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名的敌人 他们越过一根横倒在地面的树干,程宇伸过手扶了一下葛莉琳,这是他第一次 接触葛莉琳的身子。虽然这伸手是毫无必要,以葛莉琳的能力来说一掌劈断这树干 也成的,但这就是习惯了,一种保护女人的习惯。葛莉琳也是这样的,她不笨力量 也不差,但依赖人的习惯让她遇到事情便找人协助,所以对程宇伸过来的协助她一 点也不以为异的坦然接受了。 程宇惊讶自己能做得这样好这样稳重,不光只是有风度而已,还像个天天都在 扶女人过街的童子军一样老练。本来他以为自己会畏惧的,在接触到葛莉琳手时他 以为自己会因触电而突然倒毙……当然,葛莉琳的态度是另一个重点,她自始至终 就像是要散步的样子,并不像程宇自以为的会出现什么旖旎风情。 “这是葛维尔设计的阻隔器,”葛莉琳指着那些会发出红光的杆子说道,“这 一年多来葛维尔几乎把力量都花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说了一半葛莉琳突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像是这话的后半段会引出什么不可告 人的机密一样。要是别人听到这样自然要不高兴了,这样说话说一半多少有认为你 是个外人,或是你不配知道这秘密的意味。只是程宇本来就是个对别人事情无甚兴 致的人,听葛莉琳这样说也认为还是不要知道别人家隐私的好。 阻隔器的红光在暗夜中分外刺眼,丛林的白天虽然也是幽暗暗的,但到了晚上 更是一点光线都没。 “阻隔些什么?” 一条响尾蛇似乎是感觉到程宇身上的温度,它像是箭一样的射向他的脚跟。这 条倒楣的蛇在程宇防护罩阻隔下被弹了开来,它不死心的再来一次……分明该是死 对头的位置为何被个坚硬的、看不见的东西给挡住了? 程宇识趣的避开了葛莉琳不愿提到的事情。 “阻隔开知觉力。” 葛莉琳停了下来,她背靠在一棵大树的树杆上。葛莉琳并没特别感觉到程宇的 善意,或者是说,她认为任何人都该对她和善的,所以这善意并不是那么有意义。 许多时候因为美丽所以葛莉琳变成无知,无知不是笨,而是无法真正去体会别人的 情感,对别人的伤痛或欢愉全然没有知觉;她只知道自己的伤痛以及欢愉。 “以前坎贝儿在欲望城市里似乎也有这类的发明,是一种先进的电子装置?” “坎贝儿搞的那种只是小孩玩意……”葛莉琳似乎对坎贝儿有种不悦。 暗夜里程宇笑了笑,他不认为葛莉琳的反应有对或错,姊姊维护弟弟这本来就 很正常,况且这葛维尔事实上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最重要的是,只要是葛莉琳的一 切行为程宇都能帮她找出借口,于是程宇再试着转开话题。 “这阻隔器是为了避开那不知名的黑雾吗?” “我一直在想龙格尔到底是怎了,他现在在哪?” 葛莉琳突然把话给岔开来了,很自然一点也不拗口的岔了开来,就好像她今晚 跟程宇出来散步本来就是要谈龙格尔一样。 就算程宇是个再体谅人的家伙这时难免也要不舒服了起来。这是很伤人感情的, 许多事情是可以忍受的,但这世界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跟你所爱的人谈他所爱的人, 而且他爱的人还不是你。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你还必须假装成很体谅,很有风度, 假装自己相当相当的感同身受。 “姬娜不是说过,”提到姬娜名字时让程宇的心中起了一阵愧疚,他突然间质 疑起自己现在在这干嘛,为了自取其辱吗?“龙格尔已经成为神与人之间的一种… …嗯——说生物合适吗?‘灵’这种说法太抽象了,比神还要抽象。” “葛维尔说这领域越过了人类的知识,有些事情是连他也不懂的,尤其是玄学,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智慧的范畴。” “或许吧!尤其哥维亚族又与外界素未接触,他们的宗教艰深难懂那也是很自 然的了。”程宇顺着葛莉琳话进一步帮葛维尔辩解着,他丝毫也没感觉出自己讨好 葛莉琳的那种谄媚样子。 “那个女祭司——姬娜,听说你们俩很要好?” 葛莉琳突然想起当初在欲望城市跟姬娜争执的情景,后来姬娜似乎是为了程宇 愤而离席……老实说程宇跟姬娜要怎样往来葛莉琳是一点都没意见的,但是她这辈 子除了在龙格尔身上外从未失手过,她也知道程宇的那点谄媚心思,葛莉琳这时问 这话多少带点挑衅的意味。 这挑衅程宇也听出来了。程宇没有挣扎,连任何一丝的挣扎都没有,他立刻的 臣服在葛莉琳的威胁下。 “普通朋友而已,她可是哥维亚族的祭司,这种谣言可会对她造成很大伤害的。” 不自觉的程宇就撒了个大谎,轻松简单。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他,我猜他从没真正的爱过我,从头到尾都只 是想利用我来控制葛维尔而已。”葛莉琳并没真的注意程宇说了些什么,这话题又 莫名其妙的转回到龙格尔的身上。 “事情不一定有这样糟,许多事情不一定只有一个答案。”程宇再次违背本意 说出安慰的话语。 “葛维尔的推论不会错的,他可从没错过……” 对程宇来说,丛林的日子并不难过,只要是有葛莉琳在的地方都是好的,就算 让程宇住到月球基地上他也能甘之如饴。葛莉琳对程宇的态度总之就是亲密外加冷 漠,女人都是这样的,她喜不喜欢你是一回事,你喜不喜欢她又是另一回事情。 总之,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时间是公平的,祂从不因为人的态度而有所延缓更 动,就算是神对祂也是无可奈何。 基地本身是忙碌的,他们放置了各种精密的仪器在这附近侦测着,几乎连每一 根草都被标注了下来。没意外的话,哥维亚族就在这方圆廿公里处,问题是地面上 的实际状况却与人造卫星资料有着完全的不同。一次又一次的搜寻,程宇好奇西蒙 与葛维尔以及戴亚三人为何不肯放弃这场无意义的寻找?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程宇察觉到西蒙、戴亚与葛维尔这三人似乎对哥维亚族各有目的……其余,像 葛莉琳其实是因为跟着葛维尔所以就留下来了,而程宇又是为了葛莉琳而留下来, 这其中最痛苦最糊涂的就是波格斯了。 这里唯一耐不住性子的就只有波格斯这个浑人,他像只困兽一样在基地里逛来 逛去,想离开却又放不开西蒙。程宇一直对研究波格斯有着一种恶意的兴致,他自 己知道是为何,因为在这群人里面只有波格斯的地位低于他,或是说,波格斯才是 这群人里最无用、最可笑以及最愚蠢的。只要有波格斯在,程宇就会感觉自己其实 还不算太差。 基本上这里以波格斯是最勤劳了,他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忙碌着。程宇知道波 格斯忙是因为无聊,他不像别人有一个重要目标可进行,又不像程宇或葛莉琳一样 在心底有个依靠……不过另一个好玩的地方是,波格斯虽然与除了西蒙之外的战斗 者们都处不好,但却与基地的那些战士们混得好极了。这人就像是龙格尔之前的评 价——除了笨以外他还真的是个英雄,这些战士们也都是英雄,英雄惜英雄。 程宇猜这波格斯从来没想过自己拥有永生,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永生这玩意本 来就是给那些单纯如婴儿般的人所设的,只有单纯——或是愚蠢到底的人才不会对 为何需要永生感到怀疑。 最需要永生的其实该是那些有目标有理想的伟人们,因为他们的目标永无止境, 一个堆上一个,永远满足不了的欲望……只是,就算是再伟大的人也总有一天会问 自己关于永恒的价值,也总有一天会疲倦于追逐,于是永生就成了累赘,成痛苦, 像是团甩不掉的烂泥黏着你。 在感情上程宇算是满乐观的,他猜葛莉琳是喜欢着自己,因为这八九个月来只 要是一有空闲葛莉琳就会主动的找他聊天,并且对于与程宇的亲近她从没试图在其 他人面前掩饰过。只是程宇还没笨到无可救药,他自然知道葛莉琳之所以找他聊天 多半是因为这没其他人可聊了,基地里每个人都在忙,除了他们这两个胸无大志的 家伙之外。 所以程宇只认为葛莉琳对他只是“喜欢”,他从没真认为葛莉琳会“爱”上他。 不过光这样程宇也够满足了,不然还要怎样呢?程宇知道自己是配不上葛莉琳 的,尤其每在她提起龙格尔后……有几次无论是气氛还是时机都很美好,程宇也自 以为时机成熟,在他正打算做下一个动作时葛莉琳便会适时的提到“龙格尔”这三 个字,许多时候程宇会以为这是葛莉琳的一个阴谋了。 反正,程宇与葛莉琳间就是这样似有似无,基地里因为他俩总是混在一块所以 言谈间就归他们是一对,连葛维尔都这样认为。葛莉琳从没否认但也没承认,日子 就这样混着,一天混过一天。 这是第三组维修队,今天是由葛莉琳负责带队,每天的维修队都是由戴亚、波 格斯、程宇、葛莉琳四人轮流负责领队的。 没有程宇陪伴下葛莉琳感觉无聊透了,或许有程宇在她也会感觉无聊,但总之 有个人在身边说话也是好的。程宇在这待了九个多月,而她在这丛林里则是待了整 整有一年半,无所事事的一年半。葛莉琳坐在树底下听着风吹鸟鸣,看着落叶飘下, 她想着她无止境的未来,想着另外个像是神的男人,那男人此时身在何处,他会想 着她吗? 这组扣掉葛莉琳后共有十人,他们前往那些葛维尔告知可能发生问题的仪器处 进行零件更换,甚或是整组换新。在这种原始丛林里,你不会知道有什么突然冒出 来的动物会弄坏些什么东西,这种损坏几乎是时时都在发生的。 这些早已固定好的仪器会精确的测出方圆廿公里内,也就是可能是哥维亚族位 置所在地所有能量变化。葛维尔期待从一些能量变化中找出点迹象,找出结界的位 置或缺陷……这世界上的生物每天都会成长,这些生物会造成物质上的一些消耗, 同时又会释放出一些热能等等,基本上这会是一种平衡的状态。而结界是非自然的, 人造卫星已经证明了结界会破坏均衡,比如恒温,所以找到不平衡就等于找到打开 结界的钥匙。葛维尔一直相信,从外破解结界会比较容易。 只是,这一年半来,除了偶然出现的黑雾外他们从未真的发现过什么。 仪器上可以测知黑雾是种极大的能量,从很远就能清楚的探测得知,甚至不需 使用这些地面上的精确仪器在人造卫星上就可察觉到黑雾经过时气温的快速波动。 只是对非战斗者来说,黑雾就只是片森林里随时都可能发生的雾,虽然仪器测知他 是能量,但这能量似乎并不会去伤害没有知觉力的一般人。 这东西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了像是风而失去了影子,连光线似乎都无法捉住 这东西的身形。一位战士在还没听到声音前就倒在地上了,从外表上来看连一点伤 痕都没有,他像是突然昏厥般软绵绵的倒了下来。或许只是昏倒,或许是死了,无 论怎样,这战士的脸上甚至来不及露出一丝害怕或讶异的表情。 仪器上的度量表突然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撒达卡又测试了一下并特别做了些记 录。这有点不寻常,应该要跟基地那联络吗?或许基地哪已经测到了,这地方的每 一点变化都逃不过基地监视的。 会是黑雾吗?撒达卡心想应该不是,黑雾通常是以一种整片移动的方式在林间 巡曳,他的速度以及能量都相当的稳定;而这能量是突然的爆发又突然的消失,并 且这能量爆发时的高峰值远超过黑雾。在撒达卡的记忆中戴亚曾做了次知觉力爆发 的测试,如果以戴亚发出的能量来跟刚刚这力量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差了 十倍不止。 葛莉琳也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刚刚沉浸在对龙格尔的回忆中所以一下没反应过 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个强大的知觉力在她左前方一现即逝…… 撒达卡猜想这是仪器故障导致的,虽然说这仪器从来没出过问题,但这世界上 哪有不出意外的机器呢?他决定主动跟基地联络取得一些指示,或许这台仪器需要 整个的更换,或许只需要更换一些晶片组,这种状况之前他从未遇到过。在抬头时 他见到华敏正缓缓的倒下,如同一滩烂泥…… 敌人在哪?撒达卡立刻拿起了手上的冲锋枪卧倒在地。 撒达卡有十一年佣兵的经验,在成为西蒙手下前他参加过无数的战争,对他来 说丛林就像是老家一样舒适。其实基地里的战士们大多是这样的,在进入西蒙组织 前他们都拥有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个个都是勇士中的勇士,只有勇士才有资格跟 西蒙这样接近……但现在这勇士却感觉到极端的害怕,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害怕,因 为这是他第一次一点也判断不出敌人位置以及数量,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不知名的 敌人正想要杀掉他们全部。 很安静,四周陷入了完全的安静……这时撒达卡感觉全身躁热,接着又是极端 的冷,这冷与热发生的间隔不过是千分之一秒钟间的事情吧! 葛莉琳陷入完全的迷惑中,这力量过份强大了,甚至要比欲望城市毁灭时的龙 格尔还要强,那时的龙格尔几乎拥有神的力量了。这力量的背后会是龙格尔吗?葛 莉琳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气非常之冷……意思是说,这气就像是没有个性 的人发出来的,一个机器人。 知觉力是脑波的一种放大,所以很容易就可以从知觉力的情绪去探知谁是谁了, 这是一种无法抹灭的个性显现。知觉力越是强大这个性就越是被放大开来,就像是 戴亚,戴亚每次在展开知觉力时都会让人感受到一种冷漠……冷漠基本上也是一种 感情,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葛莉琳只在一个年老的僧人身上没体会出感情,但当 时那僧人并没打算要动手杀人…… 现在这气,这气几乎是毫无情感的。其实也不是说一点情感都没有,葛莉琳可 感觉出很细微很细微的情绪,非常之细微,就像是一整个森林里的一片花瓣…… 耳机里传来葛维尔的尖叫:“快逃!赶快回来……” 立刻葛莉琳就察觉到她所有的队员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命。她颤抖着,下一步 该怎样呢?葛莉琳往基地方向快速的倒退着……她不知道敌人有没有跟上来,她只 知道这敌人能力远超过她,葛莉琳只但愿那些葛维尔发明的阻隔器能有效果。 问题是,这次的敌人不像黑雾,这次的敌人连对非战斗者都痛下了毒手。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