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天傍晚,单咏初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以为会气到不理她的哥哥,突然出现在同学家门口,在同学们既惊讶又羡慕 的视线欢送下,他们一起散步回家。 路上,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会中途买了一支冰淇淋给她。直到舔上那口酸甜, 因过度诧异迟了好久的喜悦才慢慢泛开,让她的心情就像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冰淇 淋一样,缤纷绚烂。 而自那一天起,薛仕恺完全在单咏初的生活里占有一席之地。 有时是他在吃完中饭随口问了句下午有没有事,也不说要干么,等下午一到, 他就说电影开演时间快到了,要她快点,并带她进了电影院。 有时是她在写功课时,却突然被他叫出门,走着走着,就被带到书店去了,回 来时手上还抱着一本她想了好久却舍不得买的书,是他买给她的。 有时是逛街、有时上图书馆,或是到附近的公园闲晃,还有帮妈妈买酱油,结 果提了两大袋零食回来,层不不穷的邀约填满了单咏初原本乏善可陈的暑假生活。 而她从一开始的怔愕,到后来只要薛仕恺出现在她面前,下颚一扬,她就乖乖 地跟在后头,任他带着她到明明很平常、她却每次都猜不中的地方。 每一次,薛仕恺都是安静地走在前方,不会特地找她聊天,也不会刻意拉近彼 此的距离,而是让她慢慢习惯他的存在,看着那走在前方的挺拔背影,她不再害怕, 取而代之的是让她想要追上的心安。 在他不着痕迹的诱引下,她潜藏许久的真实个性开始展露,单纯、天真,每当 她两眼晶亮、双颊泛红,小声却难掩兴奋地对他说着她又看到了什么新奇事物时, 那种被依赖和被重视的满足感总让他嘴角不断上扬。 暑假将近过了一半,这一天晚餐,薛仕恺做了宣布—— “我考上台大法律系。” 薛父不但没因儿子愿意继承衣钵而欣喜扬笑,反而还锁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你不想当律师?”他知道独立自主的儿子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在他 填志愿时并没有多加干预,但这样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的。”想起自己以前的信誓旦旦,薛仕恺淡嘲扬唇。“我是这么说过。” 不只好人需要律师,坏人也需要律师,在这个介于黑与白的灰色地带,太过清 高会饿死,唯利是图会被鄙夷,往往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过于妥协而深陷黑暗却不 自觉。他佩服父亲能在其中取得平衡,但他不想同流合污,也不想在曲高和寡的状 况里挣扎,他能走的路太多,根本不需将自己推进这个让他打从心里排斥的浑沌圈 子。 他曾坚决表示自己绝不可能当律师,至今仍是。 “但法律系不是只出律师吧?”薛仕恺迎向父亲的眼,微微一笑。“要走法官 或是检察官我还没决定,唯一可以确实的是,我们很有可能在法庭上对立,爸你要 有心理准备。” 那清澈坚定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势在必行,也说明了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而 非一时冲动,但薛父还是想不通他的动机。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妻 子打断。 “仕恺,谢谢。”单母的语音因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懂,她懂为何仕恺会 做出这个决定,他对咏初的付出与关怀,她永铭于心。 看到妻子眼眶泛红的表情,薛父顿时也会意过来,心里盈满了欣慰和骄傲。 他们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薛仕恺觉得有些困窘,对于那句道谢不予响应,直接 当作没听见。 不讳言,会选择就读法律系,咏初的事占了绝大因素。但他没那么伟大,也没 天真到以为自己拥有拯救天下的力量,他只是因此而确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影响判决的因素太多,坏人逍遥、好人蒙冤,令人不平的事屡见不鲜,但就算 远离这个灰色地带,真代表这些事就会消失吗?他既有能力也有兴趣,为何不将心 里用在对的事情上? 他或许救不了全世界,但至少他能减少司法不公的发生比例,让继母和咏初这 种无助的人可以更有保障。 心意相通三个人不需清楚言明,就已了解了彼此的想法,但人生缺乏历练、小 心翼翼仍多于自信的单咏初并不懂,她听到的是继父那句近乎反对的质疑,看到的 是母亲盈上眼眶的泪,已许久不曾出现的恐惧和不安,又逐渐布满了心头。 他们吵架了吗?为什么妈妈在哭?是因为哥哥这段时间都在陪她,害得他没时 间好好想该怎么填志愿,所以考上了爸爸不喜欢的科系吗?单咏初低下头,拿着筷 子的手握得死紧,好希望自己能当场消失。 虽然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出声,薛仕恺仍察觉到她的心情转变。掠去一眼, 看到那张刚刚笑得灿烂、如今却惨白的小脸,他实在很想用力揉乱她的头发大笑她 在胡思乱想,但这种亲昵友爱的举止他只敢放在心里。 还不是时候,小小的咏初还在怯怯地迈步,他才刚教会她快乐,他还要让她找 到自信、懂得发怒,挖掘出那个被恐惧遮蔽了太久的真实咏初。 当她准备好后,蜕变重生的她会展翅高飞。但,不是现在,才刚破茧而出的她 仍需要细细地呵护,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成果还太小、太脆弱,不能因一时大意就 这么将它粉碎了。 “我考上台大你觉得怎样,咏初?”为了不让她误以为他在和父母对话,薛仕 恺刻意加上呼唤。 被他料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毫无准备的单咏初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所有自责、 害怕的负面情绪全因震惊而停摆。 “……我、问我吗?”隔了好几秒,她才迟疑地问。 “爸妈都表示过意见了,剩你。”薛仕恺好整以暇地挟菜入口,态度轻松地像 是随口闲聊。 为什么问她?她的意见并不重要啊……单咏初咬唇,轻拧眉头的小脸看起来好 困惑。 看到那可爱的表情,薛仕恺忍住笑,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他的晚餐。 他就想看这个,他不要她成为一个只知道快乐的柔顺小孩,她要有自己的思想, 温柔也好、活泼也好,就算骄纵也行,那张清秀的脸庞应该拥有更多专属于她的色 彩。 “是啊,有没有觉得哥哥考上台大很棒?”薛父好心鼓励,却被妻子踢了一脚, 虽不懂得妻子的用意,不过他还是接受了暗示,没再开口。 成功制止丈夫的单母柔笑看着两个孩子。咏初这段时间的改变他们都有目共睹, 就让仕恺放手去做吧,他相信这个大男孩给咏初的,绝对比他们做父母所能给的还 要更多。 虽留意着咏初的状况,但父母那里的小动作他也了然于心。薛仕恺轻笑,又问 了句:“还是你觉得考上台大很烂?” 以前的单咏初会羞怯地低下头,但现在的她—— “怎、怎么会!”怕他误会她真的对台大有意见,严正的反驳比平常都来得大 声。“你分数考那么高,还可以选自己要念的系,很厉害,很——厉——害!” 像怕他听不见似的,最后重复的三个字几乎是用嚷的,那激动的模样,仿佛谁 敢侮蔑他,她就会跟那个人拼命,却完全忘了自己有多娇小,而他,是个比她壮上 两倍的大男生。 在场三人愣了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爆出大笑,笑到肚子都痛了。 单咏初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习惯的自责立刻涌出,但才 刚萌芽,立刻就被另一股新的情绪给取代。 为什么只有她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为什么都不跟她说?他们……好坏!她又闷 又恼,嘴巴嘟起,衬着那张红透的粉嫩小脸,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要笑啦……”她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用撒娇的语调抗议着,只有窘恼, 没有畏惧,就像个一般女孩在耍着小脾气。 但她蜕变的这一刻,他们都看见了,单母忍不住喜极而泣,体贴递上面纸的薛 父眼角也隐隐带泪,不过他们后来都推说是因为笑得太厉害导致的。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即使奔腾的情绪几将胸口冲破,但薛仕恺只允许笑 容爬上脸庞。总要有人来维持一下秩序吧?全疯成一团还得了? 他起身去厨房拿了四个杯子和一罐果汁,帮每个人都斟了些。 “干杯庆祝一下吧!”他带头举杯,和父母会心一笑,他们都知道为何庆祝。 只有单咏初仍然是状况外,小恼怒立刻抛到九霄云外,跟着大家愉快举杯,浑 然不知自己才是主角。 喝掉果汁之后,脸颊还泛着红潮的她,深吸口气,说出了她酝酿了好久却不曾 宣诸于口的话—— “哥哥,恭喜你。” 时间带不走一切,但很多事都会在光阴的流逝下慢慢地淡去。 懂得念书也懂得玩乐的薛仕恺尽情地享受他的大学生活,即使活动满档,他依 然不曾冷落单咏初,各自在房里念书还敲着MSN ,假日至少会有一天带她四处闲晃。 虽然薛仕恺表现得好像是闲着没事才拿她来打发时间,但单咏初知道,那是他 特地为她空下来的,这样的付出让她感动,无以回报的她,只能用努力摆脱阴影束 缚来表达她的感激。 在他的循序渐进的带领下,她不再害怕与人接触,看到男人的畏惧反应也不再 那么明显,只除了在某些不识相的人真的太靠近时才会露出防备之色,若是初次见 到她的人,绝对猜不到她小时候遇过家暴这种惨事。 她进步的速度让父母又惊又喜,褪去了畏缩自怜的她就像枯萎的花朵开始绽放, 上了国中之后更是出落成温柔中带着娇俏的气质美少女。 常有爱慕者打电话到家里,让她不堪其扰,只要薛仕恺在家,都会由他负责接 起电话,往往在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后,那些求爱勇士们都结巴得语不成句,落 了个狼狈挂断的悲惨下场。 那一通通电话成了他们餐桌上的娱乐话题,在薛仕恺揶揄她吾家有女初长成时, 慧黠的她会俏皮皱鼻回敬一句大哥也不遑多让,两人的你来我往总是让父母笑得好 开心。 他们会笑闹、会斗嘴,感情好到和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 别只在于肢体上完全没有任何碰触,他们可以靠得很近,却仍保有那微乎其微的距 离。 薛仕恺知道,如果他主动去拍拍她、揉揉她的头,咏初是不会拒绝的,但他一 点也不想这么做——因为她至今仍然不曾主动碰他的这种细微征兆,让他察觉得到 看似已完全释怀的她,仍需要保有一个安全范围,即使对象是他也不例外。 只想悉心给予呵护的他,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让她不安的举动,他宁愿等,等她 心中的伤痕真的完全啊平复后,那时再来个兄友妹恭的揽肩也还是不迟。 快乐的生活让了忘了时间在走,只是愉快地面对每一天,他们都以为苦难已经 完全远离,日子会这么幸福地过下去。 命运之神却大笔一挥,让一场车祸中止了这场美梦—— 那年他大二,他国二,两人同时失去了父母。 在天气晴朗的某一日,他们为父母办完了丧礼,午餐后,前来吊唁的亲友们纷 纷离去。 “……你真的决定把咏初接回家?虽然这两年来她正常了很多,但那种心理受 过创伤的小孩还是很难相处,加上碧如又走得那么突然,她搞不好会变得更孤僻, 你不怕啊?” “不然怎么办?把她丢给薛家那个小子吗?我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养父,再怎么 难相处都还是得接回来。” “唉,要是碧如有让咏初入薛家的籍,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我看薛家那孩子挺能干的啊,而且又有遗产和保险金,吃喝根本不用愁,把咏初留 着应该也没关系。” “你以为我不想?问题是凭什么要人家帮我们接这个烫手山芋?别说血缘了, 他和咏初甚至连名义上的关系都没有,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算啦算啦,自己的外 甥女,我认了……” 听到客厅里两位单家长辈的对话,送完客原本要回去的薛仕恺突然停步,转为 走向已改为佛堂的和室房。 望着父母的牌位,脑中掠过这些日子的画面,才突然惊觉今天上午已送父母火 化入塔,那些场景却虚假得像是别人的经历。 刚刚他应该要出面驳斥,那些偏见和自私对咏初都太不公平,但他累了,唯一 能做的是置若罔闻地离开,像这些都与他无关似的。 “仕恺真是坚强,遇到这种事,还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这种镇定和沉稳连 我们这些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就是啊,说要帮他,其实我们这些叔伯阿姨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他也有经 验了吧,毕竟他生母也是车祸去世的,遇过一次之后,应该会比较能够接受吧。” 这些状似同情实则伤害的话,他已听过太多太多,背地议论的、当面说出的, 多不胜数,真要去在意,根本在意不完。 原来面对死亡的豁达,是可以靠着经验来累积的,如他们所言,见多了就麻木 了,或许吧,不然他怎能不掉一滴泪地为父母处理后事?怎能这么平心静气,甚至 不去质疑上天为何要用同样的方式再度夺走他的家人? 一次是天意,两次呢?是他的人生太顺遂,所以上天想用这种让人措手不及的 意外来考验他?把他打击得仓皇无助,会让他觉得很乐吗? 他该愤怒,但他真的累了,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恍若置身世外地将该做的都 打理得宜。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因为那轻悄的步伐是他所熟悉的。 单咏初在他的身旁跪坐下来,白皙净秀的脸庞略显憔悴,稍早哭过的双眼还隐 隐泛红,视线先是看着父母的牌位,然后落到了身旁的兄长脸上,那不见悲怆的平 静面容,让她好怕,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怕,而是因为担虑他而揪紧了心头。 突如其来的意外是最教人难以接受的,那种打击会让人像是当初被劈成了两半, 她不相信接连遭遇两次重创的他真能习惯到泰然面对,连泪都不流。 听到继父那边的亲戚说,在他小时候母亲过世时,他的独立坚强也不曾让大人 担心,这是不是表示他将痛藏到了深处,直到现在还荷着?如今又加上这场意外, 那些痛又多重?他想背着多久? 她的悲伤可以藉由眼泪释放,但他呢?大家都以为不停落泪的她才是脆弱的那 一个,而把所有的安慰都放在她身上,殊不知,将所有情绪全关在心里的他,才是 最需要开导的人。 “哥……”她想劝他,但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开口,才一发声,喉头就哑了。 “舅舅他们要你来叫我的吗?我马上出去。”他却像没事人样,甚至还能淡笑 响应她。 那一瞬间,单咏初突然觉得和他离得好远,放佛他将自己圈进了一个她无法涉 足的世界,情急之下,她想也不想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 “有我在,我还在,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她的声音颤了,手却握得很紧,犹 似这样紧抓着就不会让他离她远去。 那力道弄痛了他,她却激动到浑然未觉,让薛仕恺只想嘲笑她的反应过度,没 想到他扯动了嘴角,却听到陌生的哽咽,当他意识到那时自己所发出的,强烈的惊 骇让他全身一震。 不,他不想哭,他一点也不想哭!他想把那股情绪抑压回去,但紧抓他的温暖 和力道像在他心中撞破了一个缺口,强制拘住的情绪完全溃堤,瞬间排山倒海地将 他淹没。 为什么?那时妈妈只是出去买个东西,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和继母只是去 喝个喜酒,滴酒不沾的他们,却让酒驾肇事的混帐夺走了生命,他们每人想走得那 么突然,他们的生命中都还有很多无法放手的事,为什么要选上他们?为什么?! 一直强力压抑的悲怆猛然袭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单手托额将上半脸蒙覆,死 命咬牙不让啜泣声逸出一丝一毫,泪却停不了地奔流而出。 感受到他的痛苦,单咏初的泪也止不住地掉,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安慰,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静静地陪在一旁,让他释放他的情绪。 整个和室房很安静,静得像时间在此停止了流动,但交会的情感却是澎湃的, 他们都深刻地感受到,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毋须紧密的拥抱,也不须 诉诸于口的承诺,只要一个坚定的执握,这就够了。 心神略定,薛仕恺发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这代表着她已真正地、再无保 留地接纳了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的沉郁在缓缓释去,并有了新的体会。 受尽苦楚的她,见过母亲在生死界线徘徊,自己也曾在鬼门关前绕,对生离死 别早已有了觉悟,当死亡猝临,悲伤难过一定会有,但她懂得怎么面对。 不曾受过苦的他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弱者,凡事优秀的他太刚强,刚强到连他 自己都觉得他连死亡都能坚强看待,却不知其实那全是怯懦,只是在逃避,直至被 她勘透,他才正面迎视那些一直被他深埋的恐惧与无助。 懂得恐惧,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而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伪勇者。 许久,薛仕恺终于放下蒙脸的手,同时也取下了眼睛,除了镜片上被热泪氤氲 的雾气外,那张沉敛刚毅的俊容已看不出哭泣的痕迹。 “你抓得这么紧,我怎么擦眼镜?” 那口吻,很轻松很自然,还带着些微的戏谑,不再是自父母发生意外后,常在 他口中听到的那种犹如戴着面具的故作无谓。 单咏初放手,虽然他的声音让她安心,但她仍怕,怕这是他太会伪装,残有担 虑的水眸不敢放松地直在他脸上端详,想找出一丝丝她遗漏的痕迹。 明白她的心思,薛仕恺微微扬笑,方才还觉得已不会再有任何感受的死寂心口, 如今因彼此的成长正欣喜地大力鼓动着。 “我想,我可以不用担心以后会和爸在法庭上对立了。”他喟叹,想起曾对父 亲说过的戏言,涌起的不是哀恸欲绝的悲伤,而是事过境迁的怅然。“可惜,我倒 满想知道是谁胜谁败呢。” 他已经懂了,生命是前进的,停留在伤痛里只会让逝者无法安心的离去。他们 该为了还有紧密相依的手足感到庆幸,而不是因为被孤独遗留而深陷痛苦。他可以 想象,若是父母看到他们兄妹都已克服了自己的障碍,在天上定是笑得合不拢嘴吧? 听出他是真的将丧亲之痛放开了,单咏初开心地扬起了笑,笑得那因哭泣而眼 肿鼻红的丽容好美好美。 “我不要,这样我会不晓得要帮谁加油。”她嗔道,和他一起开起玩笑。 看着那张笑脸,薛仕恺心中溢满了柔情。他刚刚竟还想白白地将她拱手让人? 疯了他,这么美好又独特的咏初,他们不配拥有! “烫手山芋?他们想抢我还不见得肯给。”他嗤哼。诚心相求他都要考虑了, 更何况是那种像是被逼上梁山的不情不愿? “……你说什么?”不知道他曾听见了什么,单咏初一脸困惑。 “没事。”薛仕恺一跃起身。“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来吧!” 他好不容易才将咏初这朵害羞小花开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让他们再用那种充 满怜悯的环境和态度将她逼得枯萎? 如今的他,带着满满的信心准备捍卫这仅有的家人,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带走她!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