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年后 “薛大哥,谢谢你哦,诬陷的事,还有……哎呀,你知道的。” 薛仕恺用肩夹着话筒,一边审阅文件,一边听着电话另一端说到最后变成扭捏 的咕哝声音,不禁低笑,难以想象总是直爽率真的傅歆也有这种小女人的时候。 “没必要谈恋爱就变了一个人吧?这样我不习惯。”他揶揄。 说也好笑,咏初特地帮他牵线做媒,结果他和傅歆不但没有擦出火花,反而维 持着哥儿们般的情谊,之后又因为某件凶杀案及贩毒案牵扯在一起,还在她和男朋 友方易爵吵架时帮忙推了一把,说他是他们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别笑我嘛,改天请你吃饭,我再叫他好好跟你道谢及赔罪。”知道他忙,傅 歆主动结束了电话。“不吵你喽,BYE 。” 挂上电话,薛仕恺将心思移回公文上,但一如以往,只要遇上和咏初有关是事, 众人眼中完美自制的他就会有了裂痕,思绪也变得完全不受控制。 他苦笑,轻叹了口气,放下公文,让忙碌的自己暂歇。会特别照顾傅歆,只因 为她是咏初的好朋友,被咏初远离的他,只好用爱屋及乌的方式来转移关怀。 当初要自己放手的理智和宽容,终究抵不住自私的情感。距离上次和咏初碰面, 已是两个礼拜前的事了,劝说再度失败,她还是不肯搬回家。 明明以前忙起来好几天没见面也是常有的事,但那时耐得住的寂寞,如今却变 得难以忍耐。 因为他知道,当他深夜返家,不会有宵夜等在桌上,那个房间不再有她,他只 能独坐在她的房里,让黑暗和孤寂将他包围。 “检察官,你要的资料来了。”他的失误官推门而入,将一迭东西放在他桌上。 “还有信,我顺便帮你拿进来来了。” “谢谢。”思绪瞬间敛回,温和扬笑的他,是同僚眼中沉稳机智、永远也见不 到个人情绪的优秀检察官。 视线掠过那迭文件,夹杂在众多公文封里的白色信封攫住了他的注意。薛仕恺 抽出,看到上头只写着收件人,眸光转为警戒。 没有寄件人、没有邮戳,却经由事务官直接带进他的办公室,这简直跟门户洞 开没什么两样。 “有印象这封信是怎么来的吗?”拿出手套戴上,小心拆信的薛仕恺状似随口 一问。 若是别人,很有可能会被那从容的神态瞒过,但经过共事的磨练,事务官已知 道不能从他的表情来判断情况,他的口吻越平静,表示事态越严重。 “……没有。”偏偏他只能回答出这么缺乏危机意识的答案。事务官一脸羞愧。 薛仕恺未置可否。愤怒责怪并无济于事,他倾向将心力用来解决事情。摊开信 纸,A4的纸上打印着几个斗大的字—— 有空吃吃新竹米粉吧,太忙于工作,小心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脊背窜过一阵寒意,但薛仕恺没有表现出来。 “将信送出化验,找出指纹。”把信连同信封装进证物袋,他一边脱掉手套, 一边抛出连串指示。“查问任何接触过这封信的人员,就算它是凭空出现的,也要 知道出现在哪里;帮我调出目前手上审理的案件,不论是背景、户籍、地缘关系等, 只要与新竹有关的全都整理成表——” 事务官埋头猛记,突然听到一声类似咒骂的声音,一抬头,正好看到薛仕恺放 下电话,即使刚收到恐吓信函,那张睿智冷静的脸还是那么地让人信赖。 “都记下了吗?”薛仕恺改拿手机,听到转入语音信箱的机械女声,他咽下再 度冲上喉头的诅咒。该死的!公司分机没人接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手机也关机? “是。”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觉得是自己听错,事务官连忙捉回心神。 “等我回来,我要看到这些资料。” 抓起车钥匙,薛仕恺临走前又抛下一句—— “这件事,先别声张。” 来到停车处,座车被砸到稀烂的情景让薛仕恺的恐惧提升到最高点。 他强持镇定,拦下出租车,报上咏初的公司地址,一路上不断地打着她的分机 和手机,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他更是心急如焚。 不可能,就连同事也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妹妹,更何况对方寄出这封信绝对是 在警告他,若是直接将事情做绝,就没有筹码可以威胁他了,对方不可能这么笨。 他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薛仕恺不让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去,握住手机的掌指却因强烈的担虑而不由自 主地收得死紧,一抵达目的地,他立刻冲进大楼,真奔她公司的所属楼层。 “能让我直接进去找她吗?她跟她附近的分机都没人接,我想你再怎么打也没 用。”当柜台小姐要他先到一旁会客室稍候时,他沉住气解释。 “办公区域不对外开放,你先去那里等好不好?”柜台小姐往会客室一指,坚 持不退让。“你不给我时间,我怎么知道找不找得到人?” 他知道这是她的职责,但他差点克制不了将她扔进电梯的欲望!薛仕恺很想不 顾一切地硬闯,但残存的理智仍拉近了他,提醒着身为检察官的他不该知法犯法。 更何况若最后发现这全是一场误会,将场面闹得难看,咏初一定恨死他——只 是他更恨在这种状况竟还考虑得到这些的自己! 坐在会客室里的他,懊恼地扒过发丝,觉得度秒如年。 “哥,你怎么会来?” 当门被推开,让他急切挂念的她一脸惊讶地出现眼前时,那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几乎把他全身的力气抽走,然而只一瞬间,愤怒又取而代之。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分机没人接、手机没开?我完全找不到人。”他不想这 么咄咄逼人,但他积压多时的情绪需要宣泄。 “我们真个部门都去开会,我手机又快没电了,所以就想说先把手机关机好省 电。”无缘无故被当成罪犯一样地审问,单咏初既困惑又无辜。 “……开会?”难怪不管他怎么转接都找不到人,电话一直在语音里打转,巧 合,就这么要命的巧合,让他急得快疯掉。 “怎么了吗?”单咏初担虑地问,现在不安的人换成是她了。 哥怎么会突然找她?甚至急到等不及她回电,还亲自跑到她公司,这种事从不 曾发生过。 薛仕恺庆幸他的个性和职业让掩饰成了本能,就算心头再乱,也很难从他脸上 看出异样,加上如今心神一定,更是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与恶势力对抗是他的责任,被恐吓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要不是怕牵扯到她, 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且在发现她平安无恙后,也更没必要让她知道。 “没事……”用来安抚她的微笑在看到她腿上的绷带时顿时僵凝。“这是怎么 回事?”轻松的口气也瞬间变得严厉。 单咏初暗叫不好。糟了,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为了避免摩擦到伤口的短裙装 扮根本遮不了她的伤。 “不小心摔倒而已,没什么。”单咏初心虚地想躲到椅子后面,但他却直接将 椅子拉开,让她藏都没地方藏。 “单纯摔倒不会伤到这些位置。”锐利的眼立刻揭穿她的谎言。“大腿外侧、 手肘,这种伤绝大部分是外力造成的,别逼我叫你卷起袖子。” 连看不到的地方都能被他识破,单咏初好懊悔。她怎会忘了?分析推理是他擅 长的领域,她还不自量力地想骗他? “前天我过马路可能不专心,差点被车撞到,还好有人拉我一把。”那时情况 危急到让她连本能抵御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狼狈地侧倒在路面,左手肘到上臂处 和左大腿外侧擦出整片的伤。“别问我车牌哦,我还怕对方告我没注意左右来车呢。” 为了缓和气氛,她故意说笑。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默然,薛仕恺沉吟不语,视线从她的伤移到她的脸,眉宇半 是担虑,半是思索的拧起。这是凑巧,还是惊魂甫定的他在杯弓蛇影? 那深邃的眸光让人读不出思绪,单咏初被他看得局促。 怎么了?他是关心,还是看出了什么?想到自己隐藏的心思,她的心跳开始不 受控制地加快。 每一次和他见面,她都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才有办法不露出任何破绽,但他这次 却出现的让她猝不及防,又是独处在这个小小的会客室里,即使两个礼拜未见,她 很想再多看他一些,但她更怕拘不住自己的心,太危险了。 “我最近可能是流年不利,我已经有去拜拜了,你别担心。”一心想赶快逃开 的她没发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什么。"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上班了。“ “你还遇到什么事?”她的话勾起了他的警觉。 口吻是探询的,迎视她的眼却是追根究底的执着,不打自招的单咏初很想咬掉 自己的舌头。 知道试图隐瞒最后只会把自己逼入绝境,她只好坦承。 “皮包不见、差点被花盆砸到,就这样,没了。”她尽力说得轻描淡写,但从 他转为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白费力了。 “咏初。”他凝视着她,开口轻唤。 她一凛,当他用如此轻柔的嗓音唤她,十有八九不会有好事,但她怎么也想不 到会听到这些话—— “今天开始搬回来住,下班我来接你。” 搬回去?单咏初倒抽一口气。她才不要!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那么担心好不好?”她连忙捍卫自己的权益。“而且我 要上班,你又不能二十四小时保护我,搬回去并没有意义,我答应你嘛,我以后会 更小心就是了。” “我会送你上下班。”他用平和却坚定的口吻否决了她的抗辩。 说他小题大做也罢,一次可以算倒霉,接二连三就叫有问题,再加上那封恐吓 信,他宁可小心得过了头,也不愿拿她的生命来赌。 “这、这太过分了!”极少对他发脾气的她,被错愕和慌乱逼得失控。“你气 我隐瞒受伤的事吗?但你不也一样?之前被人打到住院,你还不是没跟我说?” 即使已事隔一年多,一提起,她还是又气又苦。 追案追得太紧的他惹上了黑道,被人痛打一顿,因为没住在一起,加上他刻意 隐瞒,等她发现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而那时伤重未愈的他,不但没在医院 好好休养,还坚持上班,指挥警方将施暴者一网打尽。 那件事吓坏了她,明明想逃离他,却又不敢让自己逃得太远,必须三天两头就 打电话给他,确认他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薛仕恺想起那段时间,虽然对上的是一双充满谴责的愤怒美眸,满腔的幸福仍 让他无法克制地浮现些许笑意。 为了照料他,那时她离开两年来,唯一一次主动搬回家住,害他觉得自己疯了, 即使痛到无法行动自如,还想大喊受伤真好。 而现在,明知不该,明明满是担虑,仍有一丝压抑不了的窃喜冒出头来。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为什么被打吗?”若可以选,他宁可不要这个机会,但老 天没给他选的权利,她受到波及的疑虑一日未除,他就必须尽全力守护她。 单咏初咬唇,那感觉她想忘都忘不了。 压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允许自己和他见一次面,满怀期待却看到满身是伤的 他,只要想到她可能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的心脏几乎 停止跳动。 “当然记得,但这跟你要我搬回家的事不能混为一谈。”她强迫自己推开回忆, 不让心软左右了理智。 她知道他关心她,但两者状况差太多了,她只不过最近比较倒霉,和他被人盯 上并不一样,根本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望进他的眸,她一怔,窜过脑中的念头 震住了她。 那陡然瞠大的眼,让薛仕恺不知该为她的慧黠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的细腻心 思感到心疼。小时候的遭遇让她变得纤细易感,对于周遭的诡谲也比一般人更容易 察觉。 如果恐吓只针对他,打死他都不会让她知道,但若将她卷进去,瞒住她只有害 无益,他也不想瞒她—— “我收到恐吓信,你遇到的意外很可能都与这件事有关,回家吧,我不希望忙 着揪出真凶时还要分心挂念你。” 傍晚,单咏初提着一袋食材踏进家门,点亮了灯,看着住了十余年的家,不知 为何,她突然有些却步了。 傻瓜,都搬回来几天了?要却步也不是现在。她自嘲一笑,换上拖鞋,提着东 西走向厨房。 先淘米煮饭,再洗洗切切,忙到一半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认命接起。“喂?” “我可以去接你了吗?”充满磁性的嗓音低问。 她深呼吸,自觉平稳的嗓音还是有些发颤。“我已经回到家了。” 电话那头的他顿了几秒。“我马上回去。” 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急怒唠叨,就这么简单几个字,却让她头皮发麻。 结束电话,她将手机扔到一旁,要自己别去想,继续专心煮东西,但心情仍不 被拖沉,她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能怪她啊,搬回来住已经够折磨她了,再加上早晚接送,像结婚夫妻一样地 上市场,这样的压力让人怎么受得了?明知这不倒一小时的短暂逃离只是鸵鸟心态, 她还是打了电话,骗他说要加班,为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的空间。 她没发现自己又叹了口气,即使心思游离,手仍下意识地忙着,鱼送进锅蒸了、 汤在炉上炖着,切好的菜要等他回来再炒才不会黄,她已无事可忙,但她还是不想 离开厨房,这是个安全的地方,不会勾起不该有的记忆。 只是她忘了半开放式的格局无法形成固若金汤的堡垒,一转身,她仍清楚地看 见客厅,看见那张沙发。 忆起曾在那里发生的旖旎,过往的瞬间席卷了她,她的身体泛起热潮,脸也嫣 红一片,她不禁闭眼,想将一切抑下,却反让他抚过她的记忆变得更加鲜明。 是的,她说谎了,不只是今天,还有两年前,其实她什么都记得,包括她是怎 么主动吻上他,还有如何在他想停手时,向他要求更多。 记得越清楚,越觉得自己的不堪,当她翌日醒来,回忆清楚地涌上脑海,她恨 不得能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明知他只将她视作妹妹般地疼惜,她却踰距了,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哥哥也 喜欢她。她喝醉了,而她又是主动送上,他只不过是依着本能在回应罢了。 从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也记得一切,而且有话要对她说。 她怕了,怕会听到他语重心长地为自己的酒后失态道歉,更怕会听到他懊悔低 喃自己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事,然后尴尬地疏远她,从此拉开两人的距离,连兄 妹都做不成。 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就此崩毁,慌乱间,她的身体已抢先一步动作——利 用宿醉的掩饰,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她甚至想将他介绍给好友,借此拘禁自己的心,强硬地将现状维持住。但当好 友回报那场相亲并没有成功时,她的心安竟远多过遗憾,而后她更惊骇地发现,她 竟贪恋他的拥抱。 一旦逾越,她就沉沦了,要装作若无其事已经够难了,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还 得管住自己的心更是难上加难,她既要和自我抵抗,又要承受被识破的恐惧煎熬, 最后,不堪折磨的她,只剩一条路可走—— 逃,用正当的借口,落荒而逃。 玄关传来的声响将她从缅想里拉回,一时之间,空白脑海中唯一的反应还是只 有逃,却发现她已无处可逃,不禁懊恼咬唇。 她若没用这种小诡计骗他,又何必怕他的出现?真是……自作孽。她闭了闭眼, 敛下所以情绪,正要自己出去领死,一转身,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厨房门口。 他不发一语,用淡然的视线看着她,俊傲的平静面容不见喜怒,单肘支墙将出 口完全挡住,他的姿态如此慵懒闲适,却让她觉得好危险。 她心跳加快,紧张地抿了抿唇,她很清楚她若是不开口,他会就这样和她对峙 到天荒地老,他绝对有那份镇定和耐性。 “我以为要加班,结果工作提前结束,我想与其等你过来,倒不如利用时间… …”理由她早就想好了,但在他深沉的注视下,她的气势越来越薄弱,最后还是只 能乖乖道歉:“……对不起。” 薛仕恺依然保持沉默,直至逼得她歉疚地低下了头,他才缓缓开口—— “我说过,我不希望在找出凶手之前,还要费心挂念你。”看似平静的他其实 气炸了,为了压制怒火,他的口气越冷。 对于寄出警告信的人,他已锁定目标——一个与黑道挂的地方民代,因涉嫌贩 卖枪枝被他申请羁押获准,对方律师要求交保也都被他驳回,双方白热化的对立已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目前设籍台北的民代正是土生土长的新竹人。 收到警告信之后,对方不再有动作,但他知道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因为对方 是针对下一次开庭而来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看似停止搜证,松懈对方的戒心, 却是私下加速行动,准备让对方再无翻身的机会。 想到对方横跨黑白两道的背景,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我不喜欢被威胁,也不想因为恐吓而妥协,懂吗?”他知道自己话说得很重, 但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她不会懂事情的严重性! 尽管他对自己的推断有信心,又怎能保证他不会出错?凶手真是那个民代吗? 在开庭前,对方会乖到不再使小动作来吓他吗? 他忙到**乏术,还要拨出时间来接送她上下班,平常必须用加班解决的工作量 变成带回家处理,他那么小心,为的就是不让她有遭遇危险的任何可能,没想到她 却反而让敌人有机可乘,这教他怎能不生气?! 单咏初心里一抽,咬唇忍住那股刺痛,轻点了下头。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但也 明白他是不想被人控制。 他都说得如此清楚了,不是吗?他连自己的生命受到伤害,也绝不向黑暗低头, 早在之前她就懂了,工作是他目前最在乎的,除此之外,没有人可以取代,包括她, 若她真愚蠢到让自己被当成要挟的工具,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到她心情低落的模样,薛仕恺心软了,再大的怒气也随之消褪。他的小心防 护,源于他的恐惧,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弱点一旦被抓住,再多的公理正义、再多的 坚毅不移都是狗屁! 算敌人厉害,找到了他最脆弱的罩门,为了保全她,就算要他变成背叛世界的 罪人他也义无反顾,唯有保护她,也等于保护自己。 “今晚吃什么?”不忍看她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转移了话题。 “快好了。”她闷闷地答道,明知他在缓和气氛,还是得配合。 从小到大,她还不了解他吗?重视效率的他才不在乎吃什么,只要没毒,再难 吃的都能吞下肚,也因此一直以来负责煮饭的人都是她,就连她离开的这两年,也 常会不定期地帮他塞满冰箱,免得他乱吃——不过,她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才敢来 就是了。 “你先出去,我再炒个菜就好。”她边说边开启炉火准备炒菜。 薛仕恺含糊地应了声,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喜欢看她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着, 那会让他感觉很充实很满足,即使……她并不是他的。 蕴着笑意的眸光一黯,他随即掩去,唇畔仍带着微微苦涩。 除了认分他还能怎么办?她的男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就是不曾考虑过他,就 连想和她见个面都是他主动邀约,不然十来天没碰面她也无所谓,这不已清楚说明 了她真的只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吗? “如果要约会跟我说一声,把你交到李先生手中我就会识相的离开。”看似轻 松说出的笑语,其实都揪得他心里发疼。 李先生?没预料到会听到这个名词,调整火势的单咏初动作几不可见地一僵。 要命,她怎么忘了?被他这么密切接送,她身旁有没有人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我们分手了。”犹豫了下,她低声回答。 “你们不是才交往两个月吗?”薛仕恺拧眉。不是他说,但她换男朋友的速度 好像太快了点。 两个月吗?单咏初急忙在心里默算着,还得分心分析他是单纯提问,还是设陷 阱在套她话。 为了圆一个谎,必须说更多的谎,这个恶果她已经尝到了。 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真正的心意,离家没多久,她就说自己交了男朋友,借了同 事的伴侣来当挡箭牌——当然是口头上的,高高壮壮、从事电子行业,她描绘得很 真,但纸总是包不住火,在他开始提到要一起吃顿饭时,推托几次,她会赶在他起 疑前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然后隔了一阵,当他又用独居危险的理由要她搬回家时,一个赞新的男朋友再 度出现她的生活,参考形象源自于朋友的老公。就这样,不断地恶性循环,加上一 切都是虚构,没有真实感,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会记忆错乱。 平常吃饭倒还好,至少她是有备而来,但现在住在一起,时间太长,与其必须 时时处于防备状态,倒不如直接将虚拟男友赐死还比较干脆。 “就、就不适合嘛。”她避重就轻地带过。“我不想谈这个,心情会变差。” 她按下抽风机,大火爆香,轰隆隆的声响强硬地砍断这个话题。 薛仕恺只好拿了碗筷退出厨房,摆好餐具后,坐在一旁等开饭。 虽然话题中断,但他的思绪仍绕在上头。 让人看不出正历经情伤的她,是真的毫不芥蒂,还是她学会了隐藏?会是她的 初恋所造成的创伤,使得她对感情开始保持着淡然无谓的心态吗?想到他当时的多 言,可能造成了她难以估计的深远影响,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 不行,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他要弄清楚,如果真是如此,他必须尽力开导她、 治愈她,将他的无心之错弥补过来。 望了厨房一眼,他在心里下了决定。 就算……这样会将她真正拱手让人,他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幸福,他真的无 所谓。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