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胭脂打从西厢房转入回廊,四周静悄无声,万籁寂然。 她在经过客人休憩的厢房前,见窗纸尚有亮光,且听见有怪异的呻吟声,遂 止住了脚步,往窗缝里张望, 里头虽然灯火未灭,然而隔着纸窗,什么都看不清楚。 因此胭脂把窗纸戳了一个洞,向内细观。 「啊!」胭脂顿时惊吓得瞠目结舌,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小姐与那公子在卧榻上搂搂抱抱,那男人还在小姐身上胡乱的摸来摸去,小 姐挣扎的表情,看似痛苦又好似很愉悦,实在分辨不出来。 胭脂心想,这下子糟了,小姐自小就死了亲娘,在男人堆里长大,对于男女 之事半点都不懂,老爷毕竟是个男人,不好教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之道,只是偶尔 会提醒小姐已到了结稿生子的年龄。 而小姐正值荳蔻年华,凡事又好奇的要命,胭脂着实担心小姐会吃亏,白白 让人占了便宜,对方又不肯负责,那就糟了! 正愁不知该如何才能把小姐由这坏男人手中拯救出来,然后禀报老爷要逼这 男人娶她为妻时,胭脂突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喵,喵……」胭脂学猫叫了几声,再探入窗洞中查看他们的反应。 想不到他们半点也不受影响,这下子可急坏了胭脂。 胭脂旋身一转,匆匆奔往东厢房,一路叫嚣着: 「老爷!老爷!快救救小姐!」 苏良正一个人待在书斋里看书品茶,胭脂的呼唤声顿时让他拋开手中的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胭脂气喘吁吁的来到苏良面前,态度紧张的道: 「老爷,不好了,小姐被人非礼了。」 「小姐在哪?快带我去。」苏良闻言倏地脸色发白。 「老爷,快跟我来。」 原先他打算好好欣赏一下琉璃的热情,但一阵晕眩突地袭击他脑际,子罕倏 地浑身燥热的倒在她肩上。 原来是那加了草药的鸡汤在此刻发挥了效用。 那加了草药的鸡汤喝了会使人浑身燥热,并有半刻的头昏目眩,待过了两炷 香的时辰后,整个人会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所以对于他的反应,琉璃半点都不吃 惊。 她欲伸手将他安置在床榻上,但一想到他适才的玩弄,她便羞愧欲死的想揍 扁他。 但更令她觉得不该的是,她竟迷恋他身上的味道,竟受他的魅力所迷惑,竟 丧失了意志力……她这么淫荡怎对得起她的「石碑才子」? 琉璃简直快气疯了,更气自己的不争气,她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钜细靡遗 的左右瞧着他,握起拳头,本打算一拳朝他英俊的脸上揍去,却在半路打住。 「算了,我不想趁人之危。」整理思绪后,她理智的缩回了拳头,打量着扭 曲着五官,正一脸痛苦表情的子罕,一股强烈的怜惜感陡然而生,心刺痛了下。 这种异样的感觉教她慌乱,她匆忙的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却撇不开仍残留在 心头的激情。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覆盖在自己的丰盈上,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回味,感受那股 前所未有的温柔感。 「苏琉璃,妳这狠心的女人,在鸡汤里下了毒是不是?」子罕似乎很难应付 身体突来的变化,他力持意志力,摆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含怨的质问道。 「那是我特制的鸡汤,我在汤里头加了偏方,喝了会使人浑身燥热,并有半 刻的头昏目眩,待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后,你整个人就会变得生龙活虎。」被冤枉 的感觉真不好受,琉璃生气的跺了跺脚。 子罕狐疑的打量着她。 「干嘛这样子盯着我看?我保证你死不了的。」琉璃不满的回视着他。 「哼,女人果然逃不过男人的魅惑,瞧我才摸妳几下,妳就进入忘我的仙境。」 子罕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大言不惭的语气使人羞愧的无以复加。 略思索他的话语之后,她恍然大悟,顿时面红耳赤,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住口!你……你真下流!」 接着,琉璃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汤汁。 「瞧你……把地板弄得这么脏。」她随手抓了块抹布,蹲在地上擦拭着,口 中还念念有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原来是胭脂带领苏良来到客房一探究竟。 此刻苏良正涨红着一张脸,不分青红皂白,一脚便踢开了房门。 一进门就见琉璃正蹲在地上,手里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滴落在地面上的汤汁, 而浑身燥热不安的子罕则半靠在床上,盯着琉璃的清理动作。 苏良突然推门而入,两人同时转过头去,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良。 「爹,怎么了?」琉璃不解的望了望爹,又看了看胭脂。 「胭脂说妳被非礼了,吓得爹我……」苏良上前将琉璃拉起身来。 琉璃不满的看了胭脂一眼,回头安抚着爹,「我这么大的人了,会保护自己, 不会让人占便宜的。」 见琉璃满脸通红,苏良不安的打量着她,「妳的脸为何这么红?」 「天热的缘故。」琉璃逃避似的垂下了头,悄悄地瞪了子罕一眼。 都怪他,那双手一点都不乖,害她一颗心到现下还小鹿乱撞。 幸亏适才子罕倏地头昏,不得已才松开她,要不若被爹爹见到他俩亲密的场 面,一定会暴跳如雷。 琉璃咬牙切齿的模样,好象恨不得一口把他给吞了,子罕笑意深沉的打量着 他们父女俩,端详出琉璃似乎很怕她爹,心头一时有了主意。 「苏大夫,谢谢你救活了在下的小厮们。」 子罕正想起身,苏良却将他按回床上。 「别起床,我看你也需要多休息。」 「苏大夫有所不知,其实我的小厮们有今日的不幸,全拜苏姑娘一人所赐。」 子罕躺回了床榻,沉重的叹着气。 知道这卑鄙小人竟打算向爹告状?!琉璃在心中暗叫不妙,顿时瞪大眼珠, 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要是被爹知道她又惹祸了,这下子爹必定不会轻易饶她……毕竟人命关天啊! 苏良吃惊的回过头去,瞟了琉璃一眼。 「琉璃!妳别走,给我站住!」苏良严厉的唤住她的步伐,接着回头问着子 罕:「怎么回事?」 琉璃知道这件事怎么说也是自己理亏,只好放下身段哀求的望着子罕,双掌 合十,拚命的拜着。 但子罕非但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还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吓得琉璃眼底盛满 了数不尽的恐惧,还一面眼露威胁,似乎在说:你若敢告状,我便不客气的把你 适才对我做的恶行禀告父亲大人。 可是子罕依然置若罔闻,嘴角挂着一抹假惺惺的苦楚笑意,「是苏姑娘引我 们一行人进入树林……」 接下来,子罕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陈述了一遍,要苏良还他一个公道。 「幸亏我安然无恙,否则我若不幸死在他乡,教我家中两老怎么办才好?」 子罕唱作俱佳,凄楚的表情生动无比,使人为之动容。 「孽女啊!妳这恶劣个性竟死不悔改!又给我惹祸生非——」苏良听了整个 事情的经过后,怒不可遏地跳起身,一把抓起琉璃的皓腕。 「爹!不要啊——」琉璃从没看过父亲如此盛怒,不禁吓得冷汗直冒,两腿 发软。 「气死我了!」苏良气得面部肌肉扭曲变形,额上青筋直跳。 他厉声吼道:「妳这个逆女!竟背着我,干出这般天理不容的坏事来?!饶 公子他们一行人若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妳教我如何向他们的爹娘交代?」 举起大手,眼看苏良的手掌就要朝琉璃的脸颊挥去,琉璃吓得闭上双眼,认 命的等待父亲的大掌朝她挥过来。 不过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子罕早料到苏良会出现这般的举动,而作好了抢救琉璃的心理准备,他 不顾一切的连忙跃下床榻,伸手阻止苏良。 「苏大夫请息怒,别这么冲动。」 苏良怒气冲冲的道: 「小女实在太不懂事了,竟然惹出这样的祸端来,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还你一个公道!」 子罕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琉璃生得貌美如花,他怎舍得让她挨打? 他只不过要为人刚正的苏良为他主持公道! 「没错,苏姑娘是有错在先,是她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不过苏大夫,你打她 又有何用?就算把她活活给打死了,也挽回不了这一切,既然事情已发生,我… …苏大夫,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不适,万一有什么不测……教我爹娘以后 的日子怎么过?你说她该不该付出她的后半辈子来偿还?」 这不叫狡猾奸诈,而是趁火打劫,这才是子罕真正的动机。 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琉璃气得咬牙切齿,她怒瞪着子罕,不甘心就这样成 为他的阶下囚。 苏良歉疚地望着子罕,「你真不嫌弃我家琉璃?她爱搅和、好打不平、调皮 又捣蛋,又很会惹祸,你真的……」 子罕假装虚弱的坐回床榻,装模作样的摇头苦笑,佯装出一脸的无奈样。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若不幸也感染上风寒,我也认命了,只是唯一让 我牵挂的是我爹娘,我拋不开我爹娘,所以倘若我不幸离开了人世间,至少还有 个媳妇儿可以照料他们两老日后的生活起居。」 苏良这辈子最欣赏的人莫过于孝子,饶子罕到了这步田地最担心仍是自己的 爹娘,不忘打理他们的后半辈子,这教苏良怎能不为之动容? 「好!我就把我家琉璃许你为妻,我保证她会做个好媳妇儿!她若尽不了一 个为人媳的孝道,我便带着我这把老骨头随你一起入葬!」苏良哽咽的道。 「多谢苏大夫成全!」子罕惊喜的笑道。 「爹!我不答应!我——」琉璃的抗议声立刻响了起来。 她怎能嫁他?她早已心有所属,除了那「石碑才子」,她谁都不愿嫁。 「住口!妳险些弄死了一群人,现下还有妳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苏良斥喝 着女儿,心痛着女儿的不懂事。 琉璃见父亲大人的心意已决,急得直跳脚。 「爹,他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压根儿是装出来的,他才死不了,他好得很呢! 您不知道这家伙有多么风流,适才的精力有多么旺盛,还在这儿活蹦乱跳的,不 但非礼我,对我又搂又抱,还吻我,还……」 「浑帐!妳太不象话了!既然如此,为了妳的名声着想,妳更得嫁给这个人 不可了!」苏良愤怒的打断女儿那不堪入耳的话语。 他想不到他们竟真的躲在这房里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若是传了出去, 教他日后怎么见人?而又有谁愿意娶这样一个失了贞节的女人回家? 「爹!我不要——」琉璃急哭了。 她不想嫁给他,饶子罕这么狂妄又无礼,她见了就讨厌,怎与他相伴终身? 她只想嫁给她的「石碑才子」啊! 都怪她自己,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早知有这般结局,打死都不会将他们 拋在树林里的。 「爹,他已签下了凭据,立誓这辈子绝不娶我苏琉璃为妻的!」 是啊!他是签下了凭据,可是…… 子罕心痛的蹙起剑眉,无言的沉思着,突地泛起心头的是一种要人命的挫败 感。 他想不到琉璃竟如此厌恶他…… 究竟她是厌恶男人,抑或是纯粹厌恶他? 子罕不想探索,他只知琉璃严重的伤害了他男性自尊,让他颜面尽失,因为 他得不到她半点赏识。 他傲世的才华,在她眼底不过是一堆臭气冲天的牛粪。 而事实上,他饶子罕是世间多少女人的梦想? 成千上万啊! 偏偏唯独琉璃不屑一顾! 这样的局面令他气脑,子罕咬着牙,冷若寒霜的眼底盛满了怨恨与矛盾的情 感,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琉璃娶回家,好夺回自己的尊严。 「把它给烧了!」苏良愤慨的吼道。「我不懂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怎会生出妳这个败家女?成天惹事生非,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 「爹!女儿会乖的,这次一定会乖的,我再也不惹祸、再也不生事、再也不 搅和,爹!求求您别把女儿嫁出去,求求您——」琉璃见爹无动于衷,急得泪水 汩汩直流。 「住口!妳若不肯嫁,我便投江自尽,用我这把老骨头,赔偿饶公子爹娘的 一条命!」苏良丢不起这个脸,提高了声音道。 「爹啊!」琉璃惊愕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待饶公子的小厮们一个个烧退了,我就找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尽快成亲,好 堵他人的悠悠之口,免得日后成为他人的笑柄!哎!真是个孽女啊!」苏良话语 未罢,怒冲冲的旋身离去。 苏良前脚一踏出门槛,琉璃立刻用手背拭去泪水,声嘶力竭的对着子罕吼了 起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对吧?!你身为江南三大才子之尊,而我不过是杏花 村一个没没无名的姑娘,没有声名大噪的招牌,更没有众人之上的才气,试问, 像我这样一个姑娘,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垂怜?别以为我是傻瓜,你这么做无 非是想报仇! 呵,你是得逞了,为了能娶到我,你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真是煞费了你的苦 心!饶子罕,你真够卑鄙、无耻、下流!强求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终有一天你 会后悔的!饶子罕!我恨你——这辈子都恨你!」 琉璃一口气把话讲完后,一个旋身,便怒潮汹涌的冲出了厢房,从头到尾都 一头雾水的胭脂也跟着追了出去,留下一脸沉重表情的子罕。 他的内心像是被烙了一掌似的,又气又痛。 苏良虽答应将琉璃许他为妻,但子罕内心却没半点喜悦的感觉。 因为在情场上,他向来攻无不克,然而琉璃却丝毫不把他放进眼底。 她厌恶他、唾弃他、鄙视他的一切,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于是,子罕抱持着复仇的心态一心想讨回男性的尊严,他或许成功了,但这 毕竟只是个开始,琉璃性子太倔,不是那么容易掌控,子罕深怕自己拿不下主导 权,反让她一脚踩上了天,但他发誓,他绝不会让琉璃得意太久的。 「呵,既然她这么厌恶我,这么恨我,不愿嫁我为妻,那么我就索性让她一 次把我恨到骨子里。」子罕邪佞的冷笑着。 不会有生死不渝的爱情,不会有炽热的诚心,他只会让她见识到男人的威权 与魄力,他会教一个打心眼鄙视他的女人永远陷入绝境,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地 狱里,过着生不如死、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要她后悔她当初的抉择! 她将他丢在树林里,一再玩弄、污辱他的智慧,他要她知道这样是一点好处 都得不到的,只会换来一身腥。 他是绝不会生半点怜惜之意,心疼她所受的一切,不过是浪费心思,因为这 是她的报应,是老天爷借他的手,所赐予她的报复。 然而,他虽这般逼自己做出一连串的报复计策,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可 悲的怜惜之心,竟不断的泉涌上来,那对琉璃的爱怜之心,竟极具威胁的几乎淹 没了他的怨恨之情…… 晨曦,树上的蝉儿正在喧嚣着,如同外头的热闹气氛。 除了喧天的锣鼓声,外头还不时传来刺耳的啧吶声。 屋内张灯结彩,苏家头一次这么热闹。 琉璃像个没有生命的玻璃娃娃,坐在梳妆台前,两眼痴呆的望着铜镜中的自 己。 「小姐,让胭脂来帮妳穿上喜服。」胭脂拿了一件绣满八仙图的大红喜服来 到她跟前,换掉她平常穿惯的长袄、长裙。 凤冠霞帔后的琉璃整个人显得娇美无比,但苍白的脸色却显露出她心底的失 魂落魄、六神无主。 胭脂见小姐这般失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给琉璃搽粉、抹胭脂……然后 将珠帘戴在小姐的凤冠上,遮住了一张艳光四射的芙蓉脸。 「饶公子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小姐是佳人,才子配佳人是天生一对。」胭 脂是陪嫁丫鬟,今儿个也是一身喜气的妆扮。 胭脂依稀嗅得出小姐的无奈,忍不住开了口,「老爷放了重话,如果小姐不 允诺这桩婚事,老爷便要投水自尽,看来小姐不愿嫁也得嫁。」 琉璃冷漠的望了胭脂一眼,冷峻的口吻寒到极点,「胭脂,谁准妳胡说?」 「可不是吗?饶公子谈吐不俗,看来并不潦倒,身边跟着这么多小厮,小姐 嫁过去准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妳不讲话没人当妳是哑巴。」 过去琉璃的生命里或许不是完美无缺的,但至少也算是自在无拘束,在未见 到石碑上那首诗前,她从没想过要嫁人,这桩婚事来得仓促,琉璃感觉自己是被 赶鸭子上架的。 这辈子让她动过结褵念头的,也唯有那在石碑上刻字作诗的男人,她心里只 有他,心里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难道说,她想见他的心愿永远也无法达成了? 琉璃好想再去触摸那石碑,好想触摸那首诗,好想见那作诗人一面…… 那诗上不是提: 杏花有女名琉璃,素闻颜容宛昭仪;君迎景致生颜色,烟消日出人无迹。 他怎不来呢?他怎都不来呢?难道真的找不到她吗? 他可知道她痴痴的等着他来? 多情伴君惟有烟,幽幽心冷还冬雪;悠悠温柔是吾心;忧忧只愁君断肠。 这诗真教她心疼,教她心碎啊…… 悠悠温柔是吾心,忧忧只愁君断肠…… 她怎舍得让他断肠呢?怎舍得呢? 琉璃暗自祈求着,求他快出现!否则她这一嫁,两人就永无相见的机会了。 「小姐,时辰到了,快上轿吧!」胭脂为琉璃盖上了喜帕,硬是将她推出房。 琉璃不依,紧闭着嘴,像个孩子似的嘟着嘴,她含着泪说: 「别逼我嫁啊!我已心有所属了,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小姐,今天是妳大喜之日,求求妳别胡说八道,当心被老爷跟姑爷听见了。」 家里挤满了人潮,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厅堂闹烘烘的,看得出来婚礼办得 体面到了极点。 新郎倌衣冠楚楚的骑着一匹骏马,伫立在花轿旁,马鞍上的他看起来真是潇 洒迷人、器宇不凡、玉树临风,但一点都迷不倒琉璃的心,因为她心里头已有了 他人,那个「石碑才子」…… 进了这花轿,她永远只能把那提诗的不知名人士,放在内心最深处。 子罕正得意洋洋的抿着那张邪恶的嘴,似乎在等着看她大发雷霆的冷笑着。 他明明打心眼里厌恶她,为何还要娶她为妻?为何? 「上轿吧!娘子。」子罕嘴角勾勒着邪佞笑意,黑幽幽的眼眸底有抹嘲讽。 他那戏弄意味的眼神深深刺伤了琉璃的心。 她真是美,凤冠霞帔后的她更是美,活脱脱是个美人胎子! 可惜,她心如蛇蝎,否则他会好好疼爱她的。 子罕志得意满,终于,他娶了自己一心要报复的女子当娘子! 从现下起,他就要她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琉璃,从现下起,妳要好好当人家的媳妇儿,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调皮贪玩 了。」苏良叮咛着女儿,强忍着内心的不舍。 「妹妹,妳要好好保重自己哦!哥哥们再也不能照顾妳了。」四个兄长依依 不舍的握住妹妹的手,看她出嫁,他们一时鼻酸,泪意泉涌。 「哥哥们,我会的,你们也是一样哦!」琉璃抽抽噎噎的扑进哥哥们的怀里, 难过的哭了起来。 然后,围在她身旁的人七嘴八舌的喳呼着、拉扯着、推挤着,硬生生的把她 从哥哥的怀抱里拉扯开来。 满怀着心事的琉璃,硬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塞进那扎满了彩花、垂着珠珞的花 轿。 锣鼓喧天,鞭炮声震天响。 新郎倌驾驭着骏马,缓缓地走在花轿前。 胭脂一身珠翠,单手扶着花轿,跟着小姐风光出嫁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