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怕我提起你的过去,是不是因为你会心虚?」柯羽蝶很快地反诘方圣恩。 「我?我心虚什麽?」 「颜涛跟我说过,就是因为你没保护好他妹妹,才害她被人绑架、杀害。」 柯羽蝶决定破釜沉舟、直取核心。 方圣恩更加愤怒地瞪视她,气得好几秒钟都说不出话。 而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当场被他给杀了! 「柯小姐,你知道的倒不少!是啊,我就是没保护好羽洁,这两年来,我天 天活在懊悔和痛苦之中。」他突然苍凉地笑了。 看到他突然变得绝望灰暗的表情,柯羽蝶的心揪了一下。 这是他真正的心声吗?还是只是在博取她同情心的技俩,好让她更喜欢他、 更放不下他? 虽心存怀疑,她的语气却不觉放软了。「圣恩,从颜涛那儿,我已经知道了 很多你的往事,你真的不必对我见外!我只是希望能更接近你的心而已,绝不是 有意要碰痛你的旧伤。」 听到柯羽蝶温柔的解释,方圣恩原本冰封的心,悄悄裂开了一个小缝。 带著有点倾诉心事的意味,他不禁对她坦白。「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连妻子 的最後一面都没见到。」 「嗯。」 「既然你是颜涛的好朋友,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跟他说情?」 「咦?有什麽事吗?我若能帮得上你,我当然会尽力而为。」一时之间,柯 羽蝶实在掌握不著他的想法。 「我想跟我的妻子葬在一起,请他能允许我这个心愿,让我的遗体能够进入 颜家墓园……拜托你了!」他诚恳地说。 柯羽蝶真的被方圣恩的话惊吓到了! 人生正值巅峰时期的他,为什麽要谈到「百年」之後的事? 她皱起秀眉,疑惑望著他。「你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担心到好几十年 後的身後事?」 「我不会活得那麽久的。说不定,再过个一两年,我就会死掉了。」他不在 乎地笑道。 「你在胡说什麽?我不想听你讲这种不吉利的话!」她的心好乱! 「柯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少事,我也老实告诉你好了!从我妻子死後, 我就没什麽生存欲望了,现在的我早已没心、没魂,搞不好哪一天,我就会因为 忧郁过度而死亡,或是因为活得太绝望,而突然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他 淡淡地说。 「你……你这麽爱你的妻子?!」柯羽蝶瞠目结舌! 她怎麽想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这种厌世的话。他的「 妻子」去世,他不但没忘记她,连自己的心都随她死去。 方圣恩真的曾经对她谋财害命吗? 想到自己常常看到他忧郁的表情,想到他对「柯羽蝶」或连诗珈,根本就无 心理会,再想到他心心念念亡妻,连活都不想活了,只剩下单纯想跟妻子合葬在 一起的心愿,还被颜家人三番两次严词拒绝。 柯羽蝶的眼眶不禁红了。 「你在为我哭泣吗?」方圣恩的眼神变得柔和。 「你不能这样子!你的妻子不会高兴看到你这麽悲伤!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 活下去,再爱上另一个人。你再不振作的话,你会让她在九泉下睡不安稳的!」 在她能仔细思考之前,这些话全部一口气冲出她的口中。 这不是她的演技,而是她的真心话。 她不知道自已为什麽这麽心疼方圣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直觉认定,这绝不 是他设计好的虚伪台词。 毕竟这段日子,她太常观察他了,她知道他刚刚所说,绝非只是空口说白话。 但要她就这麽相信他是清白的,他一直是爱著颜羽洁的,她也没把握。 当年被推下悬崖的恐惧,现在依旧牢牢刻在她的心版上,各方证据更显示, 他当初要欺骗她的感情时,也布下了超完美的局取信於她。 谁也不能肯定,他说的话有几番真实性。 方圣恩淡然回答柯羽蝶刚才激动的劝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的时间, 才能从丧妻之痛解脱。我要是真能像你说的那样,重新去爱人,我当然也愿意。 问题是我根本做不到!羽洁她一定会体谅,也一定不会怪我的。」 柯羽蝶忍不住央求他。「能让我帮助你吗?以一个朋友的身分,至少我可以 当个倾听者,让你不再忧伤、不再钻牛角尖、也不再有寻死的念头。」 「假若我永远只把你当成普通朋友,永远不回应你的感情,你还会愿意这样 做吗?」 他讲得很现实,只是不想平白利用她对他的好感。 「我当然愿意!」她用力点头。「我总不能强迫你爱我吧?再说我早就已经 当你是朋友了,也不可能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 「柯小姐……不,羽蝶,谢谢你!」方圣恩终於稍稍对她敞开心扉。 「别跟我客气。」她伸出一只小手,友善地盖住他的右手背。 方圣恩的心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怎麽了?他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他会觉得,连她握住他的感触,都那麽像 羽洁呢? 莫非他已经发疯了?因为太想念亡妻、而开始精神错乱,误以为眼前的生意 伙伴,其实是死而复生的她? 唉……他得清醒一点才行哪! 当晚,回到自己公寓的柯羽蝶,陷入了哀伤的迷雾。 她连灯也不开,就缩在客厅的小沙发中流著泪。 是为了方圣恩的悲伤、还是为了她自己曾经遭受的伤痛,她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小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她赶紧拭去满睑的泪水,顺手接 听起来。 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的,就只有她的家人了。 「小妹,是我。」颜涛温和的声音传来。 「大哥,有事吗?」 「你怎麽了?你在哭吗?」 他光是听妹妹哽咽的声音,就不难猜出。 「嗯……」泪水再次汹涌,让柯羽蝶根本说不出话。 「是不是方圣恩那个禽兽又欺侮你了?」颜涛直觉就发飙。 「不是啦!他没有!你不要乱猜。」她急急为他辩白。 「不然呢?」 「大哥,我刚刚一直在想,我们会不会是误会圣恩了?」 他非常吃惊。「你老实说,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事,让你突然想为他 说话?」 柯羽蝶叹了一口气,乖乖将今晚和方圣恩聚餐时他们的深入对话,全部说给 大哥知道。 听过缘由之後,颜涛不豫地说:「小妹,你太心软了!那个男人是只善於伪 装的变色龙!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假面具给再度欺骗!」 「可是……可是他没必要对「柯羽蝶」说这些心声啊,他摆明是彻底拒绝再 爱了,不是吗?」 她无法否认,当她听到他还念著「死去的她」时,她的心有多痛! 假若他真是无辜的、被误解的,那她为了报复的所有计画,对他真是太残忍、 大残忍了! 残忍到达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只是方圣恩的苦肉计!他想博取你最深刻的同情,进而再也无法离开「 深情」又「脆弱」的他!」颜涛不屑批评。 柯羽蝶还是忍不住试著想让他「败部复活」。 「大哥你不也跟我说过,他到现在都还不想放弃,跟颜家人拉近彼此的生疏 距离?如果他不是对我情深义重,又怎麽会想……」 颜涛很快冷冷打断她。 「那是因为颜家富可敌国!他怎舍得放弃这条能让他一步登天的路?可惜他 打错如意算盘了!」 「真是这样吗?」她失落低语。 「在你被他严重影响报复意念之前,你不妨先想想看,当年是谁叫人推你下 悬崖?又是谁动用了你的钜额保险金创业?」生怕妹妹再度落人「敌人」的陷阱, 颜涛不留馀地。 像是被人当面泼了桶冷水,柯羽蝶好半晌说不出话。 「小妹,若是你再这样被方圣恩动摇、意志不坚定,我会和爸商量,乾脆让 你结束目前的计画,放手让我们来对付他。」 「不要!我要自己进行!请你们别插手!」她赶紧声明。 「我会在暗中监督你的进度,以免你的心,又迷失在那个男人的谎言之中。」 颜涛拿出兄长的威严说。 为了她好,他不得不如此逼她。 不仅如此,妹妹所在地点的附近,都有他安插的几名保全人员,二十四小时 在隐密处轮流看顾她的安全,以免她再遭到方圣恩下的「毒手」。 柯羽蝶半带无奈地说:「大哥,我知道。我会很小心、很冷静判断的!」 兄妹俩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通话,缩在小沙发里的她放下电话筒後, 茫茫然望著前方。 大哥说得对!她真该想想自己曾经历的悲惨遭遇! 她不能对方圣恩心软,也不该对他抱著错误的梦幻。 她更不该再痴想……将来有一天,她或许能够以原来的、他的结发妻的身分, 再爱他一次。 今晚在某大饭店的顶楼宴客厅,正举办一场商业酒会,大台中地区重量级的 生意人们,几乎全都出席,在这儿寻求新的人脉和商机。 方圣恩和柯羽蝶彼此是生意合作伙伴,最近又变成知己的好朋友,自然结伴 一起赴宴了。 虽然外界诸多两人「好事近」的揣测,但在会场中,他们倒是笑语晏晏,一 同与其他宾客闲话家常,一点儿都没被绯闻影响的样子。 突然间一名女子穿过层层的人群,来到这对俪人眼前,也引起大家些微侧目。 这位……不正是方总裁前一任的「亲密女友」连诗珈吗? 这下子他可棘手了吧? 站在他们三人附近的宾客,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其实不免或多或少、都 在偷偷关切「好戏」何时登场。 「圣恩,你不帮我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美丽出众的小姐吗?」连诗珈主动 出击,一脸和气又开朗的笑容。 但不会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黑暗邪恶之火,又开始焚烧了! 从她知道柯羽蝶这个人的存在後,她本来不以为意,觉得圣恩一定会拒她於 千里之外,不用她自己「想办法」出手赶走她。 可是当连诗珈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渐渐离圣恩越来越近,还走进他冰封已久 的心中、成为他的知己友人,她真的慌了! 杀掉一个颜羽洁,又来一个柯羽蝶,老天是专门在跟她作对的吗?! 这次她不能再笨笨地等待可以破坏两人情谊的机会了! 万一圣恩打算再婚、跟柯羽蝶步入结婚礼堂,那自己真的是忙到最後一场空, 所有美梦全化为泡影! 「有一就有二」、「一不做、二不休」,连诗珈决定再偷偷制造另一起「意 外命案」。 今晚,就是她「杀人计画」开始执行的第一步。 她要先当柯羽蝶的朋友,让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戒心、并充满信赖感。 她相信,这个闯入她和圣恩之间的女人,一样会像表姐那样、被自己骗得团 团转,到时候……呵呵呵…… 方圣恩看连诗珈一脸友善、热情,他平静地将她介绍给身旁的柯羽蝶,并让 她们简略交谈、熟悉彼此。 不是他有意怀疑,但她这样子的行为,不是很像当初她跟妻子重逢後、反常 的热络态度吗? 而且以她对他的独占欲,她怎麽可能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表现得这麽心胸 宽大?方圣恩怎麽想、就怎麽觉得不对劲! 其实他一直在暗中注意连诗珈的行踪。 最近自己还为了更详细调查她,趁两人外出一起用餐、她上洗手间之际,悄 悄安装了微型窃听器在她的手机里面。更利用搭她车子的机会,在她个人专用的 爱车中,偷偷加装了隐藏式摄影机。 为了尽快抓到杀妻凶手,这也是他不得不的策略,至少可以帮他过滤,连诗 珈到底接触过哪些人,来判断自己对她原先的怀疑是否成立。 他一定会非常有耐心,等到她「狐狸尾巴」现出原形的那一天! 就在此时,方圣恩看到了出现在眼前不远处的颜涛,他的心思立刻被转移, 脸上的表情也由深思转为柔和。 「你们先聊,我过去跟颜总裁打声招呼。他对两名女士说。」 「圣恩,你别过去白费力气了!虽然他是我表哥,不过他老是对你那麽冷漠、 又特别不客气,我真的很看不过去耶!」连诗珈马上为他抱不平。 「不要紧的,只要我看重他这个亲戚,那就够了!」 方圣恩潇洒一笑,直接朝颜涛走去,根本不在乎自己释出的善意,最终一定 会被打回票。 他是他妻子的亲人,当然也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就算颜家人再讨厌他、再排斥他、不屑他,他都不会怪他们,也一样打心底 敬爱他们、愿意为他们谋福祉。 因为每当他看到颜振邦夫妇、或是颜涛时,就好像他也看到了羽洁。 陪她成长的家人,她爱过的、她最重要的家人,他们也是永远会深爱她的人, 就像他一样…… 还有他们与她有点相像的轮廓、举手投足的动作、说话方式…… 这些……无一不证明,羽洁曾经存在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