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最亲密的大姊 当人们想要伤害我的时候他们就关心我, 因为他们痛恨我。 关心是支利箭,一再的提醒我, 我没有权利忘掉我应得的痛苦。 本来已经遗忘的痛又再被掀起…… 你们想要怎样? 告诉我提醒我这世界有多不公义吗? 滚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的舔着伤口 这就是你们对我最大的恩惠了。 “因为找不到停车位,找了好久,你们这社区车位又难找,而我那车又大……” 她姐夫说这话时不但没有丝毫的歉意,竟然他妈的还给我带着几分的骄傲,就 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我心想,你这个该死自大狂,明知道我家这难停车你不会坐 捷运再转公车吗?OK!你他妈的因为有钱有地位所以坐捷运搭公车会让你丢脸,那 你难道连这坐计程车的钱也没吗?你们这些开轿车的狗东西都是些该死的王八蛋, 只会在下雨天时溅别人一身的水,全是一群混蛋王八蛋。 她大姊进了门后就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流下眼泪,不停的哭着,就好像来 这就专是为了来哭一样。 突然我起了个错觉,我感觉我们几个人正在这演着歌仔戏,而我们家客厅就是 那个舞台,她大姊是这戏团子里的当家花旦。我不知道我的角色是什么,我猜想其 他人跟我一样的也弄不清楚自己的角色为何,所以我感觉除了她大姊以外似乎人人 都有着这么点尴尬,连那只死猫都躲在厨房里不肯露面,怕一被瞧见难免就会被拖 到台上给轧上一角。 她指指椅子说:“大姊、大姊夫,坐吧!我没事的,不要担心。” 她大姊坐下来后还是不停的哭着,我想她出门前实在是不应该化妆的,她大姊 难道一点都没料到自己会哭吗?这回我还得帮她递面纸拿垃圾桶的,实在是太不环 保了。我望着她老公心想,你这个秃头老孔雀不会感觉到羞耻吗?看你那女人哭的 像个傻瓜一样。 她姐夫一脸安慰的样子,拍着她大姊的背说道:“亲爱的,没事的,没事的, 刚刚小妹不是已经说没事了吗?” 这里像是一场演乱了的歌仔戏,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票友所以记不住词吧!那 真正有事的拼了命说自己没事,那些没事的反却坚持着说有事。那个担任导演的上 帝这回也失踪了,剧本也不知道被大家给搞到哪去了,我就像是个忘掉台词走错位 置的路人甲呆立在舞台中央进退不得。其实有事没事谁也不知道,但这回大家都忙 着扮演上帝的角色,人人都成了预言家,我想其实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个黑乎乎长 的像“鲁智深”的医生了,在这现场我们已经有上一堆可以施展神迹的上帝。 为了逃离这场混乱我说我想去阳台抽根烟。我本来是想说要回房间抽的,但这 样好像不太礼貌,我该多学点有关礼节这类事情,这个家很快就会络绎不绝了。我 该收取门票吗?还是按时计费,就像是电影里面那种心里医生?或是像现在最流行 的网咖?我其实还是有些生意头脑的。 我抽着烟,微风徐徐吹来,她的内衣在我头上晃着。我喜欢这种感觉,自从分 房后这是她唯一跟我最接近的时刻。纱门忽然像是被强暴似的被大力推了开来,那 个死秃头老孔雀探头望着我…… “方便吗?” 废话,你没看到我在抽烟吗?这意思就代表我现在正好有上一千万个无聊,你 看过哪个在阳台抽菸的家伙在忙着,出非他正好是个修理热水气的工人。要来你就 过来,别在那假惺惺的装了,我倒还怕你不方便呢!听说这死秃头已经戒菸有一年 多了,阳台这里可是法定的吸烟区,看我怎样燻你。 他挥着手试图赶走烟味的说道:“你放心,小妹她不会有事的,癌症现在已经 没这样可怕了,及早发现及早治疗。” 是啊!你说癌症不可怕为何还猛挥着烟?你也别再戒菸了,要不要也来上一根 呢?反正是抽死一个少一个。 我应道:“嗯!我知道。” 我感觉他在盯着她的内衣,那双小小倒三角的贼眼转阿转的,算准风向我吐了 口烟在他脸上。我心想,你这死秃头难道就没别的词了吗?不停的说没事没事,你 们公司股价跌到这样你在董事会里也是这样交代的吗?你他妈的就算有事也是我家 的事,你在这没事念念不休的废话些什么?有本领你就来上你老婆的妹子啊!光在 这看着内衣意淫算不上是个好汉。还是要我去上你老婆?你会心疼吗?这年头不是 很流行换妻? “我介绍个医生给你?他是我一个同学,日本帝大的医学博士,他现在在日本 可是很有名气的。”他边咳嗽边说着:“他的专科就是乳癌,台湾许多人想挂号还 挂不上的。” “谢谢!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要问问她的意见,我不能帮她做任何决定的。” 说完后我就推开纱门走进屋内,留下那个咳个不停的秃头老孔雀。 “……那医生你一定得去看看,我不骗你……”她姊姊话说一半见我进来突然 嘎然而止,就像是她们正在说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都是些混蛋,我心想着,这些人就当我们跟他们一样有钱。跑到日本去开刀? 疯子,我们只看的起健保的。 “那会痛吗?听起来很可怕。”她像是没事一样的追问着她她姊。 “只有一点点痛,就像是被蚊子轻轻的叮到一样,其实还没这样痛啦!他是按 枪计费的,看你需要几枪。” 她姊姊一面说一面看着我,好像是在示意我该回避这个话题?还有,治疗乳癌 需要用枪轰掉整个乳房吗?算枪?最多两枪就够了……这疯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们说,我去房间一下,别让我挡着你们话题了。” 死秃头这时正好进来,我带着得意的眼神瞄着他……嘿!我还有房间可去,你 呢?你就退回到你的阳台继续去意淫吧!到阳台去仔细摸摸你小姨子的内衣,两个 女人要是聊起天来我保证是没完没了的,我相信这时间还够你去打个手枪。我猜他 不需要很多时间的,像这种肾亏的老乌龟能硬就不错了,我敢打赌他最多只能撑上 个卅秒。 “你留在客厅陪陪我们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话题,大姊在说她去雷射除斑的 事。你看她的脸可不像我,连一点雀斑都没有呢!” “是啊!是啊!真的是做的很不错,完全都没有雀斑了。”死秃头说话时满脸 谄媚的样子,我猜他一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了把柄。 老实说她大姊是很漂亮,她家三姊妹中属她大姊最漂亮也最聪明,当年还是台 大的榜首。榜首又怎样?她家老二还读到博士呢,但最后还不是被男人像破布般的 给甩了?年华老去的女人剩下的还有什么?只能固守着这个老秃头像是守着四行仓 库一样。她大姊每天闲闲没事都在干啥呢?上午睡美容觉到十二点,下午去“亚力 山大”还是“最佳女主角”?还是两个都去?晚上呢?这个死秃头可能会七点准时 回家吗?那一整晚没事干到底该怎样安排?偷养个小白脸吗? 我不知道她大姊当初为何要读书,读这样多年书却从来没去工作过,这读书的 目的倒像是当作嫁妆来勾引那些有钱的家伙了。如果她大姊书没读的这样好会嫁给 怎样的一个男人呢?像我这种?看来读书也不是毫无用处的了。 “真是个老不正经的……”她姊姊望着死秃头亲昵的笑着说。 “要去我带你去,那医生可是我一个老同学,是东京帝大的医学博士。”死秃 头像只哈巴狗似的说着。 “除个雀斑也要到日本去做吗?你可是有好多帝大的同学啊!”忍不住我讽刺 的说着。 “是啊!他朋友多,大多都是他在帝大读书时的老同学了。人老了嘛!总需要 多认识一朋友有备无患,哈哈!”她大姊兴奋的说着,尤其是在说到“帝大”两字 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对啊!我们刚刚还正在谈,我另一个医生朋友对乳癌很专业的,要我介绍吗?” “日本可有没法用健保的。”她直说的口气让我吃了一惊,整个客厅一下都安 静下来了。她接着打了哈欠说道:“我好累喔!” 她姊姊立即起身说:“小妹,听我的,你就辞了职专心养病好吗?身体可是比 什么都要重要的。”说着说着泪又流了下来。 “唉!我天生是个劳碌命,怕是这一得了闲病就更严重了。妈当年身子不也是 好好的,这一退休闲了立刻就生了病,人真的是闲不得啊!”她悠闲的说着:“大 姊!我真的没事,你以前看我生病过吗?家里孩子就属我身体最好了。” 送走客人后整个屋子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可怕,就好像世界末日降临一 样,我突然思念起刚刚那两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了。而她像是变魔术一样的在沙发底 下摸出那本《爱情罗曼史》,如往常一样横躺在沙发上,继续看着。 “不是累了吗?” 忍不住我还是说了。我无法确定我说这话的动机,是礼貌?还是关心?因为无 法确定动机所以我一直憋着没说出来。如果是礼貌那还好,如果是关心呢? 上次的关心是在何时?八年还是九年前我们去爬山时她扭伤了脚,那次几乎是 我背着她下山的,到现在我还能感觉出她在我背上时的感觉。九年到底有多久?为 何从关心到漠不关心会有着这样大的变化?关心与漠不关心的距离有时就像是只有 一线之隔……今天要是换了是我得了肺癌她会关心我吗? “还好,累是不累,就只是怕吵而已。” 她叫来猫,猫跳上沙夫后就卧在她的身边,没一下这死猫就睡翻了,还呼噜噜 的打着鼾。她突然的掉下眼泪……我发现我已经忘了她还会掉泪,她妈妈过世时也 没见她哭,我有看她哭过吗?一定有的,没有人是完全坚强的。但,为何感觉中她 是永远不会哭的呢? “怎了?别难过了……” “唉!这女主角真是可怜啊!”她盖上《爱情罗曼史》感慨的说着。 这些天连续失眠已经习惯了,我用额头贴着鱼缸跟鱼对望着。这条鱼可真的是 越来越大了,我翻遍抽屉找出了一只米达尺,我比较着,它大概已经有六七公分了 吧!以一条“朱文锦”来说它应该是相当大了,看来已经像是一条小型的“锦鲤”, 它会像“鲤鱼”一样成精吗?永不生病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果我生病了你会关心我吗?”我问着鱼儿,鱼儿立即转头游开了。 “好吧!你也算是诚实了。”我感觉有些悲伤,但同时也感到轻松起来。 口渴了,打开房门我想到冰箱里找点饮料,我记得应该还剩一罐红茶。经过她 房门时我停下了脚步,我不知道为何想要停下,总之就是停了下来…… 我将耳朵贴近她的房门,房里依稀的传来阵阵键盘声,有时停顿一下,没多久 又像是骤雨般的响了起来。凭着感觉,她应该是在网路上跟某人交谈着,在这深夜 的时刻。 或许我以前全都猜错了,她的情人是在网路上,在网路上想找个情人实在是太 简单了。在网路上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可以任意变换年龄,每个人都幻想对方有 着三级电影明星般的身材与容貌。或许有人正在用文字挑逗着她,或许她现在正裸 着身子任凭对方幻想的侵袭,或许那根按摩棒就是因为这样而存在的。 我听见她推开椅子,那种电脑椅滚轮在地上滑动的声音,我几乎是用跳着的离 开她的门口。她推门而出,在冰箱前我们一起看着那罐红茶……那只猫不知何时也 挤了过来,难道这怪猫也想要来抢这罐红茶? 我放弃的走开了,还是喝白开水对健康比较好,一个人不能有太多坏习惯的。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