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其实我是……」她想说,但瞅着他热烈的目光,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来。 「我知道。」谷海尘柔声安慰,哄女人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之一,通常他总 是有口无心,但对她却是「来真的」。 他竟然知道她就是杜默蕾?!她两行泪滚了下来, 「你是饿坏了!」 什么?!噢,真是误会大了,原来他还是不知道……而她再也说不出口。 「来,张开嘴努力多吃点。」谷海尘要再喂她一口。 「让我自己来吧!」默蕾摇头。 「别那么害羞,这里又没有别人,有什么关系。」谷海尘使一个神秘的眼色。 默蕾触电似的一颤,他就是「别人」啊,他们又没有相认。 「把你的小嘴张开。」他的嗓音极感性,她着魔似的受他牵引,咬了一口他 手中的巧克力。 「好乖。」 「你的语气好象在安抚一只宠物。」她该接受这种暖昧的安抚方式吗? 「你愿意当我的宠物?」 鬼咧!「你怎么不当我的宠物。」 「说得好。」这女人真是够胆,他邪佞地笑着。「如果你不怕老虎的话。」 「老虎只是大一点的猫。」她耸肩,又让他喂了一口香浓的巧克力。 「那你是什么?」 「我属爬虫类的,是冷血动物,不是什么宠物。」 两人一来一往地抬杠,若有似无地透露着隐藏在彼此心中的情意。谷海尘双 眼火热,神情莞尔地盯着她——她脸上还缀着泪,嘴里嚼着糖,流露出一种可爱 的稚气,要命的迷人,他很想吻她。 「再来一口。」他把最后一点的巧克力喂给她,不想贸然地去吻她,如果真 要吻也得是她的精神状况良好、拳头有力的时候……他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笑什么?」 「政府没规定人民不能笑。」笑土息更深刻地烙在他的俊脸上。 默蕾鼓起腮帮子,掩饰她的心悸。他太迷人了,她很怕自己就这么沉沦下去, 会忘了自己的立场究竟为何。与其告诉他,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不如先旁敲侧击 一番。「你之前提过的假结婚对象找到了吗?」 谷海尘微微一怔,她这是在明知故问吧!那他何妨让她大吃一惊。「找到了, 随便找都有。」 默蕾沉默了,刚刚还觉得香甜无比的巧克力此刻却使她胃绞疼。她忽然觉得 好冷,难堪又痛苦。 「你怎么了?」谷海尘瞧她突然变脸,伸手想触探她。 默蕾不领情地闪开了,她站起身,拿了手提包,摇摇晃晃地要往外走。 谷海尘立起身,追上她将她扯住。 「走开走开,大坏蛋,你是个大坏蛋!」她激动地挥打他。 他没有放开她,反倒紧箝住她,想「狠狠地」安抚她。他使劲一扯,将她搂 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你这样子真像个疯婆子。」 「我就是,你快放开我,否则休怪我乱咬你一通。」不争气的泪在她眼里打 转。 「你别这么拗好不好?」如果是别人,他早就甩开懒得理了,但谁叫他为她 心动! 「说我拗,你才是怪胎,要假结婚就去啊!没人拦着你,你别乘机调戏我。」 这么大的反应,像是爱他很深似的。「我请问你,我假结婚干你什么事?」 他很想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默蕾委屈地望着他,若不是他紧箝着她,她一定多给他几拳。而她答不出来, 她真的很气却也好累。「那绝不干我的事。」她嘴硬地说。 谷海尘不信这说词。「那就别反应过度,否则我会以为你——」他俯下头, 轻声附在她耳畔说:「想嫁我。」 默蕾浑身一震,羞恼地瞪着他,不想再跟他说任何话,奋力挣扎。「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他要无赖。 「我要回家了。」默蕾真的呕到快昏厥了。 「我送你。」 「不需要你费心,我男朋友会送。」默蕾虚张声势,这也才惊觉自己竟忘了 和金清泉有约,真是太糟糕了,都快十一点了,他应该不会一直在外头等吧?从 他以往的纪录看来,很有那个可能,她对他真是过意不去。 打起精神,她用力推开谷海尘,打开门快步走向电梯,她得去看看金清泉, 若他真的等在外头,那她一定要郑重向他道歉才行。 谷海尘一脸冷硬,看她那副为了急着会男友而健步如飞的模样,顿时很火大。 早知道就不给她巧克力了,让她恢复体力,可不是想便宜了敌人。 而她可能第一次加班到这么晚,不知道此刻大厦的大门早已拉下了吧!聪明 的就该走侧门,他绝不会好心地提醒她,因为他要架走她。 他安步当车地离开她的工作室,还帮她上了锁,一下楼就听到她可笑的求救 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形成回音,令人感到滑稽。 他走向他心爱的「未婚妻」,嘲弄地说:「如果你以为这么叫门就会开,那 不如叫芝麻开门。」 默蕾回头瞪向谷海尘,她急坏了。「帮我开门!」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他冷笑。 「你是主管。」 「我下班了。」谷海尘说完掉头就走。 默蕾灵机一动跟着他走,晚间公司一定另有出口。 「跟着我干么?」谷海尘很满意她的跟随,故意爱理不理地问。 默蕾不语,随他走向地下室的阶梯,愈走愈纳闷,地下一楼是餐厅她知道, 可他往地下二楼走去,那是哪里她完全不知道,夜间出口有可能是设在地下二楼 吗? 跟他走去,才发现是停车场,他按了遥控车锁,有辆火红的法拉利跑车亮了 灯,他从容地走过去,坐上车,而她不知如何是好。 谷海尘把车子开出来,停在她身前,摇下车窗。「我可以载你出去。」今晚, 她是他的囊中物了。 「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她有脚可以自己走。 真是个固执的女人!「从车道上去,不过要拥有IC通行卡。」意思是除了让 他载,否则她只能留在这里继续求救。 默蕾急着去向金清泉道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她得先确定——「你可 以载我到公司大门口吗?」 「可以。」他就不信在设了层层封锁线后,那家伙会不死心,还傻傻地等到 深夜。 默蕾深吸口气,坐上他的车。 谷海尘不理会她的心急不安,车子循着上行车道往上走,经过IC读卡机时他 按下车窗,把卡片放进去,等待的片刻,他忍不住问她:「那个老是和你在街上 亲热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默蕾知道他指的是金清泉,但——「你有什么资格问?」 「我的资格是经过认证的。」这样说够不够白?他可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默蕾听不出来,冷冷地说:「我只知道电宰猪肉好象要经过某些认证。」 他怀疑她是故意装不懂,读卡机吐出卡片,他恼火地取回,扔到车上的收纳 盒里,铁门开了,他踩足油门冲出去。 默蕾没理会他的情绪,张望外头的马路,在快到公司门前的转角处,她看见 金清泉就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 她真不知他为何这么有耐力,她急着想向他道歉。「停车,停车!」她着急 地大叫。 谷海尘不想停车,但是红灯亮了,只好迫不得已地停下车子。只见她急迫地 打开车门,砰地关上,飞也似的奔向走道上的人影。 街灯下他看清了,正是那个假斯文的男人,那男人又把他的「未婚妻」抱在 怀里,两人如胶似漆…… 谷海尘怒火攻心地想立刻下车撕裂这样的画面,但后果一定是正式和杜默蕾 结束婚约,只好压抑下这股冲动。 都是他太自负使他掉以轻心,其实她来纽约的目的根本不是来催他结婚,而 是因为她的情人也在纽约! 情场上他一向无往不利,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挑战,受到打击。 看他们亲热的程度像是交往很久了,难怪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跟他联络, 进公司这么久也从不坦承自己就是杜默蕾,不认他这个未婚夫! 也许她正等待适当的时机要跟他解除婚约吧! 他的心乱痛一阵,但他立刻压下这痛的感觉,负气地想——不过是区区一个 杜默蕾,他不屑!就算她有多迷人,只要他不迷恋上她,就什么事都没了。 但他分明就有事,他压制不住那痛楚扩散,压制不住妒火中烧,他想先海扁 那个男的一顿,再慎重地告诉杜默蕾,要解除婚约门儿都没有,谁要她让他爱上 了,现在要说掰掰太晚了! 望着他们相偕走远了,他气恨得浑身冒火。 两人之间的误会更加深了,没有人愿意低头,也没有人率先坦白,关系势必 更恶劣了。 接下来的一星期,谷海尘都没有再踏进默蕾的工作室一步,虽然只有一墙之 隔,但他对她不理不睬,不去看她一眼,知道她总是忙到深夜,但他再也不等她。 只不过他在离开公司后会顺道绕到大门,去看看那个「假斯文」是否又来站岗, 奇怪的是他再也没发现「假斯文」的踪影。 暗地里要保全「跟」她几天,才知她都是单独一人搭地铁回家。他百思不透, 难道她和那个「假斯文」闹翻了? 若是那样,还真是可喜可贺,他们自动分手,省得他麻烦。 但深夜的地铁很不安全,纽约市的治安一向不怎么理想,他天天指派不同的 保全人员暗中保护她回家。不只如此,他连她的「胃」也暗中保护着,午餐、晚 餐都派辛蒂约她一起去餐厅用餐。 但他仍是不去她的工作室,不想透露对她的怒,更不想让她得知他的爱,他 心底的恼怒可还没真正被抚平。 「Monica小姐。」 默蕾整个上午都在工作室里忙着缝制第五件作品,直到听见总设计师敲她的 门,才望向时钟,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请进。」她停下缝纫机前去开门。 「这个周末,公司为你和其它新进的设计师办欢迎会。」总设计师送来一封 金色的盒装信函,看来极为慎重。 「谢谢。」默蕾接过来拆封一看,欢迎会的地点是在曼哈顿中央公园东区一 座大楼里。据默蕾所知,这一带被称为 Upper East Side,是纽约的高级住 宅区,入主豪宅的全是上流社会的富豪,肯尼迪、贾桂琳都曾住在这区。 「这是公司的场地吗?」默蕾好奇地问。 「不,是谷大师私人的千万豪宅。咱们MASTER办活动时,像欢迎会和圣诞节 的变装秀,还有大大小小的舞会,向来都是在这里举办。谷大师很大方,总是把 房子借给大家,每次大家都玩得很疯狂。」总设计师回味地说。 「他是住在那里吗?」默蕾开始心神不宁。 「当然,他一个人拥有两个单位,分别是上下两层楼,咱们总监和行销部老 大也住那一幢,到时候MASTER的三个老大,和所有设计师、模特儿都会到。」总 设计师觉得她老是问些怪怪的问题。 「可以不去吗?」 果真她又有意见了。「假使你想放弃MASTER设计师资格的话。」总设计师耸 肩,见她若有所思,低声问她:「你和谷大师有什么心结吗?」 「……哪有!」这当然是骗人的!她可是恨他入骨了,这些天都没见到他, 说不定已经去假结婚了。像他那种只会调戏女人感情的可恶男人,最好是不要再 见面了。 「那就好,谷大师为人随和又才华洋溢,你可以跟他多学习,而且有机会去 见识见识富豪的生活也不错啊!」总设计师和颜悦色地劝说。 「喔。」她并不想去接近奢靡浮华的他啊,事实上她根本想挂冠求去了。 她带上门,走回缝纫机前放下盒子,坐下来望着对面的大楼发呆。那天深夜 她已经向金清泉道歉,也正式向他说明,要他别再等她。金清泉痛苦地向她要理 由,她借口说自己已心有所属。他沮丧万分,问那个人是否是谷海尘,她心虚了 好半晌,但为了让他死心,她回答说是。 金清泉决定要立刻回韩国去,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在送她回家后,他黯然 地离开了。 其实这里也是她的伤心地啊!她也想离开,反正谷海尘找到假结婚的对象了, 很快地,她远在韩国的家人会得知这个消息,而她从此便是自由身,没有必要再 做什么搜证,留下来只有自取其辱的分,他早晚会知道她就是杜默蕾。 做完这一季的冬装,她打算离开公司,远离谷海尘。得到自由后,也许一时 间她会有点空虚,因为她再也没有可以怨的人了,但她相信不久后就可以习惯的。 对面的大楼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了,她很想阻止满眶的泪流下来,但怅然若失 的感觉却不放过她,害得她趴在缝纫机上伤心地哭泣。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默蕾起身,赶忙拿面纸拭泪。「谁?」 「辛蒂。要约你一起吃中饭呢!」 「等我一下。」默蕾很快地整理仪容,想去告诉辛蒂她没有胃口,什么也吃 不下。 门一开,辛蒂就察觉她两眼通红,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不想去餐厅,你自己去好吗?」 「那怎么成?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呢,走吧!我好饿,算是陪我一起去吧!」 辛蒂不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为默蕾着想,怕她为了工作而累倒,那可 就惨了。 默蕾还没答应,辛蒂就挽着她走人了。 地下一楼的餐厅光洁明亮,有西餐、中餐、义大利美食、法国菜,各式饮料 应有尽有,全都采自助式,开放式的厨房长长的一排,得自己端托盘选菜,买单 后到用餐区享用,也可外带回工作室。 默蕾本来只想选一盘水果沙拉,看见谷海尘正在用餐区,左右围绕着美艳的 模特儿,他的日子过得春风得意,她何必哭得那么起劲?一肚子鸟气,她竟无意 识地拿了好多菜。 「不是说吃不下吗?」辛蒂稀奇地问。 「我突然胃口大开。」默蕾问声说。 谷海尘老远就看见默蕾,那两颗泡泡眼,明显是哭过了,真不知她到底怎么 了。要是她也像身边这群女人容易驯服,他绝对毫无保留地疼笼她,偏偏她不是, 她太冷了,美丽带刺,难以捉摸,想驯服她,还真是高难度的挑战。 「谷大师,请接三线电话。」广播员美妙的声音在整幢大楼里响起。 谷海尘不知是谁会在中午用餐时间来电,可能是他那个宝贝奶奶,在地球的 那一端又睡不着,打电话来说教吧!为了回避她老人家的骚扰,他现在几乎都不 随身带手机,也许她找不到人,就打了工作室的电话了。 他离开餐厅,意兴阑珊地回到五十楼工作室,按了三线接听。 「谷海尘,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金清泉,和默蕾曾是大学同学……」 谷海尘先是一怔,诧异到了极点,来电的竟是那个「假斯文」,还知道他叫 谷海尘!好大的胆子,主动来向他挑衅吗?「有什么指教?」 「我搭下午四点的飞机离开美国,在我离开之前,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哦!他有必要听吗?「说。」谷海尘进入备战状态。 没想到「假斯文」说了长篇大论,字字关系着默蕾,还是他从来都不知情的 事……如果「假斯文」的言词有半点虚浮,他会毫不犹豫地甩了电话,但「假斯 文」说得恳切,解除他所有的怀疑,不平之气得以平息,还心痛到无以复加。 结束谈话后谷海尘坐在椅子上,屏息地闭上双目,整理自己所听到的「故事」 有一个女孩从小就有婚约,她从不敢接受任何男子的感情,就为了她的未婚 夫,她曾经崇拜他,苦等着他,未婚夫却始终不曾出现,就连一通电话、一个小 小的关怀或问候都不曾有过。 她以为自己恨透了这个未婚夫,曾想引诱他让他爱上她,然后甩了他;但她 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还发现自己从小爱的一直就是自己的未婚夫。而那个未婚 夫竟可恶的当着她的面要去假结婚,她很伤心、很难堪,却不知要去对谁说…… 那个女孩叫杜默蕾,那个可恶的未婚夫就是他! 原来金清泉根本不算是她的男友! 默蕾不肯说明自己的身分,是因为他早就先搞砸了这桩婚事。最糟的是他还 找她一起去假结婚,还把假结婚当成玩笑,却不知这对她而言是伤人的利器。 看他干的好事,把她伤得有多深! 故事里唯一的错误是,她以为他没有爱上她;事实上他的神魂早被她勾去了, 为她心动不已,只是不知该怎么去爱她。 如今他什么都明白了,不必择什么良辰吉时,他要立刻把她娶了! 他匆匆离开座位,下楼奔进餐厅里找她,管不了里头有那么多人,他要亲口 向她求婚,但默蕾不见人影,只有辛蒂一个人单独用餐。 「默蕾呢?」谷海尘问,辛蒂露出听不懂的表情。「我是指Monica……」他 痛苦地喘息。 「她说什么也不吃,想出去外面走走。」辛蒂说。 「她什么也不吃吗?」谷海尘眉头紧蹙,大步离开,找人去了。 辛蒂悄眼瞧着,觉得这两个人挺有意思的。 谷海尘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梯,进了大厅,来往的人中全没见到默蕾。 「有没有看见Monica?」他逢人就问,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 走出公司大门,天气阴沉,冷风迎面而来,他顺着街道找寻,仍没发现她的 踪影。 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心急如焚,脚步不曾停歇,一路找下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