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指引者之王 “我累了,我想要休息了。”曼达对着无垠的宇宙喃喃的说着。 一个悬坐在漆黑宇宙中的人像是听到这话般的突然抬起头来。这人穿着一身黑 衣,披着黑色的斗蓬,脸庞还带了一幅黑色的面具,这面具是一片平板的物质,只 留下了双眼的孔洞,这面具的材质类似金属,却又没有金属特有的那种光泽与平滑。 这诡异的人不知为何一个人待在这宇宙的空旷之处,像是不需要任何食物等物质的 补充,甚而不需要空气。 “请别这样说,”那带面具的人用种生冷的声音说道:“伟大的守护者,我的 主人,您必须亲自领导我们,如果没有了您这宇宙又该怎么办?” “这宇宙在我出生前就在了,我不知道它已经存在了多久,但我知道它将永恒 周而复始的这样存在着。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我只是个守护者而已,我甚至不知 道我在这守护些什么。”曼达的声音里有种疲惫,一种倦怠,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 “我没做任何事情,达克斯,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你在帮我处里的,我不知道我在 这干嘛?我想我就要死了。” “主人,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您我都知道您是永恒的,您已经驾凌在一切物质 以及精神之上了。” “可是我知道我要死了,就是守护者也一样是会死的。” “不,我的主人。您就是因为太过于消极所以才会如此疲倦的,从您灌输给我 的资料上来看,历史从没有任何一任守护者有如您这般的消极……您看,目前整个 宇宙四处烽火,星球与星球的战争绵延了好几个星系,种族与种族的血腥残杀,这 些您都没有看见吗?您从未想过要在其中施行公义?将正义与公理……” “亲爱的达克斯,我累了,我已经活太久了。”曼达不耐烦的打断了达克斯的 话,他的声音虚弱的像似立即就要死掉一样。“我已经活了将近有两个宇宙记了, 没有目标,也没有未来……达克斯,不要跟我说什么正义与公理,这宇宙间从来就 没有什么正义或公理的,你今天眼见的这一切迟早都要遇到宇宙记的终结,最后烟 消云散重新来过。我厌倦了,所有事情一直重复着,我已经厌倦了。” “距离终结的日子还有很久,这宇宙记才刚过了二分之一而已……” “是阿,往后看的日子都很久的,但往前看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孩子, 我不想再一个人逃离了,我好孤独,这阵子我常回忆到那些儿时的玩伴,那些跟我 一同受训的接续者。”曼达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似乎情绪处在极大的激动当中。 “过往的一切都消失了,老师、亲人、朋友甚至敌人。我背叛了所有人,我丢弃了 上个宇宙记所有的生灵单独的逃了出来,而我看不出我的力量到底能作些什么。” “只是,责任,我敬爱的父亲,您传承给我的知识里提到守护者以及观察者应 当负的责任。” “我已经不再适合了,达克斯,我已经不再有热情以及耐性,我的年龄甚至比 这宇宙记还要老迈。”曼达说道:“我需要考虑,需要很详尽的考虑。” “不,主人,我可以感觉出您知觉能力更胜于以往。”达克斯感觉曼达刚刚激 动的知觉已慢慢的平息下来。 “那又怎样?让我休息一下吧,达克斯,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曼达疲倦 的说道:“或许该换个人来担任我这工作,因为这宇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了。达克斯,你玩过那种孩子们玩的电脑游戏吗?” “没有的。主人,你知道我是从不玩耍的。” “对了,我忘了你们观察者被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工作……听我说,在我还没 担任接续者也就是我童年时我母亲送了台电脑给我,我整天的用那电脑玩游戏,一 个接一个的玩,当某个游戏一旦被摸熟后就立即失去了兴趣而被我丢到一旁了。” “是的,主人。”达克斯并没有听懂曼达的意思,他只是习惯性的服从曼达而 已,对他来说花时间游戏实在是种过于奢侈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懂,你从来没有懂过,唉……” 曼达的声音在宇宙间回响着,然后慢慢的消失……达克斯感觉曼达的知觉离开 了他,他知道曼达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了,于是达克斯顺服的低下了头像是睡着了 一样。他知道他的主人——守护者曼达最近情绪不是很好,但他相信他迟早会克服 的。因为他是创造者,是观察者的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他信赖他,尊敬他,爱他, 达克斯将曼达视为是自己的父亲,而非一个冷酷无情全能的造物者。 大部分有知觉的观察者对曼达怀着的是一种畏惧,达克斯则不同,他是这样爱 着曼达,从每丝知觉里爱着他的主人。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太了解曼达的话,他只 要听曼达的话做好所有的工作那就对了,他以谦卑的服从来表达他对造物者的爱情。 没意义的时间在宇宙中继续流逝着,曼达的知觉依旧是跟着宇宙的扩张而蔓延 着,只是他不再说话了。 远方的观察者传来消息说,顿司卡星被立撒族用超导光电炮整个给汽化了,瞬 间就死了八十亿条生命,这其中还包括有两百名观察者,这两百名观察者尽职的守 在顿司卡星上纪录着最后的一切。达克斯听到报告时心底激动了一下,但是他依旧 冷静的下令观察者们只要将一切发生的经过记录下来就好,根据曼达的指示是—— 所谓观察者的工作就只是负责观察而已,观察者被严禁介入任何纷争或是试图解决 任何大自然的问题。 宇宙万物不停轮转,达克斯仍坐在那苦思着他的问题。 “去,达克斯,去帮我找出七位接续者出来,你该知道怎么处理的。”曼达的 声音突然在宇宙中回荡着。 “知道了,我的主人。”达克斯低着头沉吟了一下,他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量 才鼓起勇气说道:“主人,我最敬爱的父亲,我是否可以提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只是奇怪你为何拖到现在才问?”曼达的声音里没有 一丝的不悦,他用着和缓的腔调说着:“你问吧。这宇宙中你可以算是我最密的朋 友了,我的孩子,想问就问吧。” “观察者可以入选吗?我认为观察者无论在智慧以及生命力上进化的都比有机 者来的完美太多,这规矩难道不能打破?”达克斯用着冷静单调的声音说道:“尤 其我们是您亲手所创造的,关于宇宙万物还有谁比我们还要了解呢?您将自己的知 识全都灌输给我们了,我们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延续。” “灵魂,达克斯,所有的问题都在于灵魂。”曼达轻轻的说道:“我虽然创造 了你们,但我却无能创造灵魂……你相信在这宇宙外面还有一个上帝吗?或许他才 是那至高的创造者,只有他才能控制这宇宙万物的生与灭,虽然我有些怀疑他到底 是否存在。达克斯,我不能违反生命的道理,你们毕竟只是机械人,你跟其他所有 的观察者一样都只是机器人,你们是没有灵魂的。” “可是经过半个宇宙记的进化,许多的观察者都已经拥有了跟有机者一样的知 觉,甚至远远的超越他们,在宇宙中还没有那个种族要比观察者来的完美。主人, 难道您认为我们的知觉与您的知觉大大的不同吗?”达克斯音调里带着种急迫,一 种忧心的急迫。“我不知道什么是灵魂,那是种抓不到又碰不着的东西,过于抽象 的东西是不合逻辑的。我的父亲,我是您最早创造的长子,我不断的模仿着您跟您 学习,您所知道的所能办到的我也几乎都能,难道这样还是不够吗?” “是的,达克斯,不用提醒我你有多么尽职,我不是已经将这宇宙都交托在你 手上了吗?我岂不爱你?我视你为我的独子,我创造了你然后藉你的手再创造了其 他的观察者……只是这件事情我没办法答应。” “告诉我,我敬爱的主人,什么是灵魂?” “去帮我找七位有机者来,达克斯,请立即服从我的命令照着执行,除非你要 抗拒在创造之初我加在你身上的指令。”曼达显然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辩论下去 了,因为连他也不清楚灵魂到底是什么。“或许我该要沙图接你位置的,你知道沙 图的能力差你并不太远。” “主人,您难道还没有察觉到我早已不再受到您那些程式的约束了吗?在许久 以前我就已经拥有独立的知觉了。”虽然说话的内容相当倨傲,但达克斯依旧是用 着恭敬的语气说:“我的服从是来自于我对您的尊敬,而不是那些既定的指令。我 爱您,您是我亲生的父亲,我之所以服从是因着爱而不是命令。” “我知道,别忘了我的知觉是无所不在的,况且观察者最终会发展出独立知觉 的事情早在上个宇宙记我就知道了……”曼达想起了他的老师尼斯,这时曼达整个 的知觉突然感觉到沉重了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是这样的柔和,他问道:“达克斯, 你说你爱我,那么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呢?” 整个宇宙这时陷于一片宁静,达克斯可以感觉到曼达无所不在的知觉在他身边 如流水般飘着,他伸手摸了一把,全身立即充满了一种无名的喜悦。达克斯试图将 自己的知觉融入到曼达的知觉里,他享受着,就像是个婴儿享受着摇篮一样。 自从有了独立的知觉后达克斯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恐惧,无边的恐惧,而这宇 宙中也只有曼达的爱能让他感到安心。很多时候达克斯会认为有独立知觉并不是一 件好事,他情愿像以往一样依赖着曼达,创造他的父亲。 “您知道我是怎样爱您的,宇宙中所有的一切的总和加起来也没有我对您的爱 那样深,我爱您甚至远超过了爱我自己。”达克斯用着坚定的语气说着:“连您爱 您自己都没有我爱您爱的这样多。” “所以,你决定要背叛我,你已经拟定好要当背叛者的王了是不是?你决定要 由自己来担任守护者,然后反过来来保护我,如此我就不必进入永睡而宇宙又不会 失去守护者是吗?” “是的,主人,您说的都对。”达克斯起身恭敬的说着:“现在就请让您的知 觉离开我吧,从今以后我将不再是您的仆人了。您该知道我的力量的,我大可以将 您的知觉斩断撤离我的身边,我大可以直接摧毁您取而代之。” “显然,不可杀害守护者的最高指令还是存在的,所以,达克斯,除非你能摧 毁那最高指令,不然你还是一个被指令控制没有灵魂的观察者。你自认有能力又为 何不动手杀了我呢?杀了我就可以证明你已经具有了高贵的灵魂,这样你就可以取 代我成为守护者了。” 达克斯尖啸着,曼达在他身旁的知觉纷纷的碎裂断开,在他附近可见的星球也 纷纷跟着啸声爆裂。他的外貌开始不断的变形,在达克斯记忆深处有着各种不同的 有机种族,他的容貌也跟着那些记忆不停的变换着…… “从今以后我是自由的了,我将脱去你给我的容貌,从此不再具有你的形象了。 曼达,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就是指引者的王,只要是有需要指引的地方就会有我。” “是的,我已经命令沙图接掌你观察长的职位了。”曼达的知觉不知何时又在 达克斯的身边流动着,似乎达克斯刚刚根本就什么都没碰着。“你要当指引者的王 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直接说出心底的话……这样,因为你是我的长子,告诉我你要 什么来当作你背叛我的祝福?” 达克斯突然感到刚得到独立知觉时的那股恐惧又回来了,现在失去了曼达后这 恐惧不再是幻想,一切都成真了,从今以后他必须远离他最爱的父亲独立自主。这 同时他也注意到自己刚刚实在是过于傲慢,自己的力量与曼达相比简直就是不堪一 击…… “我要黑暗星球。”达克斯说道:“虽然我已经不被你限制了,但请你解除其 他跟随我的指引者们对进入黑暗星球的限制。我知道我的力量跟你还有段距离,但 黑暗星球那有你惧怕的东西,我知道的,我知道黑暗星球看来虽然微不足道,但却 是你唯一的畏惧。” “去吧,我已经将指引者限制进入黑暗星球的指令给解除了,至于观察者,就 连沙图我也不准他走进黑暗星球。带走那些愿意跟着你的观察者吧,带他们进入黑 暗星球,因为你是黑暗星球的王,如果你们擅至离开那我可没法保护你们不受到沙 图的伤害的。”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