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起来人就有些不舒服,脑袋里像硬塞了块石头,转一下就硌着疼,是一 种由里到外沉甸甸的疼,硬邦邦的敲打着神经。挣扎着到楼下的小卖部随便买了一 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回来撑着洗手台,强打精神抹了把脸。衣服也没有换,随便理 了理,提起包就出门了。公车里照样挤的没有一丝缝隙,幸亏离公司近,就几站路, 下了车惨黄着脸,一股浊气直往喉咙里涌,胃里泛酸,像有人在里面拿着木棍不断 的翻搅,喉咙口到处冒泡,十分难受。 几乎是一路爬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直直歇了半天,一动都不敢动,等那真翻 腾慢慢的过去了,逐渐平静下来,似乎觉得好了些。拿起文件开始办公,打开抽屉 找月度报表,想要修改修改,检查检查纰漏。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心烦意乱,又 急又燥,头晕的更厉害,喘着气坐下来,只觉得胃里又开始翻天搅地,连忙喝了一 口水想要压下那股翻腾。没想到更糟糕,实在忍不住,快步冲到洗手间,对着垃圾 桶铺天盖地的呕吐起来,全是黄水,又苦又涩。 一个同事见她吐成这样,连忙问怎么了,又拿水给她漱口。赵萧君吐干净了, 一股气顺过来,似乎舒服了一点。勉强笑说:“没事,大概是吃坏了肚子。”那同 事见她脸极差,带着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不由得的说:“不会是生病了吧?” 赵萧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虚弱的说:“我也不知道。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那 同事便伸手也摸了摸她额头,叫起来:“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生病了还怎么工 作,去跟曹经理请一天假吧!哪里有你这么拼命的人!”扶着她,回到办公室,又 找儡经理说明情况。 曹经理一见她这种样子,立马同意了,并叮嘱她好好休息,别再强撑了。赵萧 君点点头,随便整理了一下,就要回去。曹经理有些担心的问:“要不要紧?还能 回去吗?”赵萧君点点头,喘着气无力的说:“到楼下打车回去就可以了。”曹经 理见她脚步虚浮,精神不佳,生怕有什么闪失,一直陪着她下楼,看着她上了出租 车才折返回来。 赵萧君颤抖着双手双脚推开房门,照样是一室的冷清,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没 有一丝生气,心里只觉得更加凄苦愁闷。她闷着被子困难的躺在上,鼻子塞的很重, 呼吸不畅,“呼呼呼”的喘着气,转个身都困难之极。明显感到火一般的灼痛,熊 熊的燃烧起来。人在病中,意气特别的低沉,看什么都带有三分悲凉。赵萧君有些 自虐似的想,就这样病死了,倒是永远干净了! 迷迷糊糊,病的几乎不醒人事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急促的门铃声。赵萧 君根本不予理会,很有些怨气冲天。只是生个病,似乎便能将人催垮。心里想不是 房东就是推销的,她一个人躲到这里,谁会来找她呢。可是外面的人似乎没有放弃 的意思,不断的按着,“叮铃铃”的吵的头更加痛。赵萧君骂了一句,只得披了件 衣服蓬头垢面,脚步不稳的爬起来,打开门看见来人愣了半天,无力的说:“你怎 么来了?” 成微手上拿着一大束鲜,蓬蓬松松的开的极其鲜热闹,上面还沾着水珠,阑及 递到她跟前,先一把扶住摇摇坠的她,微笑着说:“听说你病的厉害,所以来看看 你。怎么样?还好吧?” 赵萧君闻着幽幽的,有些昏昏睡,扶住成微,口气有些冲的说:“还好,死不 了。我想睡觉。”脸很不好,也没有心思招待他。成微将随手搁在一边,见她十分 虚弱,二话不说,干脆抱起她,熟们熟路的一脚踢开房门,放她在上,盖上被子, 动作溶温柔。 赵萧君躺下了,又爬起来挣扎着要脱外套,成微细心的帮她拿下来,又紧紧的 颐被子。赵萧君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成微偏着头看她,微 微一笑,回答:“我当然知道。”赵萧君还以为他是从曹经理那里得知的,也就不 再奇怪。只说:“你一个大老板不去上班?”成微随口说:“我既然是老板,就有 不上班的自由。”赵萧君头烧的跟糨糊一样,扭成一团,乱糟糟的什么都分不清。 也没有力气说话,手脚酸软,眯着眼睛只想睡觉。却又睡不着,只是难受,说不出 来的难受。 成微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说:“病成这样,还是去一躺医院吧。额 头上全是虚汗呢。”说着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纯白手帕替她一下一下的拭汗。赵萧 君摇头:“只不过着凉了,有些感冒。去医院也还是那样。”成微又问:“那吃点 感冒药?”赵萧君轻轻的摇头,细声说:“还没有来得及买。”成微忽然斜着眼看 她,嘲笑似的说:“你就这样照顾自己的?是不是打算病死算了?”赵萧君闭着眼 睛说:“病来如山倒,谁也没办法。”成微叹了口气,说:“我下去买吧。你好好 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又问了问她有什么症状,快步跑到附近的大药店问明药 店的师傅,买了些日常用的退烧的药。 回来的时候,听见赵萧君拿着手机喘气说:“对,报表是在我抽屉里——怎么? 还是找不到吗?我记祷有带回去,一直都是放在公司里的。突然急着要?这——, 那行,我回头找一找,然后送过去。麻烦你了。”说完挣着身体坐起来,拢了拢头 发,粹里看过去,眼睛深陷,脸惨黄。成微不由得的坐在她旁边问:“怎么了?小 心又着凉。”于是扶住它肩头,按住她要她别起来。 赵萧君重重的咳了一声,缓过气来喘息说:“公司的报表没找到,我哪还坐的 住。我早上找的时候就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明明没有的,我刚收拾了屋子。万一丢 了——,唉,你就直接开除我算了!”成微没想到她急成这样,连忙说:“放心, 我不会趁你生病的时候开除你的。不过,说到那个报表,我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赵萧君一直呆着眼,坐在那里细细的回忆,到底放哪儿去了。听他这么一说,仿佛 看见希望,连忙问:“你在哪儿见过了?是在公司?月底就要用呢。到底在哪儿见 到过?”成微笑说:“你急什么,容我好好想一想。”赵萧君连声催他:“你若真 的想起来,赶明儿好好请你吃一顿饭。” 成微忽然一拍手,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推辞。”赵萧君一口答应, 忙说:“真的,真的,随你什么时候吃都行。”成微才笑说:“我记起来了,是在 我家里见过,搁在玻璃桌下压着呢。我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随便瞄了 一眼,也不在意,就顺手往那里一放。”赵萧君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觉得 大概是这样,大大松了一口气,抚着头连说:“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奇怪的很, 我当时还仔细的查过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怎么还会丢在你那儿?” 成微笑说:“就是越在意所以才会弄丢。”赵萧君扑通一声躺下来,嘴里“哼 哼哼”的说:“部门里好像急着要用,主任刚打电话过来问呢。”成微看着她说: “着什么急!报表的事向来有规定,也不在这一两天。你还是先把药吃了吧。”赵 萧君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老板都发话了,自己也就用不着白操心了。于是叮嘱他说 :“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去公司,锡去拿给主任。”成微随便“恩”了一声,走 出去给她倒水吃药。 回来皱眉四处打量说:“你怎么住的?厨房,室什么东西都没有。”赵萧君刚 才一急,出了满头的汗,倒不觉得那么难受了,说:“才搬过来,一切还没有理清 呢。”成微听她声音低沉暗哑,说:“怎么办?连水都没有。”赵萧君记得自己包 里还剩小半瓶矿泉水,于是拿了出来,就着一点水吞了药。重新躺下来说:“吃了 药,马上就会好。你还是先回去上班吧。” 成微急急的赶过来,中午还要主持一个会议,于是说:“好好睡一觉,等会儿 再来看你。”赵萧君这个时候真觉得很有些凄凉,十分盼望有人陪她说说话,没有 拒绝,低着声音带着感激的神情说:“成微,不管怎么说,真是谢谢你!”成微伏 下身,亲了下她额头,似笑非笑的说:“知道就好!怎么?有没有动心?”赵萧君 病的没有力气和他分辩,只是有些无奈的笑说:“有,有,有!你快走吧。”成微 又回头亲了下她脸蛋,笑说:“颈是来看你的报酬好了。”看着她那种虚软娇弱的 模样,和平时大大不同,忽然就有些愣住了。赵萧君啼笑皆非,连声催着,他才笑 着离开了。 成微走到楼下,看见卖水果的小摊子,不由得停下来,随手买了些蕉,苹果和 橙子,提着又走了回去。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不想让赵萧君又爬起来,这样 上上下下,恐怕又得着凉,于是掏出钥匙串,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赵萧君刚刚 眯上眼,见他走进来,不由得的说:“你还没有走呀?”成微晃了晃手中的水果, 笑着说:“我下去买了点水果,想吃的时候自己拿。我给你放头了。”赵萧君没想 到他竟然这么细心,有些感动,连声称谢。成微伸手抚了抚她额头,顺手将她有些 汗湿的头发撩到一边,动作是如此的轻柔细致,甚至带着满心的爱怜。觉得病了的 赵萧君是这样的温顺听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平日里的防备和疏离,甚至有些 不自觉的依赖他。 成微高高的端坐在会议室里,脸上依然是大家所熟悉的果断干练的神情,心却 一直徜徉在绵绵的海洋里,波涛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身体,忽然有一种柔软酥麻的 感情——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难以克制。他几乎有些坐不住了。一等会议结 束便吩咐秘书说他有事,取消所有的应酬,提前下班。 急急忙忙的赶到赵萧君的住处,老老实实的桥。赵萧君吃了药,睡了一觉,精 神已经好了许多,很快就来开门,见是他,笑说:“这么早就下班了?老板就是老 板哦!”成微见她说话声都大了许多,笑说:“看烂了一些了。”赵萧君点头: “恩,出了汗,好很多了。”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成微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似的,看着她半天才懂的说:“生病了,是不是该在上躺着?” 赵萧君拉了拉衣服说:“不要紧,穿的很多,屋子里暖气很强。”成微也觉得 有些热,便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搁在沙发上。赵萧君进去将他买的水果的拿出来, 笑说:“就只有这个了,要不要吃一点?”成微本来想说不要,见她已经拿着小刀 削起苹果来,便顺口说:“好。” 赵萧君削苹果很有技巧,长长的苹果皮从头削到尾,中间没有断,成微看的很 有兴趣,接在手里轻轻往外拉,很长的一串,弯弯曲曲,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觉得 手痒,自己也要试一剩赵萧君笑说:“这有什试的!”还是另外拿了一个苹果,将 手上的小刀递给他。成微一刀削下去,几乎把半个苹果给削没了。赵萧君在一边咬 苹果一边笑说:“照你那削法,最后就只好吃苹果核了。”成微连试了两下,觉得 实在没有这个天分,苦笑说:“看阑是做这一行的。”赵萧君看的有趣,嘻嘻笑着, 要他先帮忙拿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示范说:“其实很容易的。沿着苹果的边一点一 点削就是了,就是要有耐心。”低着头慢慢的就削完了。 抬起头的时候,见成微正在吃自己刚吃的苹果,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 刀,也不好提醒他那苹果自己刚刚咬过了,只笑说:“你看着这把刀干什么?”成 微笑说:“我想那把刀刚才是不是在欺负我。”看的其实是她的手,纤长白皙,像 艺术品,拿着刀挥舞的样子又像艺术家,全神贯注的雕刻某样艺术品的艺术家。赵 萧君觉得好笑:“它敢欺负你?”成微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它才敢欺负我呢。” 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吃的十分起劲。 赵萧君以为他喜欢吃苹果,问他还要不要,成微却又摇了摇头。看看天也差不 多了,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赵萧君想了想然后说:“不是很想常也不打算做 了。”成微优雅的叠起双腿,偏头看她,说:“你不想吃,难道我也不吃了?”赵 萧君不由得的问:“你要在这里吃饭?这里比你家的厨房还凄惨呢,什么都没有, 除了热水。难道请你喝热水?”成微也不说话,拿起手机打电话叫外卖,笑说: “我叫了‘一品粥’的几样清粥小菜,你想不想吃?”赵萧君一听是“一品粥”的 清粥小菜,便有些胃口,笑说:“你竟然叫的是这个,我倒没有想起。不过,你吃 的饱?”话还没有说完,成微又打电话叫了乘,对着电话说了一大通的菜名。赵萧 君瞪眼看着他问:“没必要叫这么多吧?你吃的了?”成微转头对她笑:“不是有 冰箱吗?吃不了可以放起来呀。”赵萧君暗骂他奢侈成。 赵萧君起身去厨房找盘碗放菜,对着橱柜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成微伸长手臂, 拉开墙上的橱柜,笑说:“这里不是有么?”赵萧君笑问:“唉!你怎么一找就找 到了。我还以为没有呢。”盘盘碗碗摆了一大桌子。赵萧君懒懒的坐了一会儿,才 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笑说:“还很烫呢。”成微看着她吃的那么起劲,眼睛直直 盯着她碗里的粥,赵萧君被他那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推过旁边的粥问:“你 也喝一点?味道很好。”盛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成微刚吃完饭,放下了筷子,却 还是将粥全部喝完了。赵萧君直看着他这样的吃法,直笑着说:“难道你中午又没 有吃饭?” 成微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总是可以吃很 多。一个人吃饭,老觉祷有胃口,闷闷的吃不下。”赵萧君放下勺子说:“怎么是 一个人吃饭呢?你不是老赴饭局么?”成微看着她笑说:“那不一样,赴饭局哪叫 吃饭呀,光是喝酒。”赵萧君听了,心有戚戚然。笑说:“难不成我竟成了你的开 胃剂?”成微竟然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郑重的点头:“看来是这样。”赵萧君 “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没想到我就只是个开胃剂而已!”觉得他今天和平日 真有些不一样,似乎收起了往常玩世不恭的心态,也没有动不动就随口说些暧昧轻 佻的话——或许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也说不定哦。 成微看着她收拾散乱的盘碟,在一边说:“放在那里吧。明天收不也是一样么!” 赵萧君斜眼看他:“明天还不是一样要收拾,难道你要帮我?”成微连忙转头装作 没有听见,一头倒在沙发上。赵萧君又好气又好笑的开热水洗碗筷。成微却又跟了 进来,赵萧君不耐烦的说:“你还是出去吧,又不准备帮忙。跟进来做什么!还献 不够乱的么。”成微斜亿一边,耸肩说:“我看着你洗也碍着你了!”赵萧君回头 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坏心眼呢。让你帮忙不但不帮,又要在一边闲 闲的观看,真是无聊透顶,可恶之极!”成微懒懒的说:“这就叫可恶呢?真正可 恶的事还没有做呢。”赵萧君厦碗,也不擦手,提起手左右晃了晃,故意将水甩到 他脸上而装作不知,接上去说:“对哦,天下没有不奸诈可恶的商人!”说着走出 去了。 溅到成微脸上的那滴温热的水珠像一只手,轻轻的抚摩着他的脸,有一种异样 的灼热感。成微也不伸手去擦,任由它慢慢的蒸发不见,干了似乎还留下触摸的痕 迹,有些发热,有些紧绷,带有某种心驰荡漾的记忆。成微停了一会儿才回到客厅。 觉得有些燥热,想要出去透透气,弯腰拿起外套。 赵萧君笑问:“你要走了?”成微只是轻微的点点头,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一 股挥之不去的余热。赵萧君忽然认真的说:“成微,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生病了, 希望有人说一说话,热闹热闹,你正好就在这里。”成微从刚才的燥热中反应过来, 于是笑说:“口惠而实不至。”赵萧君有些气急,说:“那好,你要我怎么表示感 谢才满意?”成微看着她想了半天,忽然笑说:“想起来再告诉你。”赵萧君笑: “果然是商人本。”成微笑嘻嘻的离开了,下了楼,忽然孩子气起来,对着赵萧君 的窗口吹了吹口哨,似乎回到年少的时候——心情是那样的快乐。 赵萧君自然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不认为会是成微。她正烦恼着没有衣服换 洗。对着热水器仔细盘算,明天还是多请半天病假,趁陈乔其不在,将整理好的行 李搬过来吧。氤氲的热气上涌,想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