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死边缘 一位医生喝住我:“两人都要做大手术,赶快回家拿钱,多拿一点。” 我在慌乱中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他的钱在哪里呀,怎么办?怎么办?” 诺诺用力摇撼我:“钥匙!姐夫给你的钥匙!”——“要用钱在原来的地方拿。” 恐惧与混乱让我完全不能思索,一切行为都是机械的,拦车,指路,冲上楼, 开锁,就在抽屉即将拉开的一刹那间。 一刹那间我忽然清醒和理智到极点。 我握住钥匙的手在犹豫:如果龙心被救活,他将会离我而去。而如果他死了, 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万顷财富都是我的…… 很多想法云集。 真的只是瞬间。我随即拉开了抽屉。 我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一切。 房产证、股东证、存折、公司产权书、国库券、存单、美元现金、保单——我 从来不知道龙心还买了保险:他的受益人是我,我的受益人是我的父母。而所有的, 从房产证到存折,每一件都写着我们两人的名字:原龙心、林衣鱼;原龙心、林衣 鱼;原龙心、林衣鱼……他将他的一切均与我平分。 存折上最后一次存入款项,是6 天前。 我终于嚎啕大哭。 原来他竟是真的爱我。 不论他身边有没有其他的女人,他仍然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我,我是他今生 今世的妻。 而我,却想到了如果他死……为这一刻的念头我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这是我 对龙心一生一世的相欠,而我要用一生一世来还他。 18个小时的手术,我一直站在手术室外,不肯坐下休息,在最疲倦的时候我靠 向冰冷的墙壁——墙里有龙心,在生死的边缘。听见寂静的墙里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用自己整个的身体贴紧墙壁——我只能如此靠近龙心。 对面的手术室里,是她。我亦为她付了手术费。死神执戈而来的时候,没有人 是任何人的敌人,我没有时间来想她与龙心的关系。 我只想着龙心。 我低低地哼歌,哼给那堵冰冷的墙。“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 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许多年前,当我们刚刚相遇。最初的流行歌曲,在我们最单纯的青春,下晚 自习的时候,一起走过校园里幽静的小路,龙心常常唱给我听。13岁豆蔻枝头的女 孩,为自己听到了歌外的东西而悄悄脸红。 我哼了一遍又一遍。 我宁愿相信那出事、受伤、动手术、面临生死的仅仅是龙心的身体,而他的灵 魂,一直在最高的地方,静静俯看,侧耳聆听。 我知道他听得见。 他们给龙心输了大量的血。我是如此渴望我的血可以流淌在他体内,我的生命 将藉此在他生命里生存,自此难舍难分,永不分离。 却不能。他是O型,我是截然相反的AB型。 晚上8 点,大门无声地开启,龙心被推出,犹自昏睡,白布下他的身体单薄瘦 小。我踉跄上前,紧张地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点头:“手术很成功。如果恢复得好,可能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至此方觉得我如此疲劳。 然而不能倒下,因我还要护理龙心。 我守着他,守他一床的呼吸声。有多久多久,他不曾在我身边如此沉睡。我握 住他软弱无力的手。从夜到昼,又到沉沉的夜,只在床脚有小小的地灯,我在黑暗 中和我的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