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展定纲、白莲和白伊蔷三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个人的表情不一,但 没有一个说得上是愉快。 “伊蔷,你不能嫁给司睿!你忘了阿姨告诉土你的话吗?”白莲担忧地望她。 “我知道。”她说出预先编好的说词。“可是我想赌一赌,总有一天,司睿 会放弃他的仇恨心。” 虽然只是说词,不可否认的,这其中的确电有些许她的真实心情。 “伊蔷,是不是司睿又威胁你什么了?”知子莫若父,展定纲很快提出这个 疑问。 “没啦!是我自己……不想离开他。” 白伊蔷觉得这种话听起来,真的好像她有点神智不清才会说,但她又能如何? 她得说服阿姨和展叔叔啊! “不行!我不能让你不幸!我不准你再跟展司睿来往,更不准你嫁给他!” 白莲激动地叫道。 “阿姨,你就让我自己选择丈夫吧!是好、是坏,我会自己负责。” “你这孩子怎么讲不听?他根本不爱你!只是想对我们三人进行集体报复!” “可是我爱他!我爱他啊!”白伊蔷干脆狂喊出声,眼泪也在不自觉中流了 下来。 她怎么哭了? 不是告诉过自己,她只是在编理由说服亲人?不是告诉过自己,她会将爱情 彻底赶出心扉? 不是说过,她不再真心爱展司睿? 白莲的情绪越发失控。“爱是什么?值得你赔上自尊和幸福吗!?” “这就是我要的人生!请你不要再管我了!” 白伊蔷自幼以来,第一次出口顶撞了养母。 “你……你……我白养了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我苦口婆心的劝告都听 不进去!你是存心气死我吗?”白莲声泪俱下。 “阿姨,不是的!绝不是这样!”白伊蔷心慌地在她眼前跪下,泪水更是奔 流不已。 “你走!你走!你要嫁谁就去嫁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展定纲连忙拥住白莲劝着。“你别这么激动!伊蔷是个小孩子,她一定知道 自己在做什么。” “她鬼迷心窍!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 “伊蔷若真的那么爱司睿,你就由她吧!说不准以后,他们小俩口的婚姻会 渐入佳境呢!” “我就是不要她吃苦,她竟然自个儿往地狱跳!还嫌我阻碍她!”白莲伤心 地对爱人泣诉。 “阿姨,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白伊蔷内疚地流泪。 白莲睁大通红的双眼,严厉回答她:“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养母,你就跟展司 睿断绝来往,可你若还是执意要嫁给他,你就别再叫我阿姨!也别再回家来找我!” “求你不要这样!阿姨,我不要!” 展定纲也连忙替白伊蔷说情。 “莲莲,你不要逼她在两难中选择啊!她已 经够痛苦、够为难了。” “我不逼她,难道要我看她傻傻地、往人家的陷阱里栽了下去? !”白莲 愤怒地说。 “展叔叔……”白伊蔷只能转而求助地望着他。 他会意地点点头,继续劝解白莲。 “让伊蔷嫁给司睿吧!就算他们的婚姻真的不幸失败,至少她不会后悔自己, 从来没有为她的爱情努力过。” 白莲伤心地说:“定纲,你真的这么想?” “嗯。”他温柔回答:“司睿到底是我的儿子,他若是太过分,我说什么也 会替伊蔷教训他!” “伊蔷,你起来吧!”事到如今,白莲只能叹息。 “阿姨……”白伊蔷赶紧扑进她的怀中撒娇。 “嫁人不比当小姐的时候,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别让自己走入一桩不受任何 人祝福的婚姻!”白莲不放弃地警告她。 虽然态度已经软化,但她还是站在反对的立场,只盼养女能“回头是岸”, 从错误的迷梦中清醒。 白伊蔷不敢再试图说服阿姨,只是保持尴尬的沉默,以免触动她的伤心处。 和展司睿到地方法院注册结婚的那一天,是白伊蔷从小到大最不快乐的一天。 由于不敢再惹白莲生气,或让她联想到自己婚姻的真相,对于即将搬到美国 去住,还有准备结婚的事,她一直都非常低调进行。 也因此整理行李、打包种种必备物品好带出国,都是她自己一手包办,根本 没有长辈在一旁为她张罗。 她的好友洪慧珊,为了接下“蓝梦”咖啡馆全部的经营权,变得比之前忙上 许多,当然也不太有空,常来关心她的结婚大事。 白伊蔷深深感觉,这个婚姻真的不受任何人祝福,而且因为谁都不认同她的 选择,她也只能孤伶伶地出嫁。 谁叫她硬是要嫁给一个不爱她、又怀着报复心的男人呢? 但谁又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让自己嫁给了展司睿?其中大部 分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她挚爱的两位亲人啊! 于是在台湾办完注册结婚当天,白伊蔷只是匆匆打个电话,告知展定纲她结 婚了,并要他转告给阿姨知道,就赶忙挂上电话,以免自己再度被养母责骂,甚 至被她再威胁、要与她一刀两断。 但是挂上这通电话后,白伊蔷的心情也随之低落到了谷底。 她茫茫然地把手机收回包包内,就一睑难过地走回展司睿身畔,准备和他一 起坐上他的车。 没有鲜花、没有亲人的祝福、笑容和温馨的泪水、没有爱、没有温暖,这就 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 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五岁以前,谁都不要她,也没有人想爱她。 展司睿没察觉白伊蔷心中巨大的痛苦,只是很不高兴看到她竟然哭丧着脸, 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跟他正式成为一对夫妻,对她而言,就这么难以忍受吗?她把他今晨原本的 好心情,全毁得一千二净了! 此时两人都坐进车内,他不禁冷冷问她:“你是怎么了?” 白伊蔷根本不想理会他,只是快速将头别了过去,看着自己这一边的车窗外。 “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他蛮横地将她的脸,勾回来面对自己。 泪水瞬间凝聚在她眼中,她悲哀低语:“恭喜你!你真的不费吹灰之力,就 达到你报复的目的了,你真的很了不起!” “你在说什么? !”展司睿不快低吼:“我们才刚刚结婚,你就准备挑起 战火?我已经对你‘怎样了’吗?让你非要反击我不可?”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她抽抽噎噎哭了。 “我害你什么,你倒是说个清楚!”展司睿急躁追问。 “都是你!都是你!”她哭得越发伤心。 “该死!你别给我哭!”他几乎被她的眼泪攻击得“溃不成军”。“我只是 打算等一下要带你去吃法式料理,庆祝我们结婚,这也惹到你了?” “我不要吃什么法国料理!你让我饿死算了!” “女人!你别不知好歹!昨晚我为了订这家餐厅的位子,打了快一个晚上电 话才订成,你竟然说不吃就不吃,你会不会太任性?” “要吃你自己去吃,!我根本就不想和你一起用餐,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 白伊蔷泪涟涟地爆发委屈。 “可恶!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展司睿的大掌钳住她的泪颜,十分焦躁地质问她,眼眸中不自觉散发对她的 关心。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她哭得小肩一抽一抽。 “你若是不老实告诉我,你是为什么哭,我们就在这个停车场上耗下去吧, 哪也不必去了!” 被他的话一激,白伊蔷干脆宣泄所有的不满。 “你害惨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叫我自己去说服阿姨,说我愿意不计一 切代价嫁给你。”她仇视瞪着他。“结果她根本不谅解我!还生我的气,说我不 听她的劝告,执意要当个傻子,阿姨甚至气得要跟我脱离母女关系,若不是展叔 叔在一旁帮我说情,我早就再度变成孤儿了!” “没那么严重吧……”展司睿说着安抚她的话。 “从小到大,我就是阿姨的乖女儿,我从来没让她失望、伤心过,都是你! 害我变成一个不听她的话的坏小孩!” “唉……我承认错了行不行?”他无奈哄着她,只希望哄停她的泪水。 原本无忧无虑、迷糊、乐观的她,竟然哭得这么伤心,展司睿实在无法坚持 再戴着冷硬的报复面具。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喜欢看到女人哭,绝不是因为她是白伊蔷。 “你以为你这么轻描淡写,随便道一声歉,就足以弥补你的罪过吗?阿姨和 我之间多年的亲情,你永远也不会了解!而你却轻轻松松就将它破坏掉了!”他 无言以对,只能将她整个人硬是揽进怀中抱住。 白伊蔷也不知是太伤心,还是被他无言的关怀举止,给引发了心中更深层的 情绪,她哭得更厉害。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但是阿姨没有来,展叔叔也没有来!你可知道,从 小我梦想中的婚礼,根本不是这样子!” “不然你的梦想是什么?”展司睿温和地问她。 “至少……至少阿姨会来看着我出嫁,展叔叔会出现,亲自把我的手交到我 丈夫的掌心之上……至少要有一个温馨、让我永生难忘的小型宴会,每个我爱的 人,都会来祝福我……” “你先别沮丧,我们一起回美国后,还有一场正式婚礼。” 白伊蔷低嚷出声:“没用了!阿姨不会谅解找,她和展叔叔都不会去美国的! 我早巳不抱任何奢望!” “这可不一定。” “你说得倒简单!”她愤慨地说:“他们若是去美国,势必会碰到你妈妈。 你能想像那对阿姨他们有多困难吗?我宁愿展叔叔和阿姨,不要出现在我的婚礼 上,也不要看到他们为难!” “原来你是这么想。”展司睿依然抱着她,脸上却有一抹深思。 她跟他真是心有灵犀! 没错!他本想藉由这场在纽约的婚礼,羞辱他父亲和白莲,顺便也让伊蔷不 好过。 曾几何时,他抱在怀中的小女人,已经渐渐改变了他黑暗的复仇心态?他并 不清楚,有时也感到迷惘。 但更多的是,他知道自己在乎她。 “呜呜……”白伊蔷仍旧低泣不已。 “好了……你再哭,我就要吻你了。” “你欺侮人!欺侮人!”白伊蔷又激动地捶打他。 他抽出纸巾,细心替她揩掉脸上的泪。“好啦!不哭、不哭了……再哭你的 眼睛会变肿、会变得很丑……” 展司睿罕见的温柔、呵护的举止、还有不知所措哄她的模样,看在她的眼底, 有如治愈眼泪的特效药,让她慢慢停止了哭泣。 经过刚才不顾一切发泄负面情绪,白伊蔷真的感觉舒服多了,心思也澄澈清 明起来。 她无法不去想,他对她真的好温柔! 刚刚她任性发脾气、又哭又骂,他竟然没责备她、没讽刺她、羞辱她、笑看 她生气流泪、或对她置之不理。 他的反应真的令她意外极了!好像他不愿看到她哭泣,也不愿看到她不快乐、 不如意。 难道……难道展司睿真的也有一点点在乎她? 想到这儿,白伊蔷所有的悲伤,竟然奇迹似地一点一滴消退。 这一天晚上,若真要算的话,原本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但展司睿并没要求白伊蔷和他欢爱,反而早早就让心情不好的她上床睡觉。 等自己亲眼看她睡熟了,他才走出主卧室,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品酒、 一边想着事情。 在他早先的计画中,会想要邀请父亲和白莲下个月来美国,参加他和伊蔷的 婚礼,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要让他们直接面对他的母亲。 他想看看,父亲要怎么面对分居多年的发妻,还有白莲是否有胆子,来到被 她抢去丈夫的女人眼前。 他更想看到,父亲夹在情人和妻子之间的窘状。 而这个婚礼也不会太隆重,顶多就是几个亲戚好友过来,随随便便吃喝一顿 打发掉,顺便昭告众人他已经娶妻。 但是伊蔷的眼泪, 打乱了他原先这个草率、又别有含意的计画。 他变得不是那么想要让他仇视的人们难堪,相反的,他觉得伊蔷的感受,会 是他优先考虑的一环。 为什么? 他不懂为什么。 明明以往的他,非常不爽她十五年来占去父亲所有的疼爱,现在的他却觉得, 假若他是爸爸,说不定,他会比任何人都溺爱她。 他依然讨厌白莲,也依然对父亲无法原谅,但是每当想到伊蔷,他的心就会 变得柔软,对报复什么的,相对地也变得兴趣缺缺。 他若伤害她在乎的亲人,不等于也是在伤害她吗? 曾几何时,他变得这么好心肠了?展司睿灌下一大口烈酒,让那甘醇的酒液 灼烧他的喉头,几乎不懂自己这段日子回台湾,为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若是他不回来一趟,他永远不会认识伊蔷,而不能 认识她,将会是他毕生最大的遗憾。 先将她带回美国再说吧! 展司睿这么告诉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继续新婚之夜的独酌。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