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里的陌生空间 我是个好奇的人,但只敢在已知的领域里探险着。 因为我知道衣柜里不会藏有魔鬼, 所以偶然我会打开看看…… 放心又带着失望── 那里面如预期的就是那些一成不变的衣服而已。 但愿,但远哪天真的出现一个恶魔。 我期待着…… 期待被创新或是走向毁灭。 —— Cynicism —— 电视机前我望着空着的沙发抽着烟,有一种残忍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升了起来, 要是永远都能这样空着能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客厅抽烟了。这时代 抽烟已经成了一种罪恶,一种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行为,这是一种像手淫一样 只能偷偷在房间里一个人做的事情。那只猫用着嫌恶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它一定 会去向她告状的…… 我朝着猫骂了一句:“你这只李莲英,去跟你的主子告状啊!”那猫像是知耻 一样的离开我蹒跚的走向厨房。 抽烟是我跟这条鱼的彼此嗜好,为了它好所以我将鱼缸放在我房里,这样我们 就可以一起分享尼古丁了。抽烟的人在这世界可是个弱势族群,在办公室、百货公 司、捷运、公车、还有电影院里都是一样,抽菸的人被视为是杀手,一个谋杀别人 的冷血杀手。至于鱼呢?当条鱼或许就没这种烦恼了吧!整个鱼缸都是这条鱼的吸 烟室,没有任何人或是鱼会向它抗议的。 她虽然经常因为加班或应酬晚归,但婚后这还是第一次的整夜不在,我猜就算 她跟情人做爱时也会想着说——时间太晚了我该赶回家了……这是一种对婚姻关系 礼貌,我想要是我在外头有了女人我也会这样子的。“体检”?这可是我想都没有 想过的字眼,光听到这两个字就能让我整个人不舒服起来。我讨厌医生,讨厌医院, 他们拿掉你体内的东西还要向你收钱,我还一直以为收东西的人要付费呢!当然除 了垃圾场。我一直在猜,那些导致感冒的滤过性病毒或许就是这些医生们所放出来 的,这就是生意,要卖东西前得先要创造需求。要是能自由的选择死亡方式,我希 望我是死于一次严重的意外,最好一次了结,我可不想跟这些生意人打交道。 我有股冲动着想要进她的卧室看看,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出诸于一种全然的无 聊感——这家中九年来第一次突然的少了一个人。寂寞吧!我突然感觉寂寞了起来, 房子像是无限制的朝着四周扩张着,而我讨厌这种空旷的感觉。我怀念起她躺在沙 发上看小说的样子,她看电视时专注的样子,总之这家里就是少掉了一样东西。我 想我该去找个应召女郎来填补这空间的。 我记得我曾看过一本不知道什么的杂志,那杂志上有篇医学报导,内容是解释 其实盲肠是很重要的一种器官。我已经完全忘记那文章的内容了,为什么盲肠是如 此重要我丝毫没有任何印象,我唯一记得的只是当时我看了后略为振奋了一下,因 为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像盲肠般无用的家伙。或许盲肠的功用就是为了陪伴吧!还 是为了装饰?或是为了某种我不知道的体内平衡?这家就像个身体,无论抽掉任何 元件都会让它空洞起来,就算是最无用的元件也是一样……这或许就是她不肯离婚 的最大理由。 门是锁着的,分房后这三年来我从没进去过,她何时有这个锁门的习惯了?花 了一点时间我才在碗柜最下层找到备用钥匙,这些钥匙已经跟蟑螂生活了将近要九 年了,这钥匙身上还带着一股蟑螂味。我喜欢蟑螂,它们是一群无害的小动物,为 了生存而汲汲营营努力的工作着,跟人类比起来它们可真是既诚实又忙碌的伟大动 物啊!我奇怪她为何会怕它们?她跟它们可算是同一类型的啊!为了生存我相信她 也同样会不择手段的,甚至我认为蟑螂还可能比她诚实些。 她是怎样升到业务经理的?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而我想这问题绝对不是出 于忌妒,只是因为好奇——好奇一个只知道看‘爱情罗曼史’的女人要怎样在拥有 两百人的公司里竞争。“爱情罗曼史”这种书是给那种无知的小女孩看的,给那种 无所事事的柜台总机小姐看的,身为公司重要干部该看的是那种比砖头还要厚重的 “企业丛书”,那种可以用来砸猫的大块头套书。当然我这是纯属猜测,我没兴趣 也没需要去看这类的管理书籍,我只是在“诚品”里最显眼的地方看过它们而已。 老实说我根本没想到要去碰碰它们,我是用一种敬畏的心远远的瞻仰着,所以关于 它们是不是顺手到适合用来砸猫这仍有待查证。 说到猜测,我始终在猜她为了升职到底用了多少手段?因为经常加班?据我知 道他们公司不加班才叫不正常,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要的就是她这种具有工作 狂的疯子。想起很久以前我曾跟她现在这个副总吃过一次饭,当时那小子才刚从美 国总公司调来,满口的ABCD,标准的青年才俊。那小子虽拥有哈佛的企管硕士学历 却不相称的谦虚有礼,简直是他妈的谦虚有礼的虚伪极了,那时他的职位正是她现 在这个业务经理。这经理的职位就是他上过她的代价吗? 嫌疑犯实在太多了。我打开了门,显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我 竟然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猫想要跟着我混进来,我用脚推开它然后关上 了门,它想要刺探我到底在这干些什么勾当吗?门都没有,这只老特务永远都是这 样公开的毫不掩饰的窥视着我。 房里每件家具都是我所熟悉却又陌生的,无论是我离开这房间前买的还是离开 后所添购的。旧家具依旧待在分房前的位置,这房里只多了一台电脑以及因为它而 买的桌子椅子,还有那冷气机跟那个床头台灯换新了,就只有这样,其他的一切都 还维持三年前的样子,但这里对我来说怎样就像是个陌生的国度。我的家是同时拥 有着两个国家还是一国两制?我想要是她到我房间或许也会有着像我现在一样的感 觉——陌生而又熟悉,三年来她也从没进过我的房间。 她衣柜里以前还杂放着我的一些衣服,现在全都是她的了,满满的,我讶异于 她何时多了这许多衣服?其实注意看,这些衣服我都看她穿过,只是从未见过它们 离开她身体后的样子。它们现在就像尸体般这样凄凉孤苦的悬吊着,衣服的生命是 附着在人的身上吧!一离开身子,这些衣服就像是走失的狗般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了。打开五斗柜,那些叠的整整齐齐的胸罩内裤也是我常见的,但那是因为在阳台 阴乾展示时不得不看到的,而非在这种场合……其实我常会希望我没看到它们,这 不只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导致我鼠蹊痛上一整夜——如果我不自慰的话。这几 年来她的内衣可是越来越新潮了,是因为老到需要用漂亮的内衣才能吸引情人?还 是整个身体只剩下内衣可看,一但剥掉内衣后就剩不了什么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怎 样的内衣才算新潮,除了她,我看过穿内衣女人都是在A片里了,跟A片比起来这 些只能算是古董了吧! 我坐在床上小心的环顾着四周。床垫因着我的体重微微的凹陷下去,而那被单 也随着凹陷着,就像是在水潭里成了一个漩涡,所有东西都被吸了进去。这让我想 起“半夜鬼上床”那张会吞噬掉一切东西的床,我跟她都被“婚姻”这个魔鬼给抓 进漩涡里了吧!再怎样挣扎也没有用。 化妆台是结婚前几天我们一起买的,以前只象征性的放个三、五瓶玩意,现在 上面可是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这些就是电视广告里说的可以用来保住女人青春的 东西吗?墙上还挂着我们当年的婚纱照,不过这张只是她一个人的独照——她是老 了,比起九年前,她现在真的是老太多了。她这是在卧薪尝胆吗?用着每天看着逝 去的青春来警惕自己青春不在?然后闻鸡起舞奋发图强的用这些化妆品来挽回青春。 那么我呢?我照着化妆台的镜子看着自己却感觉不出什么变化,大概是因为没 有旧昔的照片作为比较吧!那些结婚照呢?应该有两大本,不知道她把它们给塞到 哪个角落去了。 这张床我睡了六年,但现在上面却丝毫没有我存在过的任何迹象,床上只有那 棉被如同鬼魅般的被摊在床的正中间。那棉被还保留了昨夜她独自睡过的形状,略 略弯曲着,我回忆着她睡着时的样子,那记忆见鬼似的出奇鲜明,她睡着时总是S 形般微微弯着身子。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带上手套以及帽子这类东西,或许我会留 下一些指纹或头发什么的,我可不希望发生什么误会之类的事情。 枕头还是两个,既然只有一个人睡为何还需要两个枕头?而且她睡着后通常都 会滑下枕头的。我起身绕过床铺仔细瞧着,枕头上还有她昨夜或更久以前遗落的长 发,我小心的拾了起来,像警察蒐集证物般的我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接着我想想 这实在是太无聊了,当我想将头发取出放回原位时却怎样也想不起来这头发刚刚躺 着的样子。我犹豫着,况且我不清楚为何我要拿走这根头发,如果真的想要,那客 厅跟浴室里到处都是她掉落的长发。后来我还是决定将它收回到我上衣口袋中。 退后时我撞到了椅子,那是一张有着轮子的电脑椅,它缓缓的移动并挪出了一 个空间出来像是欢迎我坐下。她买电脑时我知道的,送桌椅跟安装电脑时我都在家, 只是我并没跟着那些送货的家伙们一起走进这房间而已。我没坐下半蹲着想要打开 电脑。 我决定不去碰它。我想证实些什么呢?真的证实之后呢?很多事情不明白反而 是好的,一但明白了就无法再回头了。 不死心的,我脑海里一直想着那两本婚纱照到底被放到哪去了?我猜它们应该 是被窝藏在化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那里位置长宽正好可以放的下。打开底层抽屉 后证实了我的想法,那两本婚纱照果然安静的平躺在那,相本上还放着我们烫金的 结婚证书,以及那片摺成小小方块当年宾客签名绸缎。但,比较困难的是……在那 些东西的最上面则压着一根按摩棒。 我思索着,到底该怎样才能不动到这些东西拿到婚纱照呢? 电话突然无预警的响了起来,在这沉寂的夜里分外的响亮,我从沉思中被吓的 跳了起来。在先关掉抽屉还是先接电话中我思考着,电话在响了约十来声后停了。 寂静再度袭来,空荡的空气在耳鼓里嗡嗡叫着……我维持原本蹲着的姿势,看着那 根按摩棒我等待着。于是电话终于如同我预料的再度的响了起来。 “刚刚怎没人接电话?” 是她打来的,我看了一下手表就要十二点了,这时间对她来说还不算太晚吧! “有吗?我就在电话旁没有听到啊!”我惊讶于自己撒谎的功力。 “大概是拨错了吧!手机没电了,我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她喃喃自语的说着 :“今天只做了一些小检查。怕你担心,又怕你打我手机不通,打个电话跟你说一 下我很好。” 一面接电话我一面瞧着那按摩棒,我想应该称它为按摩棒吧!或是它有什么特 殊学名之类的?这玩意做的可真夸张,但你不得不赞美它实在是跟实物长的太像了, 真的可以称做是件完美的艺术品,除了那个尺寸跟颜色……我不了解她为何会选择 黑色,换是我就绝对会选跟身体一样的肉色。不过,或许黑人才会有着这种尺寸吧! 一个人要怎样跟这种完美的艺术品做爱呢?人应该跟艺术品保持一种距离的,为大 的艺术品只适宜远远的欣赏,就像是A片里的女人一样。 “喔!”我漫不经心的应着。 “好吧!没什么事,只是打个电话给你。” 她晚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怎突然想起来要打电话回来呢?这可是从来没 有的事情。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