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遗憾中的超脱 于是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城市上空的云正慢慢的散开。如同撕裂的布幔, 城市的天空现出了缝隙,那阳光在经过了五千年后再次的进入到欲望城市里。整个 城市的建筑物正安静的依着次序缓缓倒塌中,大地在城市正中心开始如同龟壳花纹 般放射状的裂了开来,已经存在五千年的城市正被吞噬消逝中。 波格斯用着不安的声调问道:“你会杀了我们吗?如果你现在不动手,等离开 这之后你可能永远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哈哈,你是个诚实人。”龙格尔豪气的仰天大笑,他笑着说道:“七百个战 斗者里其实我最欣赏的人就是你了,你是这里唯一够英雄的,只是你笨了些,你笨 到了几乎是无可救药……” “我知道你要杀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问题是你不杀我们对你也无妨碍,你知 道我们就算再修练个一千年也不会是你对手。”戴亚这番话说的是低声下气到了极 点,一个人面临死亡时志气也就全都消化了。 “你相信预言吗?”兰迪斯这时已经从重伤中恢复,它闪动着那诡异的绿眼睛 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认为很怪,在指引者的命令中应该是七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但是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你认为指引者是否一直在观察着我们?” “我什么都不相信,我也不在乎任何人以及任何事情,你不要妄想用指引者来 吓唬我……说到指引者,我甚愿他们现在可以出现与我一搏,我就不相信这天地之 间还有谁能拦得住我龙格尔。”说到这龙格尔神色突然一变,他傲然的对戴亚说道 :“今日你才知道我从来就能轻易的杀你,因为犯罪而得以存活很可笑是吧……我 是可以不杀你,但我也可杀你,杀与不杀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心情了,我这样说你满 意么?” “你是谁?”一手抱着兰迪斯的姬娜用另一手撑着地面,姬娜因着刚才救兰迪 斯而受了重伤这时还倒在地上。她用着虚弱的声音仰起头注视着龙格尔问道:“你 到底是谁?” “我是龙格尔,欲望城市里的战斗者龙格尔。”龙格尔从姬娜那感受到一股极 为怪异的气,他好奇的反问道:“那么你又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原本是哥维亚族的祭司,但在复仇者到来后现在已经是天女了,大神底下 的天女。告诉我龙格尔,你是神吗?你已经达到了神的境界了吗?你是否能与那创 造天地的大神同起同坐?” 在姬娜扑救兰迪斯的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起了极大的变化,不是说变强壮 了,事实上她现在还强忍着因骨折而带来的痛楚。这变化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感觉,完全与可触碰的实质物质没有任何的关系。 姬娜突然发现自己知道了许多事情,以前不懂的现在都懂了,她望着龙格尔时 发现自己竟然能看透此人的未来……严格的说姬娜并不能清楚知道龙格尔或是其他 人的未来,只是当她注视某人时便会有种模糊的感觉升起,而她清楚的知道这模糊 的感觉就是这人的未来命运了。这感觉是极其模糊的,像是团迷雾一样,就算是大 神也无法看穿这迷雾而得到答案,这迷雾是属于命运女神的管辖范围。天女能做的 只是用直观去透察这感觉,然后为这迷雾寻找出一个出路,这时的姬娜便在龙格尔 的未来中透查到一股骚动的力量。 这就是天女了,姬娜已经升格成为了天女,那个在遥远传说中与欲望神兽、复 仇者平行的天女。 “不,我刚刚说过我是龙格尔,一个很普通的人,我还未能通晓生死之间的问 题。”龙格尔一反之前傲慢面容,他脸色肃穆的问道:“你可以教我吗?告诉我生 与死到底是什么东西,每次我想到这问题时就感觉到一种无助。” “很好,无论是人是精灵甚至是神大多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能知道自己是谁 那就太好了。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吗?我拥有你的未来,可惜却无法看透……告诉我, 你怕死吗?还是你认为你不会死?” “我会死,我知道我会死,但我一点也不怕死,我只是对生死敬畏但却不怕祂 们。”龙格尔似乎是在内观自己的心,他轻声说道:“我一直在等那能杀我的人, 我等了许久,只可惜在战斗者中始终遍寻不到。我在等人或神来终结我的不义,因 为我杀了一位义人,所以我一直在等候上天给我的惩罚。” “你曾爱过谁吗?或是一朵野花,或是一只小狗,或是一片漂浮的云。” 龙格尔转过头望了一眼葛莉琳。大多数人都能轻易的回答出这问题,但对龙格 尔这几乎与天神同等人物来说这问题问的却是太难,因为龙格尔不愿意在这事上欺 骗自己或是他人。一般人自可轻易回答爱或不爱,这是因为爱对他们来说是轻松的 ;是不重要的;是不需要负责的……就像是程宇,程宇始终搞不清楚自己爱谁,所 以他就自以为全部都爱了。但对龙格尔来说,爱代表的是责任;是荣誉;是生命; 是一切的一切,所以他必须花所有的生命去思考才能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停顿了许久龙格尔才说道:“除了西蒙之外我从没爱过任何人,我连自己也不 爱的。” “我认为你不喜欢女人,你跟西蒙一样都把女人当作是玩具,”姬娜突然停了 下来,她望着程宇,好像这话不只是跟龙格尔说还同时也是对程宇说一样。“其实 你认为该死的是坎贝儿,是那些主动勾引西蒙的女人,而西蒙是无辜的,所以你认 为你杀死了一个义人,同时你毁掉所有战斗者也是在为西蒙复仇。我想问你,西蒙 真的是无辜的吗?坎贝儿与那些不知羞耻的女人真的有罪吗?” 龙格尔的眼神里出现了迷惘,在此刻之前他一直自以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始终确信自己的行为是符合所谓的正义的原则,但现在他开始迷糊了。姬娜的每 一句话都像是刀般的刺穿他的心,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知道错并没有太 大意义,真正的大问题是正确的方向到底在哪?姬娜似乎也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她 也是在试,试着帮龙格尔找到出路。 五十年来在龙格尔的身上聚集了一股极大的怨气,这怨气导致他伤害了所有的 战斗者,也伤害了自己。问题是,在伤害了所有的战斗者后这怨气并未消散反而更 是强烈,这怨气甚至凝结成了一股力量,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正试图控制 住龙格尔。 龙格尔的知觉力在指引者开发下意外的冲到了极致,在这里众人不知道的是, 当初指引者们还曾经考虑过是否应当重新施行手术将龙格尔还原,因为这力量连指 引者都无法控制。像龙格尔这种案例在宇宙中不是没有,但却是极为罕见,在指引 者的纪录中这种状况大部分是出现在那种超进化的星球上。 现在这怨气让龙格尔的知觉力又往前跨了一大步,他强大的知觉力同时也让这 怨气更具有自己的形体。姬娜正凭着直觉的带领跟龙格尔对话,事实上他们正朝着 往化解怨气的路上走,只是姬娜与龙格尔都不知道而已…… “我不知道……我想是的,这里面没有任何人真犯了错。”在龙格尔认清真相 的同时他感觉胸口轻松了些,这胸口的压力这些年来压着他几乎是无法喘气。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或是说,你相信神是代表着正义、善良,而魔鬼则 代表着邪恶、恐怖,而我们这些身为人的则只能夹在其中不知所从?” “不,神未必是正义的,真正的神乃是无善无恶、是无知无觉的。”在对话中 龙格尔发现自己的感觉越来越是敏锐,天地间的道理在他眼中慢慢的融化开来,遮 住宇宙真相的雾气也消散了。“而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恶魔这种东西,若这世上真 有恶魔,那这恶魔就是人了,除了人之外又有谁能做出恶事呢?” “够了,你已经尽得一切知识超脱一切了……” 姬娜有如脱力般的倾倒在地,在她眼中的龙格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个透明 水晶般干净清晰……不,其实还有一丝淡淡的雾气,这雾气横跨过龙格尔的眉间。 要知道,这龙格尔先天就具有超凡的知觉力,外加他个性纯朴简单,当这股结块的 怨气宣导开后立即便化成知觉力充满在他全身上下。 “哈哈!”龙格尔突然仰天长啸起来。天边的云在他啸声下翻滚着,日头整个 黯淡下来,整个地球、太阳系都跟着他的啸声大大的震动着。“谢谢!谢谢!就只 差这么一点了。”龙格尔向着姬娜恭敬的鞠了一躬,他身上的金光突然大盛,这光 芒几乎盖住了整个天地,他的容貌变得是如此的庄严神圣…… “恭喜了……”姬娜撑起了身子略略回礼。“这剩下的一点点就看你要如何化 解,其实化解不化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得开放不开罢了。” 在波格斯腰间的锗刀突然自己飘了起来,那刀平稳的朝着葛莉琳那飘去,到了 葛莉琳身前时突然反转过来,就像是龙格尔送了一把刀给她一样。 “为你弟弟报仇吧,为所有死去的战斗者们报仇吧,”龙格尔对着目瞪口呆的 葛莉琳说道:“你配的,这里也只有你配,因为这世界上我伤你伤的最重……请让 我无牵无挂的走,让我超脱这必死的躯壳吧。” “不!”葛莉琳被吓得不敢去碰那刀,这时的葛莉琳对谁也不能信任了。 “不要怕,我亲爱的,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过了,请帮我完成 我最后的心愿好吗?”龙格尔的声音温柔无比,就像是一个慈母在安慰着初生的婴 儿。“拿起刀,给我一个了结,不要让我在这世上留下任何一点遗憾。” 一咬牙葛莉琳抓起了那把锗刀,她对着龙格尔说道:“你想用死来做最后的赎 罪是也不是?我猜想这世界上就剩下这把刀能杀你了……” “只有你配……”龙格尔的声音乎近乎远,他的面貌也越来越是模糊。“就算 是神也杀不了我,只有你配……” “铿!”得一声,锗刀在葛莉琳的手上断成了千百万片,那刀就像是粉末一样 的散落一地,她哭着叫道:“你以为我会让你无牵无挂的超脱吗?不,我会让你活 上千秋万世永永远远的,我会让你在永恒中记得你欠了我些什么,我会让你永远也 还不了这个债。” 叹息声中龙格尔慢慢的消失了,那原本被笼罩着天地的金光也消散了,龙格尔 就像是气体般彻底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波格斯大声的问道:“他到底是谁?又跑去哪了?” 姬娜回答说:“他已经超过人的界线,成为一种在人与神之间的灵。” “他成功的脱离了物质躯壳吗?我记得大神跟我说这很难的……”兰迪斯问到。 “不,我认为他基本上还是个有机物质,或许他能将这些物质任意的转化成能 量,但他却不是一种单纯以纯精神能量存在的生灵,这跟大神的力量还是有明显差 距的……只是,这力量在人看来就已经是神了。” 一直沉默的渔夫突然开口问道:“刚刚葛莉琳没有化解他那最后一丝怨气,你 想这怨气会变成什么呢?会让他控制不了自己吗?” “我不知道这丝未化解的怨气会造成什么影响,或许不会有事,又或许会夺去 他的性命……”姬娜转头望着程宇,她的声音突然像是经历了亿万年漂泊般疲倦了 起来。她说道:“关于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就连大神也得屈服在命运之下阿。” “起雾了……”波格斯兴奋的叫道:“你们看,好大的雾,呵,六十年都没见 到的雾阿。” 整片的雾飘了过来,这雾侵入了每个可侵入的空间。程宇感觉眼前的东西越来 越是模糊,不只是程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眼前开始模糊……模糊…… (第二部完)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