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两个月,她才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给双双建议,建议双双,能留在「他」身 边,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她来选择留下或离去,讽不讽刺? 劝说别人容易,劝说自己却是困难重重…… 她怀孕了,在那个他喝醉酒遗失记忆的夜里,生命成形。 她没想过抛弃新生命,但是未来是必须深思的问题,她能否提供一个安全的 环境让孩子长大,能否当个称职妈妈,她的残缺会不会导致孩子的自卑? 该考虑的事情很多,多到让人头痛,坐在候诊室里,她环顾四周,墙边一个 梳着公主头的年轻女孩倚着墙,泪水默默。 念头闪过,亮君想学习双双,用一个故事交换故事,她走到女孩身边,问她: 「妳为什么哭?」 「我找不到未来的路。」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回答。 「妳的路很难走吗?」亮君问。 「对。」 「那我们同病相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个方向。」亮君苦笑。 「妳同我一样,怀了宝宝吗?」 「对啊,生命是喜悦,我宁愿用喜悦来看待生命,可是,眼前我感受不到喜 悦。」亮君语重心长。 「我也是,我晓得自己做错事,却不晓得有没有能力弭平错误。」女孩低眉, 泪在裙间滚动。 「可不可以,我用一个故事来换妳一个故事?」亮君提议。 「好,不过,我想喝一杯莱姆汁,我没钱了,妳能请我吗?」 「好啊。」亮君伸手,牵起女孩,两个陌生妈妈走出医院。 十分钟后,她们坐在餐厅里,啜饮莱姆汁,酸酸的滋味沁心。 「他是我的老板,心地很善良,第一次见面就决定用我,还借我薪水还银行 贷款。他是个好人,我们相处得很不错,要不是踰越那条线,我们仍然会继续好 好相处。」 「哪条线?」女孩问。 「爱情线。我走进去了,他却在线外徘徊,我以为男女在一起是因为有爱, 他却不这么认为,他常说,爱情是短暂的化学因素,毋庸认真,他说过对婚姻, 他要的只是条件,他没有欺骗过我,他是个好人。」 不断不断,她强调靳衣是好人,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好人! 「他那么好,为什么害妳不知道人生方向?」女孩问。 「错在我,风流是他的性格之一,爱情不是他的本意,全是我的顽固。是我 执意厮守,执意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看他的快乐,看自己伤心,在痛苦中回忆 为时不长的爱情。真要归类错误,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的爱情太多,多到他 不愿意负荷。」 「眼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是最痛苦的事情。」女孩叹气,这种心情,她懂, 那是种教人窒息的疼痛。 「是啊,可我甘之如饴,只要留在他身边,多看他一眼,就彷佛我已死亡的 爱情还会增长一些些。我催眠自己,我是他最好员工,我必须比任何人卖力,果 然,他看见我的辛勤,以为我不再妄想从他身上谋求爱情,然后,他留下我,因 为我的能干。」 「以后呢?妳要继续留下吗?」 「两个月前,我毫不犹豫告诉另一个女生,我要留下,现在……我不确定了, 他的生活不会因我而改变,他的生命有无数段爱情,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小点,一 不小心就被淹没,他看不到我,我听不到他,在于我,这可以忍受,但对孩子不 公平。」 「不管怎样,妳都要宝宝吗?」 「我要他。」这句话和她的心一样坚定。 「我也要他,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我要定他……」女孩接口,开启了另一个 爱情。 她的故事里泰半是甜蜜,很少辛酸苦涩,然而,一场天崩地裂,一个无从想 象的事实打在她眼前,迫她接受,没有选择。 她受了,是苦,不受是痛,她的选择权只在苦与痛之间。 「叔叔叫我深深,他说第一次看到我母亲,他就深深地、深深地爱上她,他 希望将来会有一个男人也深深爱上我,可是……「他」却是深深地、深深地恨我, 我无力处理他的恨,只能离开,但愿他的恨随着我的离开,深深地、深深地被埋 葬。」女孩叹口气,才二十岁,眉宇间却已有了四十岁的萧索。 她的爱情故事让亮君动容,她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深深,答应我,我 们要一起走出一条路,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 「我不确定自己走不走得下去,前面的荆棘太多,我需要很多勇气。」 亮君抓起她,把靳衣送给她又扯断的钻石项链交到深深手上,那是她的护身 符,她愿意将它交给一个比她更需要运气的女生。 「勇气,我给你,我附赠一把斧头,让妳劈荆斩棘。」 「我……不……」看着手中项链,她摇头。 「可以的,将来妳碰到比妳更需要勇气的人时,把它送出去。」 「好,我收下,等哪天我的勇气足够,我再把它送出去。」 挥别深深——一个期望被深深眷爱的女人。 亮君走出餐厅,亮晃晃的阳光洒满她一身,她鼓舞自己,会好的,离开他, 学会思念,何尝不是好事一件? 送出护身符,她的运气摆明了坏,因为她居然碰上工藤幸子。 幸子身边,两个类似保镳的男人,左手右手架着她,彷佛要强迫她什么。 聪明的话,她不应该多事,可是两个大男人对付小女人,于理,说不过去呀, 所以听不到声音的亮君,还是挺直背,大胆走去。 「幸子,需要我帮忙吗?」她转头看看身后的警察局。 「是妳?工藤靳衣玩腻妳了?他一向把女人当新衣,随心情高兴搭配,知不 知道,他为什么挑上妳?因为妳最特殊,玩过那么多女人,他还没玩过聋子,感 觉肯定特别。 哈!这次玩聋子,下次玩疯子,再下来玩智障,哈哈哈哈,工藤靳衣热爱破 纪录,谁都猜不出他是心机深沉的怪物,龙生龙、凤生凤,怪物生杂种……」幸 子语无伦次。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抬眼,她问幸子身边男人,他们回了一串她读不懂的日文,最后,他们用简 单手势告诉她,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妳会得到报应的,所有所有爱上工藤靳衣的女人都会得到报应……」幸子 嘶吼。 她没说错,是得到报应了,孩子、茫茫未来,她的报应就在眼前。 「妳们这群拿烂苹果当宝的贱女人,妳不只是聋子更是瞎子、白痴!」 她承认她是白痴,听遍、看遍他的过分,她仍然坚持他是好人,坚持不爱她 不是他的错。 终于,保镳架着幸子离开,亮君低眉思索。 明知道幸子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她还是把幸子的话听进去,原来,她之于靳 衣只是颗口味特殊的糖果,一旦发觉味道不过尔尔,他便毫不犹豫把糖吐进垃圾 桶里。 原来,她的残缺带给他的是特殊感觉?那么,她是不是该感激自己的「特别」, 让她有机会像正常女生,品尝爱情滋味? 幸子的话解答了靳衣的翻脸无情,解释了存在她心中半年的疑问,最后一击, 她被彻底击溃。 进屋,略过沙发上的男女,她知道视而不见是最好的打招呼方式。 径自走往二楼,三两下,她把东西扫进行李袋中,坐在床边,本想等他们回 房再离开,她是怯懦的女人,连说再见,都没勇气承担。 但,她想起对深深的嘱咐,想起她承诺过同她一起走出康庄大道。是的,她 不该这样离开,至少一句再见,一句对自己负责任的再见。 喝口水,在脑中预习想对他说的言语,一遍、三遍,她借预习增进勇气,然 后提起包包,走出房门,走到他跟前。 他和柔媚的女人站在厅前相互依偎,亮君站在他背后,轻扯他的衣服,小声 问:「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他不说话,回头看她,他的视线看进她的眼睛,看透她的灵魂,他对她够凶 了,可是,她的眼神永远澄澈清亮,不带恐惧。 「不会太久,五分钟,可以吗?」她要求。 半年了,他们没有过交谈,第一次开口,她向他要求五分钟。 「妳回去。」靳衣转头,把女人带到沙发边,拾起包包,将人推到门外。 他真的很坏,不懂得尊重女性,但……怨谁?是女人求他别尊重自己,而这 群女人当中,有一个叫作尹亮君。 「说吧!」待女人离开,靳衣一脸不在意地开了口。 够久也够多次了,他在她面前和无数女人演出亲热戏,然后在她转身时,把 女人赶下床沿。 这种行为无聊透顶,但他贪看她的落寞神情,他要她的落寞向自己证明,他 没有被她吸引,没有落入幸子陷阱。 这个证明幼稚无趣,可是成熟稳重的靳衣居然一遍遍重复,乐此不疲。 「我要走了。」简单地,她说。 四个字叫靳衣陡然心惊,自赶不走她那刻起,他就摆起赢家姿态,告知她也 通知自己,在这场感情游戏中,他没有失落情绪。 他笃定在幸子的安排中,陷落的人是亮君,不是自己,更笃定亮君偷鸡不着 蚀把米,她没掳获他的心,却遗失自己心情。 然……她竟然主动提出离开?他的心空摆。 他反口问。「妳能去哪里?」 「总会有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但她会尽全力整理「那个地方」,让它适合 孩子安居。她是母亲了,身为母亲无权软弱。 「为什么?因为幸子发疯,妳不用继续执行任务?」他讥刺。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幸子……我碰到她了,她的情况不好。」 果然,她们还在联络。挑眉,他嘲笑:「妳们的感情真不错。」 亮君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不过,那不重要了。叹气,亮君续说:「她 说了一堆话,有些歇斯底里,不过,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对不?」 「把话讲清楚。」他命令。 讲清楚?她怀疑自己能讲清楚。 「她说你有无数女人,她们的条件比我好,你会看上我,纯粹是因为我的残 缺……」 停顿三秒,她又开口:「当然,也许还有其它成分吧,诸如,我容易控制、 我离不开你、我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我笨到老是错认爱情,笨到看不清楚两人 之间的条件天差地别,笨到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就能自我满足……」 话至此,泪跟着流下,仰头望他,糟糕,她还是爱他呀!他那么坏,他对女 人毫不尊重,可她就是爱他怎么办? 忍不住,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项,狠狠的,用力的抱住他, 「没办法呀!我这么笨,有什么办法?虽然你爱很多女人,虽然你只是觉得 我好玩,虽然知道我们两人差别那么大,我还是爱你爱到不能自己。 我一天爱你一千遍,十天二十天、一百天,我的爱比天上星辰更难清数,爱 你很辛苦,不爱你更辛苦,不管爱你不爱你,我都辛苦到想哭。我想骂你,从头 到尾是你的错,要是你别给我「员工福利」,或者我不会那么容易爱上你,爱你 比所有你交给我做的工作都难上千倍万倍……」 她一路哭一路说,恢复了半年前的多话性格。 最后一次了,请纵容她的多话吧;最后一次了,请容许她在他怀中无赖哭闹 吧;最后最后一次了,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温暖怀抱,她要牢牢记取,一 刻不忘。 她在怀中,柔软依旧、香甜依旧,吻她的欲望不减当时。 但……为什么她要当别人的棋子?为什么她要为目的接近他?为什么她不像 其它女人,拙得令他一眼就看清真面目?又为什么要让幸子跳出来,点出她的真 正身分,让他在幸子面前败下一城? 几个「为什么」阻止下他的欲望,工藤靳衣是克制力超强的男人,他提醒自 己要理智,不让怀间温暖眩惑意志,握紧拳头,青筋在颈间浮现,他抑制想回抱 她的强烈念头。 他告诉自己,她又在演戏了,没错,她妄想以退为进,可惜,他是狡黠狐狸, 不会一而再被兔子欺。 关住欲望,靳衣将她推开,冷冷的眼神间透着不屑轻鄙。 从他的眸子闾,亮君读到讯息。咬住下唇,她是自取其辱了,退开两步,她 后悔自己的情不自禁。 「对不起,我又做错。」颔首,她无地自容。 勾起她的下巴,他逼她正视自己。 「妳的确做错,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更不该自以为聪 明,认为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是能蒙受欺骗的男人,妳那套上不了台面 的演技,可以收起来了。」 上不了台面的演技?摇头,她困惑。 「别用可怜兮兮的眼光看我,也许它对别的男人有用,对我……省省吧!妳 想走随时请便,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希望我留下妳?想以退为进,测测妳在我 心目中的地位?对不起,在「女人」角色方面,妳早被取代,至于员工角色,做 得比妳好的,大有人在。」 更头昏了,她不过想来跟他说声再见,也许有些些情绪失控、有些些情不自 禁,但,她哪里有目的?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一定和我一样头昏,我不和他计较,不为 他的口气生气,我要好散好聚,不要在这里替两人制造难堪。 他可以不喜欢我,那是他的权利;我也有我的权利,我有权利为自己选择未 来,有权利把他留在过去,高兴的时候想起,不高兴的时候假装忘记,对,我可 以假装忘记……」 亮君泪眼蒙蒙,提起不大的行李,她一路说话、一路往外走。 她要很多很多声音,告诉自己,她还活在有人类的世界里,她不是孤单的, 世界上有人和她相同,有着不堪回首的爱情。 记不记得双双?记不记得深深?她们同样为爱情苦,也同样相信,她们会劈 荆斩棘,走出康庄。 门关上,亮君的声音消失,一下子,空旷的屋里填满寂寞,靳衣从东走到西, 从楼下逛到楼上,他难以坐立。 亮君的声音在他脑间摆荡,她的每句话在他心底制造不安纷乱。 不,不要心动、不要动摇,那些话不是她说的,是幸子给的剧本,亮君所说 的每句话、所做的全是依照幸子的意思进行,她一定拿了幸子不少好处,她一定、 一定…… 突然间,他的一定变得不确定。 不对!幸子疯了,她再没有能力为亮君写剧本,若不是幸子的剧本,那么那 些话是……是……是她的真心或凭空捏造? 等等,亮君刚说幸子告诉她「他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残缺」? 骇人想法传进脑间,如果这一切全是幸子的计划……如果幸子存心要他难过, 谋杀他的快乐是最佳的作法,而他的快乐来自——亮君。 没错!只不过几句话,幸子成功地掠夺了他半年快乐。 是这样吗?是她又赢了自己一次,成功地挑拨他的心,仇恨一个深爱自己的 女子? 不、不会的,他的判断力一向精准,他不会容许自己出这么大的差错! 可是,他真的不会出错吗? 亮君说爱他很辛苦,却仍然无怨于辛苦,亮君说只要待在他身边便已满足, 亮君说……说了很多很多,会不会有可能,是他出错? 天!工藤靳衣,不准慌,想清楚,到底是亮君仰或幸子在说谎,想清楚真正 的问题症结。 就这样,他不再四处走动,他静下心来坐进沙发,用他判断股市起伏的精准 重新检视这件事,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他在心里拟定想法计划,再起身, 他挂上自信。 他t 会弄清楚的。 阴霾吹散,阳光穿透进来,暌违已久的笑意映上靳衣脸庞。 没错,他已经想好厘清步骤,首先,先找到松岛叔叔,确定他有没有替自己 刊登广告,然后找到幸子把事情谈明白;至于亮君,没问题的,她是「障胞」, 台湾的无障碍空间不多,她能去的地方有限,等他确定了所有事情,找她还不容 易。 很可惜的是,这一次他又判断错误,第一次错误,他错失半年幸福,第二次 错误,让他以为此生再也觅不着幸福。 两年时间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带着悔恨的男人,靳衣不再雅痞、不 再风流,对许多人而言,他是冷酷无情,不予人情面的铁腕男人。 他迅速发展事业,他成了工藤家最好的继承人,他的表现让长辈欣慰,让媒 体崇敬,当所有人都满意他时,他却不满意自己,非常非常不满意。 他恨自己愚蠢,恨自己被幸子玩弄无数次仍然学不会防备,他恨自己对所有 女人都好,独独对自己最爱的女人残忍。 他用工作自虐,用寂寞自惩,两年过去,恶名昭彰、处处留情的工藤靳衣再 没和任何女人有牵连。 有人说他大彻大悟,学会爱情不过是过眼烟云,也有人说他总算懂得身为男 人,事业比爱情重要千倍。 事实上,他是懊悔,懊悔真正的爱情曾经走到身边,却被他的偏见推远。 几乎每一天、每一个空档时间,他都想起亮君,想她的多言、想她的干净清 新、想她身上的香味,更想他们共度过的每个日夜。 他想她、爱她,却从未亲口对她说过,然后,莫名其妙的误会,他的主观不 容她辩解,造就两年苦痛深沉。 是的,他痛苦极了,他动用所有力量翻遍台湾每吋土地,却翻不出他的曾经。 想她,一分比一分深;爱她,一秒比一秒浓烈。他生病了,生了一种名为爱 情忧郁症的怪病。 他想自己是受了诅咒,从前他玩弄爱情,现今他受爱情玩弄,真要认真评论, 只有活该二字可解。 「总裁,李伊爵士到了。」 「请他进来。」靳衣喝水,没滋没味,失了亮君,他对人生失去品味。 「工藤先生,我亲自把合约送来。」 李伊爵士是靳衣的新合作对象,他们计划在法国开设百货公司,每间占地都 比「老佛爷」大,除了卖法国最有名的香水服饰和名牌之外,并在里面设置美国、 澳大利亚、中国、印度、南美专柜,出卖各国风情。 「劳您大驾,不敢当。」他客气有礼,和所有人保持疏远距离。 「你客气,我明天就要回法国了,临行前,想和你谈谈。」 审视疲惫的工藤靳衣,李伊爵士怀疑,他真是深深想找的男人? 「合约书当中,还有不完备之处?」他拒人千里。 「不,无关公事,是私事。」 当他和深深提起台湾行,要和工藤靳衣见面时,深深惊呼一声,怀疑他口中 的工藤靳衣会不会是「宝宝」的爸爸。他没刻意求证,因为在下飞机,初见工藤 靳衣第一眼时,他就晓得自己没找错人。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私事必须谈。」 「我不确定你想不想欣赏这个,不过,看在我即将离开的份上,勉强看一下 吧!」 爵士拿出妻子和小孩玩乐的照片同他分享,照片中除了爵士的妻子女儿外, 还有个年纪约一岁多的小男孩。 靳衣接手,不明白爵士的举动。 没有道理地,小男孩吸引他全数目光,他的轮廓五官极其熟悉,教他的视线 不舍离去。 爵士笑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小男孩和你长得相像?」 「是很像。」他抑下自己的不解,把照片递还给李伊爵士。 「这个小男孩和我们家有很大渊源,两年前,我和妻子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 情,她在走投无路时碰上小男孩的母亲,当时,两个女人同时怀有身孕,她们互 相依恃照顾。我的妻子身体不好,生孩子时几乎送命,幸而男孩的母亲悉心照顾, 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嗯。」他回答敷衍,对于别人家的恩人,他不感兴趣。 「男孩和我女儿的生日只差十二小时,你可以想象,刚从产台下来的孕妇有 多虚弱,她却不眠不休在我妻子身边照顾她,无视于自己的身体,由此,你可以 知道,她是个多么古道热肠的女人。」 古道热肠?算了吧,是笨蛋、是不自量力、不懂得对自己好,这种蠢事就是 像亮君那种笨到底的女人才会去做。 故事听到这里,靳衣渐入情境,因为李伊爵士的恩人,和他深爱的女人一样 笨。 「最重要的是,她打了一通越洋电话给我,把我彻底骂醒。后来我才知道, 当时她是听不见的,她有听障,助听器又被人摔掉,换句话说,她只是拿起话筒, 不管接电话的人是谁,就乱骂一通。然而,她的话,对我是当头棒喝。」 「等等,你说她听不见……」这是他特地找上自己的原因吗?没错,爵士不 是无聊男人,要不是关系到自己,他不会特地跑这趟。 「她的儿子和我的女儿,一个叫宝宝、一个叫贝贝,两人同时抓周、同时摆 满月酒,同时过生日,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非常好。」他不理会靳衣的焦心,自 顾自地说话。 「那个蠢女人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尹亮君?」难怪他找不到她,原来她早早不 在台湾! 爵士仍不理他,能让一个冷静男子跳脚,也算小小成就呢! 「两个小孩感情好,妈妈的感情更好,所以宝宝和他的妈妈跟着我们一起回 法国。人家都说女孩子学讲话比较快,可是宝宝居然比贝贝还早学会叫爸爸,他 一天到晚冲着我叫爸爸,他们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我一手夹一个绕圈圈……」见 靳衣火大,他有虐待人的快感。 「李伊爵士,很抱歉,我还有事,不送。」起身,靳衣径行打开房门送客。 「你不需要我的情报?」挑眉,他问。 「我需要的任何东西,我自有办法得到。」 「别那么自信,我住的地方叫作法国,不是台湾或日本。」他坐在椅子上不 走,不相信他不妥协。 「你认为法国人不爱钱?」 不走?行!他走。 靳衣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王国。想玩?他不奉陪。 「有个性!」望着他的背影,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浮上爵士脸庞。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