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鲜 花 和 蔬 菜 第二天,工作日 三口品律师事务所里,两个女人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一个始终埋首于案卷 中,另一个则频频从文件中抬起头,偷瞄她的对桌。 “你到底在看什么?从上班开始,你已经看了我二百五十一次了。”一直低 头不语的冰洁倏地抬起头,脸色不悦地质问我。 “呃!”我被她这突然的瞪视吓了一跳,身体也反射性地向后一靠。讨厌! 难道冰洁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我拍拍“砰砰”乱跳的胸口,疏了一口 气,噘噘嘴,“你不看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有事没事?没事的话……”她的目光中透着危险的讯号。 “有!我有!”真是的!每次都用这一招儿,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可是…… 我却总是吃她这一套。没用!“昨天的那个检察官,他向你求婚耶……你没有一 点心动吗?” “有。”她出人意料地说道。 “什么?”我马上精神一震,冰洁兄并不是冷血动物嘛。看来我以前是错怪 她了…… “恶心。”她冷冷地哼出两个字。 “啊?”我收回前言,她是冷血动物,而且还是血里面结冰的那种。“喂, 难得有男人那么直率地向你表白,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她念念有词。 “还有一个人人爱。”我接道。 “那一个也得符合我的条件才行。”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服了她。我泄气地垂下头。冰洁兄择偶的标准是“三有”原则——有房、有 车、有金子,还得是个好男人。老天!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那种男人可算得上是 这世上的稀有品种了,得之不易哦……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等着做一辈子老姑娘吧。”趁机浇她一头凉水,让 她明白现实的残酷。 “无所谓。”她不在乎地答完,又低下头,专注于案卷中。 而我——吐血! 沉默三分钟后,我又忍不住开口问她,“冰洁,那个司空学看上去应该是个 好男人,你真的不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莫理。”她半抬起眼。 “嗯?啊!” “啪啦!”一支铜质笔筒从我头上飞过,撞到墙上,最后掉落在地。 “冰洁~”我从桌下探出半个头,“你想杀了我吗?!”冰洁的疯狂无人可 比,当她发疯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而我就是那经常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反应神经够灵敏,恐怕这会儿我坟头上的草比人都高了。 “是你自己找死。”她正色对我说,“莫理,我警告你,我待会儿有客户要 接待,到时你给我老实点,闭紧你的大嘴,少给我胡说八道,否则你就等着换条 新舌头吧。” 接收到威胁,我忙捂上嘴,拼命点头,新舌头?免了吧,我还是比较中意我 原装的这条。 就这样,我被迫再次保持沉默。 半个小时后,身后传来敲门声。 “请进。”我终于又可以开口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进来,但敲门声却没有中断。 我疑惑地皱眉看向关闭着的门板。 “莫理,去开门。”冰洁好像当我是使唤丫头似的命令道。 “哎?为什么是我?外面的人可能是你的客户耶!”我向几乎扎进卷宗里的 她不满地抗议。 “因为你离门最近。”她抬起头。 “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我离门近,所以就要做小妹吗?”我指着自己的鼻 头叫道。 “莫理,今天你真的想和你的舌头saygood -bye 吗?与其坐在这里唠叨, 不如马上去开门。”她眉头紧皱着眯眯眼。 我摸摸鼻头,噘噘嘴,虽然不甘,但还是站了起来,走去开门。“干嘛不请 个真正的小妹?害我每次都要做这种事,两条腿都快跑细了。”我咕哝着。 “因为请小妹要花钱。你那两条萝卜也该运动运动,健美一下了。”她恶毒 地说。 我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再次低下头的好。好……好尖的耳朵哦! 回答也令人绝倒,而且……气愤。“我的腿是萝卜腿,你的就是大象腿!”我孩 子气地回道,还愤愤地向她比出中指。 一肚子不爽地拉开门…… 吓!一大束红玫瑰堵住了门,也塞满了我的眼。不管这花是送给谁的,反正 我的心情因这束花变得好多了。 “这不会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吧?”我的头左摇右摆,打量着那束玫瑰。 “不是,是九十九朵玫瑰。”一个声音从花束后传出。 我退后一步,低头一看,花束下面竟然还有两条腿。我又跨前一步,伸手拨 开重重花障,一个男孩年轻的脸孔现了出来。 “嗨!你好。”我笑眯眯地向那个小弟打招呼。 “你好。”男孩也回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请问您是王冰洁小姐吗?” “不是。”我预感到某件有趣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这花是送给她的吗?” “是的。”男孩点点头。 “她在里面。”我伸出拇指比了比身后,并错开身,让男孩抱着花束走进来。 男孩走向办公室里那个唯一的一个坐着的女性,他将花放在冰洁的办公桌上, “王冰洁小姐,这花是一位姓司空的先生送给您的,请您签收。” 冰洁看了看花束,老大不情愿地在收据上签上了大名。 男孩拿了单据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被我叫住。“小弟,你是哪家花店的?” “‘缘’花坊。” “缘吗?”我窃笑,又小声地对他说:“小弟,下次那位司空先生再到你们 那里订花,麻烦你告诉他,亲自送来比较有诚意。OK?”我向他眨眨眼。 男孩似乎领悟到了我话中的意思,露出调皮的笑容,“OK. ” 送走了送花小弟,一回身,便见冰洁忙碌的身影。 咦?奇怪,刚才还对那束花深恶痛绝,怎么才一分钟就态度大变,细心地照 料起那些娇艳的玫瑰来了? “冰洁……”我向她走过去。听到她正欢快地哼唱着张信哲的老歌《雨后》。 走近仔细一听,我那点浪漫细胞全让她一炮轰得精光。 “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 我重拍脑门,冰洁这辈子可能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她注定会败给钱。 傍晚 西单广场 一个卖花姑娘……呃……三十几岁的女人还能叫作姑娘吗?应该叫卖花的欧 巴桑吧?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个卖花的女人正在叫卖着。 她表情愉悦,动作敏捷地在广场上跑来跑去,兜售着她怀中的那九十九朵红 色的玫瑰花。 “贱卖,贱卖!红玫瑰一元一枝啦!买一朵送给女友,表示你爱她;买十二 朵送给你的爱人,趁机求婚,保证成功;买一束回家,送给你的妻子,让她知道 你重视她!买喽,买喽……” 看着这一幕,坐在一旁长椅上的我,只能翻着白眼,无言以对。不愧是当律 师的,连卖花的词儿都是一套一套的。我叹了一口气,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 有道。可是没有人会像冰洁这样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吧?一个女人一生能收到 几束带着爱意的鲜花?一般的女人都会很珍视这些花吧?可是我们冰洁兄就不是 一般人,将物品的价值发挥到极限才是她的专长——她不但把那些花卖了,而且 还是无本生意……唉—— “莫理。” 听到冰洁的叫声,我抬起头,看向两手空空的她,“卖完了?” “完了。可以回家了。” 于是,我站起来,看到她身后那些持花的人,不禁又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如 果司空学够聪明,就不要再送花给这个女人了。 一个月后 看着冰洁怀中的花束,我的白眼一直翻个不停。司空学显然不够聪明,连着 送了一个月的花,而且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难道他真的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 我看了看站在窗外仍然留连不去的司空学。说他不够聪明,但他又挺能接受 别人的意见的——自从第一天由花店小弟代送花来以后的日子里,花都是由司空 学亲自送来的,想当然他是听了我让花店小弟带给他的话。 我又转头看向此时正抱着花束,为了今晚又可以大赚一笔而欢天喜地的冰洁, 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恐怕司空学没把冰洁追到手,反而只会喂饱她的 荷包。 思来想去,我下定决心,当即立断……站了起来,趁冰洁不注意之际,溜出 了事务所。 站在街道上,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啊,在那里。司空学!”我大叫着正要 钻进车里的司空学的名字,向他跑了过去。 当我奔跑到他面前时,他用一种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是谁?” 他的问话让刚刚站定的我险些摔倒。不是吧?“你不认得我了?” “我们见过吗?小姐。”他冷着脸问道。 “当然,上回在法院,我是和冰洁在一起的那个人。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有些难于置信地看着他,天下真的会有他这种记性的人吗? “我该记得你吗?” 他的一句话彻底打败我了。我垮下肩。好吧,好吧,不记得就不记得,无所 谓,我就当他的这种表现是对冰洁的专情好了。 “有事吗?”他又问道。 看着他那张冰块脸,我的决心开始动摇,这样无趣的严肃男人真的能赢得冰 洁的芳心吗?……“咳咳,司空学,你不觉得除了送花以外,你是不是可以换些 别的东西送?” “我觉得鲜花很好。”他仍然板着他那张石膏脸。 是你那空虚的大脑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取悦女生的东西了吧?我不屑地白了他 一眼,“你知不知道你送的那些花的最终下场是……” “花我已经送给洁了,至于怎么处置随她喜欢。”他一点也没感受到我的好 意。 没礼貌的男人!我跺跺脚,“但你不觉得送一些更实用的东西会更好些吗?” 不管他听不听,反正我是说完了,于是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开。 我管你去死啊!这种恣意打断女士讲话的不懂礼貌的烂男人!我咒他去死! 可是……他要是死了,还有谁会想要冰洁啊? 第二天下班后,我留下未处理完公务的冰洁,先行回家准备晚饭。 大概快七点的时候,冰洁回到了我俩共同租住的小公寓。 在井珊未嫁人之前,我们三人是租住在一套较大的房子里,后来井珊成了家 搬走了,所以,为了节省,也因为没必要,我和冰洁换租了现在的这套较小的公 寓。 我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将菜放在餐桌上,回头看向刚进门的冰洁。 “你回来啦?咦?那是什么?”我看到她提在左手上的一捆翠绿色的东西, 上前一看,芹菜?“呀?你竟然会买菜回来?可是,我已经做好菜了呀,而且今 天也轮不到你买菜啊。”真是奇怪。 “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她把那捆芹菜扔进厨房。 “送的?哈!什么时候菜市场的小贩变得这么客气了?”我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是那个呆瓜检察官送的。”她不冷不热地说明。 “司空学?”我瞠大了双眼。 “对。”她点了下头,就坐到餐桌旁开动起来。 我立在原地,嘴角抽搐。不用细想我就明白了。真不愧是司空学,领会别人 的意见都独有一番见解。我让他送些“实用”的东西,他还真送了“食用”的东 西来。不过,这样也好,大概以后我们的菜钱是省下了。 再转身,“啊!冰洁!你给我剩点菜,我还没吃……你饿死鬼投胎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