赏心悦目的。陈乔其坐在桌子上,称赞说:“弄的挺好的!”赵萧君很有 些得意的说:“加上青菜的话会更好,不过你这里别说青菜,就是葱和蒜也没有。” 陈乔其吃了一口,含糊的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方便面也能这唱—没有的话, 以后买不就行了。”赵萧君笑说:“得了吧你!方便面有什的,再怎么整还不是面! 将来吃怕的日子有的是。” 陈乔其呼啦啦的就将一碗面吃完了,问:“你经常吃方便面?”赵萧君好笑的 说:“哪个大学生离的了方便面!”陈乔其站起来又吃了一碗,然后问:“还有没 有?”赵萧君问:“你没有吃饱?”陈乔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说:“这一点怎 么吃的饱!”赵萧君想起来他正是猛吃猛长的时候,于是说:“那我再去煮两包。” 想了想,拿了三包,切了许多的火腿,敲了两个荷包蛋。陈乔其全部吃完了。赵萧 君看着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待他吃完,收拾了桌子,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问: “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溜达溜达?”陈乔其正坐在沙发看电视,听见 她的话,转过头来,说:“好呀。”立即站起来,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 赵萧君还真有点怕他吃撑着,说:“我看顺带去超市买点熟食搁冰箱里吧。你 自己没事的时候,用微波炉微一微就可以吃了。”陈乔其换鞋,关灯,锁门,一气 呵成。 正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微热的空气,一阵一阵的轻风,伴着若有若无的气, 吹的人有一丝一丝的睡意。小区里到处是溜狗的老头老太太,徐徐的在路上走着。 赵萧君无意中抬头,看见东南角的天空有一圈不甚清晰的昏黄的光晕,笑说:“今 天是十五么,难得看见月亮。”陈乔其说:“不是,是农历十四。”赵萧君有些吃 惊,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陈乔其指了指门口闪烁的告示牌,紫红的字 幕一闪一闪,没好气的说:“上面不是写着吗!”赵萧君讪讪的“哦”了声,干笑 着说:“一时没注意。” 路边上玻璃橱窗里透出来的灯光,华而温暖。一件一件陈列的商品隔着橱窗, 隔着灯光,有一种琉璃的神采,魅惑而吸引。里面隐隐流淌出呓语般的音乐,是风 在吟,是鸟在叫,是泉水哗啦哗啦,溅起雪白的碎浪。两边的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 的小摊,琳琅满目的小首饰,珠子串成的链子,银的镯子和项圈,大大的银的耳环, 上面雕刻迎始的图腾或是简单的人物,全部铺在薄薄的暗的麻布上,排列的整整齐 齐。摊主大多是少数民族,黑的脸,长长的辫子,穿着民族特有的服饰,戴着刺绣 的圆帽,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另外还有一些甩卖小衫小包的摊主,大声的吆喝。甚 至还有卖的,大多是菊和百合,当然还有火红的玫瑰。这里有一种世俗的热闹,充 满生命的活力。 赵萧君在一个小摊子上流连了一会,陈乔其问:“要不要?”赵萧君摇头说: “不要,看着觉得好,买了又觉得不好了。”突然直起腰,撞到后面的陈乔其, “哎哟”叫了一声。陈乔其连忙问:“有没有撞到哪里?”说着对这灯光仔细查看。 赵萧君看着他忽然有些发怔。陈乔其见她神情奇怪,打趣说:“撞傻了?”赵萧君 将手背在身后,站直,仰起脸看他,只到他下巴。赵萧君是典心南方孩,个子娇小, 眉目如画。半晌,感叹说:“乔其,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到我下巴;离开 陈家的时候,你也比我还矮那么一点点;可是现在,我们两个人倒颠了个。” 陈乔其见她没有撞到什么要紧的地方,于是说:“那当然!”赵萧君沉默了一 会,问:“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你都没有和我打招呼呢!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说, 一天到晚跟仇人似的,分外眼红。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陈乔其“哼”了一 声,半晌才说:“所以现在我来找你算帐来了。”赵萧君笑:“我欠你什么?居然 让你记恨了这么久?”陈乔其撇过脸,闷闷的说:“你欠的多着呢,以后总要你还 回来的,你好好记住了。”赵萧君瞪他:“我知道!你既然住在这里,以后还少的 了被你差遣么!” 回到住处,赵萧君说:“我先帮你把铺了。然后也该回去了。宿舍有门。”陈 乔其倒了杯水给她,说:“那你就别回去了。”单独说出来,这句话大有暧昧,不 过赵萧君却没有听出来,只说:“这怎么行!”陈乔其指着另外一间房说:“不是 还有一间房么?怎没行!都这么晚了。”赵萧君瞪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大热的 天不要洗澡换衣服?现在也叫晚,大街上到处是人!”快速的帮他把铺了,说: “你先将就将就,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帮你整一整。我先回去了。” 陈乔其看着她穿鞋离开,愣了半晌,随即笑了一笑,将手撑在门上,的说: “我来找你了!”他总有办法的。不过,今天先算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