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各怀心事 诺诺抬起头,笑,笑里闪烁着泪光:“母亲的痛,转移到了我身上。”诺诺又 笑:“她还有我。姐,你有什么?我妈后来那个男的打她,骂她,说他们反正就是 半路夫妻,他要是快死了,钱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她,给了她也不知落在哪个杂种 手里。姐,这种日子你要吗?你要吗?” 我怔怔看着他流泪的脸,他的死命隐忍却不能自控的泪。突然万分震动,我用 力揽他入怀,霎时间觉得世界之大,我们是同样的寂寞,只有他,是永远帮我。 我打电话给龙心:“晚上回来吃饭吗?” 把我的声音当做音响设施,调调音量,旋转一个左右平衡,加一点超重低音, 减一点环绕声,然后以最贤淑的声音出场:“晚上回来吃饭吗?” 静寂里,我听见我的呼吸声在话筒里左右冲撞,仿佛找不到归路,被放大到无 数倍。他平平的声音比我放弃的决定只早千分之一秒:“回。” 我给那只鸭子灌了许多酒,它就醉了,一边“呱呱”,一边沿着墙慢慢往上爬。 我提了无数次刀,都下不了手。屠杀大业尚未成功,电话响了。 “衣鱼,对不起。” 在他还没来得及堆砌借口之前我抢先说:“没事,你忙你的吧。” “衣鱼,真是没想到,突然间……” 我听得出他的焦灼,反而笑了:“没事的,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真不要紧……” 两人都忙着向对方道歉。 那晚,我与诺诺吃面,菜摊了一厨房,我懒得炒。 门铃镇静地响起,我岿然不动。又是几声,诺诺半欠身,犹豫地看我,龙心已 经推门而入。 我懒懒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夸张笑:“忙完了不回来到哪里去呀,”向桌上一探头,“咦,没我的饭哪?” 诺诺早溜进厨房,“我再下点面。姐,菜炒了吧。” 龙心折身看一眼厨房,然后压低声音:“他还没走?你准备留他多久?”声音 里压抑着不快。 我正准备解释,突然,他信手搁在桌上的手机嘀嘀叫了起来。 我看见,他的手,迟疑地伸向。 龙心轻松地关掉了手机,笑道:“下班时间,概不办公。” 桌上杯碗盘盏,罗列如画,龙心随意说些什么。我在一瞥间,却窥见手机屏幕 的暗寂,那里面封锁了些什么? 他三番四次改变主意,到底是因为情况有变,还是,胸中疚意?他也许忘了, 我明白,他根本不是下班时间不办公的人。 我竟不能自如地躺在龙心身边。在他微酣声中,我爬起来听电台里的谈天节目。 深夜里,竟有这么多不能入睡的人,诉说着寂寞的心事。 一个女子问:“我有个男朋友,谈了三年,已论及婚嫁。可是不久前,他对我 说,他配不上我,觉得我应该找一个比他更好的。而且不再主动约我,如果我CALL 他,他还是回机,可是重重复复说:他配不上我。他是真的自卑,还是别的?” “小姐,他不要你了。”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原来,我什么都知道。 床灯桃红光晕没着没落洒了半床,我举起双手,仰脸看光的透过,十指都半透 明起来。龙心忽然伸出一只手,关掉了收音机。 原来,他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