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似梦还真 这梦虽是清晰但却完全没有内容,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我经历了些什么, 或是说我在那梦里寻找些什么, 在梦的阁楼里我不停翻阅着一篇篇的记忆。 我发现记忆其实只是一些碎片, 像碎裂的蝴蝶翅膀, 任凭怎样努力也无法将她的生命找回。 真正奇怪的是, 我一直没发现这个事实, 我其实不是那么的完整, 在生命中我只是一幅失败的拼图, 因为缺了所有重要以及不重要的关连, 所以失去过去的我就失去了一切。 还有什么比拥有超强记忆力还要更差劲的事情呢? 当你记住了全部但却总是弄不清楚是梦还是真, 这比把什么都给忘了还要糟, 于是我对我生命中的碎片看法是这样看的—— 它们是真的吗? 还是幻想? 睁开了眼,程宇发现经过的人们正投过来怪异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只刚从动物 园里逃出的大猩猩一样,事实上这真的是从这些人脑海里传过来的讯息——害怕中 夹杂着厌恶。这是哪?程宇一下子无法回过神来,这些人为何要这样看我,并且带 着这些情绪?程宇可以探知这些人的情绪,但却无法分析出那背后的因由,这让他 沮丧了起来。 阳光从身旁大树的枝叶缝隙间穿过,从天色来看,此时的时间约莫是夏日清晨 的七、八点左右。程宇发现这儿是个公园,是他家旁边那个他几乎每天都去的公园, 一个经常失业的人,能花的钱与去的地方都不会太多。 腰有些酸痛,程宇有点半挣扎的爬了起来,他心想自己莫非是在这公园椅上睡 了一整夜?要真是如此,要腰不痛也是很难的,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不在家睡 却要睡在公园椅上?突然间程宇想到了欲望城市,那个有着流着血以及伤痛的城市, 那个刚刚他还看见且正在倾倒的城市。 摸了一下胸口,那应当有的伤口消失了,没有疼痛,就像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情一样。 经过的人依旧是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程宇也还是一点也没感觉自己有那边 不对。他问着自己,那欲望城市呢?那些战斗者们呢?还有,他过去这一年里经历 所有所有的一切呢?这些就像是雾一样消散掉一点痕迹都没留存……程宇突然发现 自己的记忆正在消散,所有的事情都在远离,难道所谓的欲望城市等等只是他在这 公园里的一个梦吗? 就算梦境是真的那又怎样?程宇理智的想着,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正坐在这 张铝制的公园椅上。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就是真理,这真理凌驾于一切的事实或是 梦幻之上,没有任何事情比这张椅子以及腰间传来的酸痛还要真实了。于是程宇决 定起身回家,就像他以往一样,程宇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公园然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除了异样眼光外程宇还注意到四周的环境陌生了,这环境陌生是来自于两个因 素——第一是好像自己很久未来此地了,其次是,这儿跟他记忆中有些小小的、细 微的不同……哪不同了?边走程宇边注意着,是的,有些商店换了招牌;有些电线 杆的位置不大对劲;那个应该还在整修的下水沟是何时完工填起来的? 这些都是很细小的变化,但是变了就是变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夜就可以完成的, 像是那条拖了有半年的下水道工程。说是变了,程宇又犹豫了起来,到底是环境变 了还是自己的记忆混乱了? 从口袋中掏出了钥匙,程宇熟悉的从中选出应当的钥匙,可是那门却怎都打不 开来……他试了几下,在使用知觉力开门与按对讲机呼叫母亲当中他犹豫着,最后 他决定用知觉力开了大门。程宇的家是在这栋公寓的五楼,这儿没有电梯,是那种 廿多年前老式的五楼公寓。程宇在楼梯间边爬边想,他最后的记忆到底是在哪儿? 是那个摆野台的喜宴么?还是欲望城市……这时已经到了家门口,程宇的钥匙 终于发挥了作用,在程宇进门的同时他听到一声像是见到鬼般的尖叫。 程宇母亲向见到鬼一样看着他,她的脸是如此之苍白,程宇在她情绪中只找到 了恐惧,对突然闯进陌生人的恐惧。然后程宇母亲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似乎是发 现了什么……她带着眼泪上前摸着程宇的脸,程宇到现在还是不清楚母亲为何要这 样激动,还有,家中的陈设怎与他记忆中有些不同? 电视机上的花瓶呢?沙发椅的位置有些挪动,茶几上的烟灰缸没了,那他要抽 菸时烟灰要弹哪呢? “这一年你去哪了?张老板说你不见了,警察也找不到你……” 在母亲的摸索中程宇发现了原因,那个为何众人对他眼光怪异的原因。他走进 了浴室,在浴室镜子里出现的是个长发披肩满嘴大胡子的家伙,连程宇自己也吓得 差点尖叫起来。他母亲初见他时当然是要害怕了,这人就像是个疯狂的流浪汉,就 算是程宇自己也不认识镜子中人…… 那么所有的故事都是真的了?在他刮胡子时他母亲告诉他,他已经整整失踪了 一年又十二天。程宇能理解他在过去一年中为何从未注意到自己的外观,因为那些 具有永生战斗者们的外观是不会变的,在他看别人不会变时自然以为自己也是不会 变了……程宇没多向母亲解释些什么,他只说他去了某个地方,然后一年就这样过 去了。 程宇母亲并不太计较这些,儿子回来就好,就算他在外头杀了人放了火她也会 帮他藏着的。程宇的母亲很平凡,所以程宇才如此之平凡,除了那玉佩外这个家庭 没有任何不平凡的人或事。 总之,程宇就这样顺利的回到了真实世界,日子是一样的过。真要说这一切有 哪里不同,那就是程宇感觉自己的知觉力变得比一年前要强大多了,至于其他?比 如经济不景气与找不到工作的状况还是一样持续着。 随着时间的过去,程宇越来越迷惑自己过去一年真的发生那些事情了吗?有时 他会询问母亲自己真有失踪一年?问久了连他母亲都疑惑起来。对于所有的事情程 宇越来越无法肯定,总之一切都像是作梦一样,欲望城市的梦跟现实时时的纠葛在 一起分不开来…… 就拿知觉力的增长来说吧!程宇心想,或许自己本来就拥有如此强大知觉力的。 像知觉力这种东西你要怎样去验证它?这东西没有标准又没有数值……如果你突然 胖了十公斤,这种事情或许可以经过常穿的衣物或体重计得以验证,但你一分钟内 呼吸多了一次却是谁也无法得知的。 所以程宇决定自己其实本来就拥有这样强大的超能力,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所以往简单方向去想对他较为容易。 生活更是艰苦了,经济不景气一天比一天严重,灾难永远都像是个无底洞一样, 等看到底时也就是你摔死的那日。没有任何人来邀程宇作秀了,程宇母亲告诉他小 广兴倒了,就像是那些资本额上百亿的大公司一样。程宇觉得应该庆幸自己只是一 个小角色,他就像一株墙头草,这种狂风暴雨只会对那些大树产生致命的影响,对 小草来说,就算是日子再难过个一百倍却也不至于会立即死人。 程宇放弃了魔术师的行业跑到营造工地里绑钢筋,这时候程宇的低学历反而成 了优势,这是个不需要太多技巧却有不错薪水的行业。唯一的缺点就是辛苦,需要 在大太阳底下工作,以前在欲望城市时他认为总那是没有日头阴惨惨的,这回他又 感觉日头为何总是这样的大……是啊!天下怎可能会有那种没有日头的地方呢?于 是程宇安心的低着头继续绑他的钢筋,这是以量计酬的,手脚越快越不偷懒就可赚 越多的钱。 程宇开始了严重的失眠,只要一阖上眼他就开始作梦,于是他开始喝酒,没有 酒他完全无法入睡。就算是靠着酒入睡了,那梦还是紧紧跟随着丝毫不肯放松,他 老是在梦中梦到一个瘦小的女孩,程宇已经忘了这女孩的名字了。 夏天过了夏天又来了,季节的轮回是命定的不能改变的,就像是程宇的生活一 样,单调乏味却又不停往下走着。整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或神知道目标在哪, 只是这样走着,日日夜夜。 这一整年中程宇成功的忘掉了所有舞台技巧,他感觉自己终于像是个正常人了。 他早出晚归,除了下雨天外工地是从来不休假的,他从没放弃过任何一次的工作机 会。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可以也需要承担一些责任,他发现以前从未发现母亲的白发, 发现她额头满布的皱纹,而他母亲还不到六十。程宇长大了,像是个可以承担家庭 的男人了,他甚至会问他母亲家里还有多少存款。 梦不断的持续着,在他的梦里有三个女人不停的回旋着,问题是他始终看不到 她们的脸。他只知道那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女人,他对她们也有这完全不同的感情, 她们对他也是一样。 这是个下雨天,事实上,有个台风正逐渐逼近当中。因为没有工作,所以程宇 叼着烟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他随便的翻着……程宇不是个有学问的人,对于文字 性的东西他向来没多大兴致,要不是因为无聊他绝对不会看这种无聊东西。很快地 他就对这整份报纸失去了兴趣,看电视吗?一大清早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呢? 程宇将报纸整理了一下打算要丢到茶几上,这时他瞄到了——西蒙…… 在报纸的第一版右上角处有着一个像是广告的栏位,那里面印着西蒙的名字, 在那两个字底下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很简单的广告,虽然是在头版但却一点都不 起眼。没有花边,也没用粗体或刻意放大的字,就是很单纯、很固执的有人在那放 了这两字。 突然感觉头痛了起来,那个程宇一直以为遗忘掉的梦又复活了,所有一切都复 活了,像个不死的地底大怪兽一样……不可能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程宇望着那 份报纸细细思索着,这或许只是个巧合。程宇立即出了门到楼下的7 —11买了他能 找到的所有报纸,而所有报纸上都有这个广告。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没有花边,也 没用粗体或刻意放大,就是很单纯、很固执的有人在那放了这两字。 程宇坐在那看着那个广告脑筋一片空白,接着他像个困兽一样翻出了家里可以 找到的所有旧报纸,程宇发现这广告似乎是登了有三个月以上了……或许更久,但 是程宇家的报纸能找到最久的只有三个月。是谁呢?是谁这样无聊在报纸上登了这 小小的“西蒙”两字,是谁如此的坚持? “西蒙”是个很普遍的名字,又或许这是个新兴的连锁商店名称,一种新产品, 这也可能是黑社会间互相传递消息的某种暗语。程宇被母亲的询问弄到头痛,他母 亲不能理解他为何买这样多报纸回家后还要弄乱那些旧报纸,程宇母亲像所有更年 期的女人一样爱好整洁。 为了避开母亲程宇回到房间,他决定停止任何无意义的猜测,这些猜测只是让 人心烦而已,想要得到答案其实是一点都不难的。程宇已经很久没使用他的知觉力 了,因为从无必要,没有谁会将知觉力用在绑钢筋这种事上。当然,如果运用知觉 力绑钢筋程宇或许能绑得更多,只是,既然将知觉力能用在绑钢筋上那自然也能用 在赌博,用在抢银行上。 程宇只是个平凡人,他要的也是平凡,所以他情愿带着手套流着汗水,用双手 一点一滴去过着生活。 拿起了手机程宇专注起精神,就算是弄错了也没关系,他将要做的事情对谁都 没有害处,最多是让人吓一跳而已。程宇清楚的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姐,只是可爱 并不漂亮,这小姐正在坐在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后看着一本漫画店租来的爱情小说。 程宇轻易的进到了女孩的脑中,缓缓的,他不是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 程宇问道:“请问,你为何要登西蒙这个广告呢?” 这同时程宇确定了女孩并没有任何超能力,这只是个普通女孩,比普通女孩还 要普通的女孩。 女孩将小说放到一边停了一下,她望了望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接着她放弃 了,低下头她继续看着她的小说。她本来以为自听到了些什么,但看来只是个幻觉, 这儿没有任何人,事实上这办公室从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手机或是电话、网路等等通讯系统都是种危险的物品,程宇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他发现自己能轻易的透过任何通讯系统将意念无限制的延伸开来。这意思是说,以 前所谓的距离现在全不是问题了,他的知觉力可以沿着通信讯号无止境的蔓延着。 “你无法看到我的,请直接回答我问题好吗?” 女孩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书被打翻在地上,程宇注意到那本书的名字 叫《欲望女与黑暗城市》,一个相当讽刺的名字…… “是谁?”女孩用着刺耳的声音尖叫着,“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程宇感觉自己有些疲倦了,到底让知觉力附着在电波 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手机这种无线电波又不是很稳定,他希望能快速解决这问 题。程宇说道,“快点说,我想你不会想被伤害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么是谁?他们的目的是?” 程宇收回了知觉力,问话的目的并非希望女孩开口回答,他只是希望女孩思考 这些问题,然后这些答案自然会被推到记忆的最上层。这把戏以前在他当魔术师时 就常用的,很有效,当你问一个人生日是几号时他脑海中就会往这方向思考。 在女孩的脑中程宇取得了部分他想要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只是一些不大有用 的讯息而已。这女孩只是受聘,单纯的受聘,有个西方人用极优厚的的待遇聘请这 女孩在这小岛上登广告并接听电话,就只是这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此后这西 方人没再跟这女孩联络过,女孩也没收到任何指示,比如,说万一真有人来电时该 怎样处理。 这广告登了有十一个月了,在这十一个月中女孩接到有八十七通电话,但似乎 这八十七通电话都是恶作剧。这女孩不是个太敬业的人,所以她并没记录下任何讯 息,反正也没有人要她记录,更没人查她的工作状况…… 程宇呆坐在那想着,有谁会登“西蒙”这普通又不普通的名字呢?这广告会与 那个已经消失的欲望城市有关吗?这个西方人是怎样知道女孩的工作绩效,是用跟 自己一样的方式吗?程宇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不知道自己会等多久,或许一辈子都 不会有答案也说不一定。他在女孩脑子中留了一段讯息,程宇相信,如果这个西蒙 跟欲望城市有关,那么他们希望程宇做的就是这些。 梦中那三个女人依旧是纠缠不休着。突然天有一个如同天神般的人由空而降, 他大吼着:“你这负心的混蛋,你自以为你是谁?”随即这人面貌又变了,像是云 雾一般,他用着霸气的语调说道,“跟从我,服从我的代价将是世界,我将你脚所 踩的世界给你当作代价:凡不跟从我的就是我的敌人,当我敌人的代价就是死,包 含我自己在内。” 手机响了,程宇不知那手机响了有多久,是那铃声把他从梦中唤醒的。他注意 着那个号码……冷气机的声音轰隆隆的吵着,程宇想到他早叫母亲换台新的冷气了, 可是他母亲一直说等再有些钱。 那来电号码是没有登记的。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