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管精神病的专家们怎么看我。我要告诉你,我不是疯子!我叫赵残梅,三十 年前,我出生在西北某市的一个大杂院里。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听说母亲在我两岁那年,怀着弟弟上吊了。 尽管我非常想知道我妈妈自杀的原因,但没人告诉我,我能感觉到每一个人都在极 力回避这个问题。 我父亲在一家屠宰厂做屠宰工,每天半夜起床,凌晨出门上班。白天不是喝酒 就是打牌。要不就是打骂我,以此来打发他最无聊的时间。只要有人向他告我的恶 状,他从不问青红皂白,顺手抡起手里的任何物件,将我打骂一通。 所以,自小我就特别恐惧,听到下面这句话: “等着瞧!我去告诉你爸!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们这个大杂院,住着七户人家。 上房的三大间,住着这个大院的前主人,佟家祖孙三代。 佟老汉解放前是一家小五金厂的厂主。刚解放时,老板娘因无法接受,自家的 小五金厂被政府没收。一气之下,畏罪自杀了。成了人民的公敌。佟老板因受到牵 连,被投入了大牢。两个年幼的女儿流落街头,后被人送进了孤儿院。狱中的佟老 板惶恐得差点发疯,情急之下他咬破手指,在囚衣上写下血书:将所有家财捐赠给 国家,支持祖国建设! 为了表彰佟老板的爱国精神,政府将佟家大院的三间上房奖励给了佟老板。据 当时的报纸传宣说:佟老板一看到,被政府千辛万苦从孤儿院找到,并送回家的两 个年幼女儿时,就无比感动地昏了过去。 后来有一次,佟老汉的外孙女莎莎(与我同龄)悄悄对我说: “什么感动地昏了过去?……有一次外公喝多了酒,我听他说,当时他是因为 悲愤交集才昏了过去。” 一间西厢房,住着一个被改造好的国民党老兵(听他说自己参加过抗日战争)。 这个老光棍刑满释放后,就被政府安置在我们的大杂院。他每天推着独轮车走家串 一巷,卖点水果、瓜子及花生米糊口。 在另一间西厢房里,是一个旧社会的老妓女和她的女儿晴玉。 晴玉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和我的关系,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的,一 位二十多岁女人与一个五、六岁女童之间的关系。所以,关于这个人物,在这里我 要多说几句。关于我和她之间发生的故事,你将会在后面的某些章节里看到。 当年身为下乡知青的晴玉姐,因不堪山区的艰苦劳动和其他知青的羞辱和猥亵, 无助的她在彻底绝望的情况下,精神崩溃了。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那是一个大 年三十的除夕之夜,爬上了“断魂崖”,纵身跳了下去。 两年前,作为一名旧社会妓女女儿的晴玉姐,为了获得重新做人的机会,极积 响应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伟大召号,写 了血书,申请到最艰苦的地方炼红心。她的申请很快就得到了革委员的批准。她下 乡的地方是一个被淹没在深山老林中的小山寨,它坐落在祖国最西边,边境线就在 寨外不足百米的地方。 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和一个伟大的革命理想,企图改天换地的小青年们,从全国 各地奔赴到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山寨。在知青们大量涌进之前,这里的寨民几乎都从 未没见过,任何大山以外的汉人。他们心里无法明白,这些城里的年轻人,为什么 不好好建设自己的城市,却大老远地跑到山里来又砍又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两年过去了,这群当年一腔热血的城市革命青年,如今全都颓废了,如同被他 们砍秃,烧掉的山头。个个看上去都像一只只丧家之犬。他们酗酒、打群架、偷鸡 模狗、残害生畜家禽。后来,他们意外发现,吸食当地生长的一种,谁也说不上名 的一种植物,能让他们飘飘欲仙,忘掉一切。 只要能让这帮三年没回过家的知青,暂时忘却思乡之愁、无助之感、绝望之心, 为此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只因晴玉姐是妓女的女儿,在这个除夕之夜,被几个极度空虚沮丧、幻灭绝望 的北京知青,在吸食了自制的“圣药”后,以革命的名义,用极其疯狂的兽性行为 将她伦奸了(其中一个强奸者还不到十六岁)。 事后,晴玉姐非但没受到任何人的帮助,包括其他女知青。招来的却是一大堆 恶言恶语,而且大部分出自女知青之口: “我敢肯定,一定是那小狐狸精,想攀高枝做凤凰。卖弄色相,勾引人家北京 来的高干子弟。” “没错!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可真是一句颠扑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啊!” 晴玉姐走出山寨时,没有任何人发现。 所幸的是,当晴玉姐坠落谷底后不久,就被一位进山打猎的老汉,在崖下的山 沟里发现了她。这才拣回一条命。 高位截瘫的晴玉姐被潜返回城后,因她企图自决于党和人民,街道革命委员会 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更没有理会她生活上的困境。这对孤立无援的娘俩,全靠 母亲夏天卖冰棍,冬天拾破烂,艰难维持着生活。 两间东厢房,住的是我上小学时的校长和他的老婆(我当年的班主任)。他们 有两个宝贝儿子,双胞胎只弟大宝和小宝。他们大我三岁。我和这家人之间的阴暗、 骇人故事,你也会在以后的章节里读到, 我和父亲住在紧靠大院门西侧,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门房里。它是以前佟家大院 看门人住的。 偏院的四间房里还挤着三户。 后院是茅房,有一个黑暗的又长又窄的过道通往它。茅房里面有一个巨大的 “凸”形茅坑,和三口硕大的尿缸。全院三十来口人解决大、小便的地方,自然是 臭气熏天。也是罪恶的发生地。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