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感 动 “医生,他的伤势怎么样?”我问着司空学的主治医生。 “只是一般的腿骨骨折,打上石膏,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复原了。” “那他需要在医院住多长时间?” “两、三天吧。回家后要好好照顾他,让他好生休养,不要过度操劳那条伤 腿就可以了。”医生嘱咐着。 听罢,我只能在心里翻白眼。我又不是司空学什么人,干嘛跟我说这么清楚? 该照顾他的应该是……但是,表面上我仍是一脸感激地应允着,并向医生道谢。 当我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坐在司空学的病床旁的冰洁,她正用着一种很奇怪 的眼神看着昏睡中的司空学。 我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床尾的边沿。 冰洁瞥了我一眼,那一眼中有责备、有懊悔,也有着疲惫,可当她再次望向 司空学时,眼中却又出现了那种迷惘的神色。 看着这样的好友,我心中一恸,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医生说他只是一般性的骨折。”我用平淡无奇的口气说道。 “嗯。”她的回答也是要死不活。 “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复原了。” “嗯。”她依然没有看我。 “他只要住两、三天院就可以回家了。” “嗯。” “不过,据我所知,他家没有人可以照顾他耶,我想还是让他在这里住到痊 愈吧。” “嗯。” “还有那个……”我抬头看看天花板,才又看向她,“他的医疗费和住院费 的问题……” 她终于看向我了。这个钱奴! “肯定不是由我来付。”她一开口,就是捍卫自己的荷包。 “喂,人家好歹也是为了救你,才被撞伤的,好不好。”我无奈地看着她。 要走就走嘛,可也别气得理智全失,直着就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冲吧? “我又没让他救我。”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唉,你这个无情的冷血女人,枉费司空学那么爱你,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 以不要了。”我打开包包,从里面翻出一只油性笔,侧转过身,背对着冰洁,在 司空学的石膏腿上写上“我是英雄救美撞断腿,可惜美女不领我的情”。我又回 头看着她,“喂,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动?人家司空学可以为了你,腿可断,血可 流耶。” 冰洁看到了那行字,白了我一眼,站起身,走过来,拿走我手上的笔,在我 写的那行字低下又写道:“谢谢你”,然后把笔扔还给我。 看看那三个字,我又看向窗外泛白的天空,“难不成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了不成?冷血动物也有了体温?” 她狠瞥我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向外走去。 “喂,你去哪儿?” 她回身,给了我一个责怪我明知故问的眼神,“去筹他的住院费。” 我嘿嘿笑着看着她走出病房,待见她的背影被门板遮掩上,我才敛去脸上的 傻笑,“你也有些心动了,冰洁。”坏坏的笑容再次浮上嘴角。 当司空学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仍然只有我一人。 见他四下张望,我好笑地摇摇头,“你不用找了,冰洁她现在不在这里。” “噢。”他失望地闭上眼睛。 这男人……实在太过分了!心上人不在,就连眼睛也懒得睁一下,好歹我也 在这里看护了他好几个小时了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真是差别待遇!不过, 为了冰洁的未来,这口气……我忍了。 “你不想知道她去哪能儿了吗?”我挑挑眉,问他。 一句话,他马上睁开了眼,真是让我气结。“她去哪儿了?” 我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她去找那个撞伤你的司机交涉了。” 他摇摇头,“没必要,横穿马路本来就是我们的错……” “NO,NO,NO……”我伸出一指在他眼前摇晃,“只要有冰洁出马,那个司 机不背六成以上的责任,他以后都甭想过安稳日子,你应该知道她的本事。” 呃,说人人到,冰洁推门而入。 “嗨!”我向她挥挥手。“谈判的结果如何?”看着她那张表情还算平和的 脸,我心里就已有了答案。 她瞅了我一眼,似有些不耐我的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笑起来,“崇拜!冰洁兄,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眼就可以看穿 我心里的想法,真是能人所不能的英才。”然后,我又指指司空学,“那能不能 请您告诉我,他的医疗费,我们需要承担多少?” 她伸出两支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两成。” “两成?”我挑眉,瞪目。冰洁当律师的本事,我当然清楚——把没错说成 有错,把白的说成黑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这些都是小case. 只是没想到她杀 价的本领也更上一层楼了。两成耶,也就是说,那个本来没什么过失的司机要负 八成的责任,也真亏他能认得下来。不过……冰洁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这 至今仍是一个谜。 “这样不太好吧?”司空学看着冰洁,不甚赞同地说道。 噢喔!不和谐出现了。我看向司空学,噘噘嘴。真是块木头,他难道不知道 男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是孙子吗?girlfriend做对了,要高举双手,大呼万岁;girlfriend 做错了,也要说她做得对,并给予鼓励。 我叹了一口气,唉,憨直的男人还是不适合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他而言倒是比较合适,否则他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只因他不懂如何讨女孩子 的欢心。二度叹气,看来司空学要被冰洁三振出局定了。 但是,奇异的是冰洁的反应。“你认为我做得不对?”她竟微笑着问他。 我瞠大双眼,只怕错过这诡异的一幕中任何一个细节。 “是的。”司空学诚实的回答毫无修饰。 再看冰洁,她竟然笑得更加开怀,“谢谢,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敢当面 说我错了的男人。” 我托着下巴,生怕它因我的过度惊讶,而掉下来。哦!收回前言,司空学想 追冰洁并非全无希望,坎坷的道路前方,仍有光明在等待。因为……这是冰洁第 一次对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真诚的笑容。 忙了一夜,我和冰洁回到家,好好地梳洗了一番。 换过衣服,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理着今天开庭要用的卷宗,而冰洁则在另 一旁擦拭着她的长发。 “哎呀呀!真是命苦啊,一夜没睡,今天还要上庭活受罪。又要连轴转了, 真是的!人活着真不容易啊——”我一边看着手上的卷宗,一边哀哀叹息。 “你行了吧你。每次都要抱怨一堆,结果呢?你还不是仍旧按你抱怨的那些 去做?”冰洁一甩头,我马上抹了一把脸,吓!又洗了一回脸。 “你很过分耶!”我把卷宗放进公事包,然后看向她,“难道我连抱怨的权 利也没有了吗?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只喜欢过过嘴瘾,还不让让我。诶,对了, 今天你有事吗?” “嗯。”她继续擦着那头长发。“今天上午有个当事人要来做询问笔录。” “几点?” “十点。” “嗯——”我盘算着,“我是八点半的庭,如果没有意外,大概一个小时就 可以完……这样好了,你就别去事务所了,在家补个眠,然后去医院陪陪司空学。” 我拿走她的公事包,在里面找出一个文件夹,“是这个吧?”见她点了头,我就 把那份文件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喂,为什么是我去陪他?”她将毛巾甩搭在肩上。 “因为人家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理所应当去陪护,这还用问吗?” 我 抱着包看她。 “那……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去陪他?” 这个女人是典型的见利忘义型 人种,不和她说明利害关系,就休想让她去做没有收益的事。 “拜托——小姐。”我无奈地瞥她一眼,“他是腿残不便,又没有家人在身 旁照顾,一个人在医院,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你就算 是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去陪陪他,更何况他还是你的救命恩公哩。”我看看表, “就这样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我拿走公事包直往门外冲去,生怕会被 她抓住。 当身后的门板重重的关上后,我回头吐了吐舌头。嘿嘿!当年井珊就是因为 去陪护,结果最后把自己也赔了出去,圆满地完成了自个儿婚姻大事。如今冰洁 去陪护,虽不敢说可以像井珊那样,但也总会培养出一些感情来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吹起了口哨,阔步向前。看来,以后的日子会更精彩。 傍晚,回到家,我在门廊处看到了冰洁的鞋子。 呦!回来啦? 我走进屋,寻找着她的身影。“冰洁?” “我在这儿。”声音从厨房传来。 耶?这个钟点儿,冰洁竟然会在厨房里?平日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出 现在那里,除此之外,她都会和厨房保持三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今天是刮的东南 西北什么风,竟把她吹进了厨房? 我满腹疑惑地一步一步走向厨房,探头进去,就见她正站在料理台前操着刀。 我走过去,在她身侧立定,先是一脸认真地看看她,然后扭头看向料理台。 呃……她正在切排骨……哦……不,再准确点来说,她是在剔排骨——每一根骨 头上的肉都被剔得干干净净。 “你要做什么?”我狐疑地问着。 “炖排骨。”她答得简练,手上的刀在骨头上划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可 见她剔得有多么仔细。 看这样子,她还真的是要炖“排骨”啊。我挑挑眉。“你要去看笨笨?” 笨笨是冰洁的爱犬,今年已是十一岁的高龄了,按人类的年龄推算,它已算 得上是年近古稀了。前不久它大病一场,被送进了兽医院,至今仍在疗养中。 “不是。”她回答得干脆。 “不是?那你是为了……”我微皱起眉。难道她是为了…… “给司空学的。”她又剔干净一根骨头。 猜中!“那你是要给他炖那个‘排’呀,还是那堆‘骨’?”我心里直打鼓, 希望不会又从她嘴里蹦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才好。 她看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当然是骨头。吃哪儿补哪儿嘛。” 跌倒!——服了她。“你要炖骨头汤,大可以直接买羊骨头啊,干啥还要这 种带肉的猪排骨?还得剔,多费事。” 她又看看我,一脸精明算计,“这些肉咱们可以吃啊。” 天啊!请您打一道雷下来吧,要么劈死我,要么劈死那个有眼无珠的司空学, 不过最好先劈死我眼前的这个冷血女人。她还是人吗?让人家伤患啃骨头,自己 去大口肉吃着。这是绝对不人道啊! 我无力的抹了一把脸,“去去去,到外面去,这儿由我来。”我推开她,。 如果真让她继续待在这里掌厨,那让司空学天天啃骨头事小,自家厨房发生第三 次世界大战,那事儿可大了,所以还是让这祸害早早退离的好。 我拿过她手上的刀,把她推出厨房,然后再走回料理台前,继续她的工作。 我看着一只手上的排骨和另一只手上刀锋锐利的菜刀,只能苦笑着想道:当 个媒人还真是辛苦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司空学是结结实实地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在这近一百天里,冰洁天天都会去医院报到。虽然一开始她是百般的不乐意, 完全是在我的仁义道德演讲的疲劳轰炸下,才不得不到医院去“避难”。不过, 一段时间后,像是习惯了,她化被动为主动,每天都会去医院和司空学照个面。 估计司空学肯定是乐歪了,巴不得一辈子粘在病床上,享受美人恩呢。 其实,细细地思量一下,冰洁一定也对司空学或多或少的有了那么一点感情, 否则,以她的那副臭脾气,如果某件事是她不想做的,任你是循循善诱,还是酷 刑暴力,都休想让她妥协。只不过,冰洁似乎对这份正在微妙变化中的感情还不 自知。 可是,就是她对自已感情的不自知这个问题,才是最大条的问题。如果用棒 子可以敲醒她那颗固执的大头,那我一定照做。 唉!真是……难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