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天下午,乡里开会,讨论乡长出事以后乡机关怎么运转的事。杜灯难得这样 积极,楼上楼下叫人,冲水泡茶,还掏出烟来请人抽。我一看那烟,早已不是大前 门,而是云烟了。 可这会还不好开场。苗志高是书记兼乡长,副书记者孙长期在家病休,等于虚 设。谁主持这个会,是个问题。 杜灯说,唐乡长你主持。 我随口说,还是你来主持。 他竟不客气,说,好,那就我来主持。又咳一声,说,大家知道,乡主要负责 人苗志高,最近出了问题。上午县公安局来人,把他家和办公室都抄了…… 说到这里,小会议室点了火一样轰起来。有人对纪委老关说,公安局抄乡长家 是你领路去的,你说说情况。 老关说,那些警察,都是洞庭湖上的老鸟,风浪经多了,抄起来熟手熟脚的。 不管刘品芳怎么哭闹,他们只是埋头搜,看来苗志高家伙,问题不小啊。 我说,怎么个问题不小? 老关说,抄出来的现金,都是成捆成捆的,米缸里一捆,橱顶上一捆,床底下 一捆…… 我问,抄出现金总数有多少? 老关说,抄完后,警察叫刘品芳签名。我一看清单,现金总数是七万多,存折 有二十二万! 众人哇地叫起来。 老关继续说,还有只小摄像机也抄走了,还有好几件金首饰。刘品芳哭叫,说 存折和首饰都是她名下的。警察吼一声,说,叫什么,这账有得算哩! 又有人说,杜乡长,抄苗志高办公室时你代表乡里在,怎么个情况? 杜灯呷一口茶,说,看来苗志高背着我们做了不少手脚。在他办公室现金倒是 一分钱也没有,但抄得两张支票,都是香港银行的,有四十万元哩。 众人又哇地叫了声,面面相觑。 我立即问,香港支票,会不会是杨吉昌这贼开给他的? 杜灯摇头,说不晓得。又说,在他抽屉里,还抄出两样东西。 众人问,是什么? 杜灯笑一笑,卖个关子:现在不好说。 众人叱了一声,不屑地看他。他又接一支烟,很自得的样子。 老关深思熟虑他说,乡长这事,性质上起了变化。本来嫖个女人,治安性质的, 罚几百元,或关上几天,也就算了。可今天抄出那么多钱来,就变成刑案了。恐怕 事情要复杂化。 我说,复杂化不复杂化,等司法机关下结论。 杜灯接着说,是这样。苗志高案件情况我们就谈到这里。下面研究一下,整个 乡机关,今后怎么弄? 我说,昨天县委组织部长老谈对我说,苗志高出了事,乡里不能群龙无首。集 体负责当然还是集体负责,但总要有人牵个头…… 杜灯很吃惊地看我一眼,急着说,是这样,大家看看,谁牵头比较好一些? 老关说,谁牵头还不是一样?我看唐政就可以,各项工作都拿得上手,群众关 系也好。 乡里开会一般都这样,只要有人起头说句话,后面就不大会有人唱反调。当下 众人就七嘴八舌叫我牵头,说先向县里报了名单再说。我推托着偷眼看杜灯,只见 他脸色铁青,拼命抽着烟,半边脸都歪了,开会前段那兴奋,早没了。 其实我倒不在乎牵这个头。我知道自己能力没有苗志高强,抓全面工作没有经 验,不过既然众人信任,我也就向组织部如实报了。往报告上盖章的时候,我还恶 狠狠地想,不能让杜灯来牵这个头!他越是想坐这个位子,就越是不能让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