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离开厢房,确定自己已走得够远,喜形于色的禹绫掩嘴笑得双肩发颤。 “咯咯咯——”她知道夫人生性慷慨,只要服侍周到,赏赐向来少不了,但一 次赏这么多还是头一遭。 二两银子耶,都快是她半个月的薪俸了呢!一想到又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袋,禹 绫好开心,眉眼都弯成了一条缝。 “马屁精!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们可学不来。”鄙夷的嗤哼从身后传来。 禹绫回头,见是被夫人派去通知账房的香梅,她也不生气,收敛了喜悦的小巧 脸蛋仍是笑笑的。 “不然呢?自己该尽的职责没做好,不懂得虚心检讨便罢,还只会冷嘲热讽, 这种本事我可也学不来。” 虚伪、不要脸、逢迎拍马,类似的话语她早听多了,只要主子越夸她,她从同 伴那儿所得到的攻诘及嫉妒也越多。 以为她会因此而感到难过吗?才不呢!那些话不会让她少一块肉,主子的赏银 却可以让她家里的人远离困苦的生活。 “谁不晓得妳是刻意在讨好夫人?”遭到反击,香梅话讲得更难听了。“以为 这样就可以伺机飞上枝头?妳别妄想啦,少爷永远都不可能看上妳!” 低头看看自己,禹绫无限惋惜地叹了口气。 “是啊,只可惜少爷喜欢的不是我这一种的。”从少爷染指的历任婢女中,她 早就看出少爷喜欢的是白白胖胖的女子,纤细娇小的她根本连边都沾不上。 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香梅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能挂在嘴上说的事啊,就算心里真做过那种盘算,也得表现出一副贞 节烈女的模样,先是抵死不从,然后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请夫人作主,这样才不 会落人话柄啊。 结果她竟然这么不知羞耻地直接承认? “妳……妳有病!我懒得跟妳说了。”香梅怒啐了声,转身就走。 望着那快步离去的背影,禹绫耸耸肩,好心情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步子再度 迈开。 她觉得她们才奇怪呢,嘴上永远在抱怨,却从不曾努力去做些什么。 怨天尤人也是过日子,做好自己的职责也是过日子,还有赏银可领,有什么不 好?将主子服侍得妥妥当当的,说好听话让主子开开心心的,这就是奴婢的用处, 不然主人没事花大把银两买她们回来干啥? 更何况,婢女的命不都是这样吗? 要不,被主子看上,即使没名没分,也能趁受宠时多捞点好处,运气好些还能 升格当上小妾。 要不,就是做到人老珠黄,最后不是勉强配个长工凑合凑合,就是在府里久待, 成了个人人敬畏的元老嬷嬷。 哪条路好?还用得着选吗?“飞上枝头”——这词儿已再清楚不过了。 但既然少爷看到她不会两眼闪闪发亮,她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痴心妄想上头? 就算这一辈子只能当个婢女,她也要当一个得尽疼宠、不可或缺的婢女,不然 一个月才五两的薪俸怎养得起她那一家子人呀?大哥的磨坊才刚开张,小弟又打算 娶媳妇,当然是能挣得越多赏银越好过喽! 想到那二两赏银,禹绫笑嘻嘻的,边哼着小调,脚步愈加地轻快。 说她贪财也罢、说她狡猾也罢,只要香梅记得通知账房她有二两赏银入帐就好 了,其它的她一点也不在乎。 管他什么贫贱不能移?哈,要是有人肯买,节操、尊严她绝对会称斤论两地全 部卖光光,半点不留! 去他的山明水秀四季如春! 袁长风汗如雨下,昏沉沉的脑袋糊成一团,只有这句恶狠狠的咒骂不停地绕啊 绕的,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想他袁长风是多么铁铮铮的一条汉子,为了诱捕野马,在旷野间受尽风吹日晒, 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也没露过一丝疲态;即使被发狂的悍马摔断肋骨,也能自己徒步 走了十来里路返回家门,连吭也没吭过一声。 形势越艰难,他的背脊就挺得越直,谁也别想看到他垂头认输的模样—— 结果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却轻易地被江南的鬼天气给摧毁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