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人能挡的魅力 战情室萤幕上的影象不断刷新着,每卅秒一次,一条像是扫瞄线的线条由上而 下快速的在萤幕上扫过。萤幕上呈现的始终是一样的绿,因为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所以很快的程宇就感觉不出萤幕还在更新了。这就像是程宇那一点意义都没有的生 命一样,虽然日子并不因为他个人存在的无意义而停止不再继续,但在继续与不继 续之间其实是全然没有差异的。 那片绿色的景象在程宇面前不断扩大着,红色箭头底下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呢? 一个摸不到碰不着的幻影,程宇感觉自己某一部份的命运正在那儿一发不可收拾的 酝酿着,等着爆发。 门突然开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弹了开来,在场的只有程宇被吓了一跳, 其他人则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撞似的。一阵浓厚的牛排香味传来,是西蒙一脸油 光双手各端着一盘牛排铁板……程宇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他呆看着,刚刚西蒙 没有跟进战情室难道是跑去亲自下厨?怪不得他能记住大家喜爱的牛排熟度了。 “别等人,我那几乎全好了,先到的先吃……”西蒙把手上两盘牛排先给了葛 维尔以及波格斯,接着他手忙脚乱的从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叉往桌上一丢,他叫 着说道,“你们自己挑餐具吧!我可没空管你们了。这铁板会继续烤的,快点吃, 肉老了可不要说是我的错。”说完他也不管别人反应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在油嗤声中葛维尔与波格斯开了铁盖,那肉香味立即满了整个房间。葛维尔对 程宇笑着说道:“很惊讶是不是?” 这是让人惊讶,一个权倾一方无所不能的领袖竟然亲手下厨,要知道西蒙拥有 的实力甚至要强过许多国家。其实这还算是可以理解的,或许西蒙的嗜好就是烹饪, 这世界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怪异的嗜好,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强人,听说有些强 人还特别喜欢画画呢!只是这中间最诡异的是他亲自上菜,就像个家庭主妇或是厨 房跑堂,难道这也是他的嗜好之一? 这基地到底有多少人?近百人总是有的吧!这里必然有着一组专业的厨务人员, 不然每天这样多人要吃些什么?西蒙偶尔亲自下厨这事情是可理解的,但至少他该 让别人帮着上菜才是。 程宇没有回答,因为这时西蒙又端着牛排像是旋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他口里还 嚷嚷叫着要程宇让开身子别烫着了……程宇在西蒙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幸福,这男人 为他能煮出喂饱大家的食物而感到幸福,像程宇那什么都不是的老妈妈一样? 这家伙是怎样一个人?程宇望着眼前滚烫冒烟的牛排有些不知所措。 这牛排并没有好吃到哪儿,西蒙显然对烹饪这玩意只是有着兴趣并非技巧,热 情与天分有时是完全相反的两回事。但程宇就是感觉这牛肉中透着一种亲切,有着 一股特殊的滋味,用热情煮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没有天分也是很好吃的。其他人应该 也是的,程宇注意到甚至连戴亚在吃时的脸庞都带着种少有的虔诚,像是在吃圣餐 一样。 这个团体基本上是松散的,除了葛家姊弟外大家彼此间都有些心结。戴亚过于 冷漠自私、阴险狡诈;波格斯则是个粗鲁愚蠢、永远搞不清楚事情的笨蛋;葛家姊 弟像双胞胎似的黏在一起总是让人不大放心,尤其是葛维尔的智慧更是可怖;程宇 则是个大家都瞧不起的无能者、垃圾。但现在这松散的、充满矛盾的团体成员却用 着相同欢愉的心情同桌吃着牛排,这全是因为西蒙,只有西蒙有能力将这群怪物收 拾在一个袋子里。 以前在欲望城市时也是这样,只有西蒙能,他的魅力无人能挡。 虽然经历了一整天的旅途,但程宇却依然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中,就像是个刚 参加了场血腥战斗的战士一样,他此时的情绪完全无法平息。泡了个澡依然是无用, 程宇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试着想要松弛一下肩部的紧张,可是闭上眼,脑海 里便满满都是那闪烁的红色箭头,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警告些什么。 这房间含卫浴约略十坪左右,既然睡不着程宇干脆起身,他坐在床上望着四周 想着,像这样大的房子需要用几个货柜箱才能组成呢?这房里什么都有,从冷气到 冰箱甚至还有电视,只是电视里每个频道的节目他都没法看懂……这同时也证实了 他之前的想法,他之所以能通晓各种语言完全是因为接收了对方脑波的缘故,而这 些出现在节目上的人是他没法接触到的,所以便无法取得对方的脑波。 衣柜里有着各式的衣物,少说有二三十套吧!不过程宇在穿着上一向随性惯了, 所以没太去注意些什么。他看了一下录影带,西蒙大概是早料到程宇无法收看这些 电视节目了,所以帮他准备了一大叠各种影带…… 虽然程宇感觉这儿几乎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舒适,但那种不安全的焦躁感却一直 无法离开心头。程宇关掉了电视,房里一安静下来便从外界微微传来了轻扬的音乐 声。程宇早知道这时外面有着非常多人聚在一起,这些人的意念如同他刚来时遇到 的那些警卫一样,虽然人很多,但却一致的安静、肃穆……像是某种基本教义派的 信徒一样。 那是乐声是来自于口琴,一种简单又迷人的玩意,因为便于携带又容易学习, 所以这是旅人们最喜爱的乐器了。口琴的声音特别迷人,就算是再热门的曲调被口 琴一吹奏起来都会带着有一丝的忧伤,这是属于离乡人的乐器,在这远离尘世的荒 野中口琴声分外的动人起来。 打开了窗子后声音更是清楚了。这窗口正好面对着一个广场,相当简陋的黄土 广场,程宇想这广场应当是众人平日的集会之处。在广场中间正升着营火,程宇注 意到那在营火旁吹奏着口琴的竟然是西蒙……他闭着眼,在他身上程宇竟然找不到 一丝气息,完全的安静,他整个人已经融入到音乐中了。程宇是一点也不懂音乐的, 之前对音乐也没任何兴趣,但在这异乡的月光下程宇却被这乐声给深深的迷惑住了。 那营火中正烤着数头猪,那油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每落下来时那火就旺上一次, 照得四周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那些猪体型不大看来像是野猪,或许是打猎时 抓到的吧!营火四周约有五六十人席地而坐,大概基地里扣除了那些正在值勤的外 全都到齐了,程宇注意到这其中还有戴亚以及波格斯。 大多数人是坐着或半卧在地上,西蒙吹完了一首又是一首。没有人说话,间中 也没有人鼓掌道好,这所有的人都好像与西蒙融为一体,西蒙自己又与天地相合。 偶然会有人上前翻动一下正烤着的野猪,也偶尔有人上前抽出腰刀割下块肉。 这就是这些人日常的休闲生活了吗?事实上程宇从也没想过,若非这样那么又 应该要怎样才算合理?在丛林中的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西蒙吹的调子是越来越凄凉了,口琴声中,程宇突然想到了坎贝儿,想到坎贝 儿跟他说她与西蒙时的那些爱恨情仇。此时坎贝儿人在哪呢?她应该知道西蒙没死 的,以她的聪明要找到西蒙并非难事,她不出现必然是在躲着西蒙。 程宇发现,对每一个认识西蒙的人来说,他不只是个领袖,简直就像是个活生 生的神了……程宇想到坎贝儿说到龙格尔时的那股鄙视,是的,虽然龙格尔样样都 是这样完美,虽然龙格尔进化成了类神,但与这平凡的西蒙一比就真的连个屁都不 值了。 “拉吕,换你来,”口琴声突然一停,西蒙起身大笑的说道,“别让我把大家 给闷死了,换点热闹的东西吧!” 一个矮矮的亚洲人站了起来,此人看来一脸精明,双眼炯炯有神。他从地上的 一个盒子里小心地取出了个乐器,应该是喇叭或类似喇叭的东西,程宇好奇这乐器 能吹奏出怎样的声音? 从这拉吕的人喇叭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像是狂风暴雨的的音乐,那雨是这样的急 骤,瞬时间就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拉吕轻轻摇摆着身子,就像是掌管风和雨的神 只,他身子向左时便刮起了大风;向右时则兴起了大水。突然间,风停了雨也止了 ……不,风雨并未止歇只是变得小了,变的藕断丝连、喃喃自语起来,就像是哭泣 的恋人。 这不是什么既成的歌曲,这曲子是即兴的,是与天地相结合的。程宇心想,音 乐这东西难道也是大神所创?人们藉着音乐就能与天神得到连结,藉着音乐就将自 己升成了与神平等的地位……程宇镇日挂着那块玉佩,也曾亲眼见到龙格尔肉身进 化,但他从未感觉自己真的接近过神,所谓的神,对程宇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一个 符号、一个丝毫没有意义的称呼;而今天,程宇感觉神就这样的接近,这掌管天地、 创造万物的大神现身在他眼前。 原来并非所有的仪式都是骗人的、无意义的,那些咒语或许可笑,那些膜拜姿 势或许无聊,但那其实是人们后来自己误解了神的旨意。神要的岂是荒谬没意义的 制式言语以及僵硬动作?祂要的是发自心灵的乐声以及舞蹈,要人们用自然的鸣奏 与自我的肢体与其结合。 这音乐是这样的美,甚至程宇的上身都跟着节奏轻轻的摇摆了起来。西蒙起身 了,在营火旁他扭着孤独的身子跳起单人舞来。动作并不很大,西蒙的腰随着音乐 声轻轻摇着,他的手像走绳索般平举,又像是在飞翔。 一旁的众人跟着他的舞步击着掌声,有一下程宇以为西蒙真的要飞起来了,像 个天神……西蒙突然一个抬头,他仰望着天唱了起来。 “大地啊!创造宇宙万物的众神啊! 求你张开你的双手接纳我, 安慰我…… 告诉我,我的爱人为何远离, 她可知道我内心的伤痛?“ 众人跟着合唱:“她可知道我内心的伤痛?” 西蒙的声音并不特别,略略沙哑,甚至还有一点走音。但在他歌声下伴奏的乐 声突然消失了……不,不能说是消失,而是这乐声成了西蒙的背景,试着想要追上 歌声与歌声融为一体。 “我的神啊! 请张开你智慧的双眼, 告诉我,你瞧见了什么, 我爱人到底位在何方?“ 众人跟着唱道:“我爱人到底位在何方?” 西蒙的脸在火光下一明一暗的闪亮着,他的舞步并不激烈,也没什么刻意的步 伐,但看来却是这样的舒适自在。 “我的心渴求, 却没没有任何能安慰我的!“ 众人合唱:“却没没有任何能安慰我的!” “因为勇敢所以我才哭泣, 愿我的眼泪能传达我的爱情, 让远方的她知道, 知道我的心是永不动摇……“ 众人合唱:“知道我的心是永不动摇……” 这时有人起身也跟着西蒙跳了起来。火光中身影长长的拖曳的地面,摇晃着, 一明一暗。慵懒的音乐,带着种忧伤。 “神啊!请张开你的眼, 请你用你的永生为我作证…… 我指着你的名起誓, 我的爱情是全然真实的。“ 众人合唱:“我的爱情是全然真实的。” 突然间程宇感受到一股气息的接近,很轻微,但这轻微气息后的力量却是相当 的强大。程宇紧张了一下,但随即发现来的人是葛莉琳,是葛莉琳故意透了一点自 己的气息出来。葛莉琳正在往程宇窗口这过来,程宇心底立即起了无数的幻想…… 他的心急促的跳动着。 “没休息——还习惯这吗?”葛莉琳背靠着程宇的窗口随口问着,她并没解释 自己为何会逛到这来。 “还好……”程宇突然感觉胸口被什么堵住一样,脑子里全都空了,以往梦中 想到要跟葛莉琳说的这时话半句都想不起来了。“很好……” “森林就这样的,好在这时没下雨呢!要是下雨就更无聊了。” “葛维尔呢?”刚开口程宇就后悔了,这是在问什么屁话? “我弟?”葛莉琳似乎也有点惊讶程宇会问这愚蠢的问题,她顿了顿笑着说, “维尔在战情室那忙着,他闲不住,事实上我们也都是靠他。” “喔!” 这就像是梦了千年,一天,当你发现自己竟然是醒在梦中,这时你会有怎样的 反应?这就是人生的荒谬了,梦只是用来梦的,虽然人追逐着梦,但又有几个人真 心想过梦想真会成真呢?所以人们追逐梦时只是为了兴趣,为了流行或嗜好,为了 满足心底深处卑劣的淫欲,当梦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时他们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喜欢西蒙吗?这样久了,他也老了。”葛莉琳也觉查到程宇的紧张,她试着 让话题轻松些。 “总是这样?”程宇补充说道,“我是说,在这的夜里总是这样?” “嗯!在欲望城市时也是的。”葛莉琳的声音突然遥远了起来。程宇注意到她 的眼光,那竟然是种怀念,葛莉琳竟然在怀念欲望城市时的时光?“只是那时他唱 的曲子快乐许多,那十年里我们也都很快乐,连一个忧伤的都没有。” 程宇犹豫了起来,到底是真实的世界完美还是欲望城市才完美呢?本来在他心 中的欲望城市是个杀戮之城,是留着鲜血与不义的地方,装着的是诡诈与恶毒。今 天他才发现,其实欲望城市本身是完美的,不完美的是装在里面的人,所以西蒙一 走整个欲望城市就跟着沈沦了。 要是西蒙此时不在这儿呢?这里的上百人就有着上百种欲望,除非有像西蒙如 此之完人在这领导,不然这里又与欲望城市有何不同? 突然间程宇想起了坎贝儿,又想到了西蒙的口琴声,想到他的歌。西蒙当真是 为了永生才要寻找出哥维亚族吗?还是他想回欲望城市的废墟里寻找那段失去的爱 情,那段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爱情。 所以西蒙跟龙格尔在某部分是相似的,他们在完美中都有着一种不完美,一种 缺憾。人没有完美的,就连西蒙这种人都无法完美,老天爷就要在他的性格中放上 这么一丝漏洞,这就把人跟神的世界给隔开来了。 “我们到底是在这干嘛?西蒙想要做的,真的是如同葛维尔说的一样?”程宇 问到。 “我不知道……我想这世界没有人真的了解西蒙吧!包含坎贝儿在内。”葛莉 琳知道程宇在想些什么,但这也不是她所了解,能回答的。葛莉琳不是笨,兄弟姊 妹间智商就算是有差异也不会太远,她只是习惯了依赖,像茑萝一样。她笑的说道, “其实西蒙更应该当的是诗人,这些歌词以及曲调都是随性编的,我从没见他唱过 重复的歌。” 两人沉默了一会,西蒙的歌声又飘了过来—— “我亲爱的爱人,你还不了解吗? 只有你是我的唯一, 请相信我, 相信我的誓言……“ “我喜欢这歌……” “累不累,陪我去散个步好不好?森林的日子是很乏味的……”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