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
牛起正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手机,眼睛盯着那本名片册,手指头不停
地按着,嘴里嘟嘟嚷嚷,天晓得是在说什么。见我进来,把屁股抬了抬,表示招呼
:“买了个新手机,靠,这样的款式也要一千二?还说便宜给我。你说这些黑心老
板怎么会不发财?”
“什么牌子的?”我把脸凑过去:“蛮好看的嘛,像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哈,
揣在腰间,可以治阳痿呢。一千二?那是便宜啊,不过我单位许大科长也有这么一
个,也是刚买,听说花了一千块。”我嘻嘻笑着。
“我操,”牛起骂了起来:“我正心底犯嘀咕呢,这丫的货色也要一千二?明
个儿我找一下管那片区的老赵,穿上制服,披挂整齐,去整整这个老板,老子都说
了是工商所的,他还硬咬住这个价不放,他以为他是谁?”
“你没穿制服?”
“能不穿吗?刚下班回来在路上买的,本想打个电话约陈烟吃饭,他奶奶的,
竟然找不到电话亭,走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找到一间,那正排起长龙,这不,一
气之下,就在附近买了这家伙,我操,竟然卖贵我二百块,明天叫他关门去!”
“敢情人家以为你是在工商局扫地的。”我继续火上浇油,看牛起额头冒汗,
那可比刚饮下一杯鲜牛奶还要通体舒坦:“对了,牛起,陈烟答应来吃饭?”
“哦,她说晚上有事,改天吧。”牛起的脸色在我提到陈烟时缓和下来。
郎情妾意,甜甜蜜蜜了?就是坐火箭谈恋爱也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吧?我皱起
眉头说道:“牛哥,看上人家了?听说她刚从南方过来,可要记得注意安全哟,要
不要我为你准备几个加厚型的套子?”
“你个王八,嘴里只会喷粪。人家是经理,做生意的,不是卖的。”牛起的唾
沫溅到我脸上。
“我没说她不是做生意的啊?”我漫不经心擦了下脸,把做生意这几个字咬得
特别重。这下,牛起意识到失言了,恼羞成怒:“你丫的,别惹我,我正心情不好。”
我哈哈一笑,真他妈的痛快,俺不仅是一只大王八,当然还是只狐狸,狐狸吃
不到葡萄,又怎么不会说葡萄是酸的?除非这只狐狸有病,病的差不多马上就会去
拎起把武士刀切腹自刎。
“好好好,牛哥,你说了算。对了,昨天李雅君来找你?”我拿起杯子往喉咙
里灌水,喝急了,呛着了,我咳嗽起来。牛起忽然一跃而起,巴掌重重往我脊梁背
上拍下:“别咳死了。得了,俺救了你一条狗命,还不付感谢费?”
小子忽然来了这手,一些水迅速地涌入鼻子眼里,我满眼通红,好一会儿,这
才平静下来。
“牛起啊,看我不顺眼,也别下这等毒手?”我继续咳嗽:“你丫的,昨夜又
没有来酒吧,想累死我?今天俺不去了,翻身做主人,还我自由身。”我摆出副悲
痛欲绝的表情,指望牛起会在我这强大火力下磕头认错,没想这小子,上一眼下一
眼打量了会,鼻子里哼出声:“果然是人才,可以去好莱坞跑个龙套,每天薪水一
美分。”
这还是人说话吗?他不是人,我也不是人,两个都不是人,可我在他屋檐下,
俺就只好再在他面前重新做回人,只是不知这绕来绕去的“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又重重咳嗽了几声:“说真的,牛起,昨天怎么没来?生意忽然很忙,还是刘玉
一直在帮我,我看她倒是挺好的,虽然有点傻乎乎,女人还是傻一点的好啊。”我
语重心长。
听到钱,牛起来兴趣了:“昨晚卖了多少?正闹饥荒呢。”
“你还会闹饥荒?”我朝他撇撇嘴:“钱都搁柜子里,没认真数,大约千把块。
对了,现在你有两个问题没有回答我,昨夜李雅君是不是来找你?第二,为何把刘
玉甩了?而且竟然良心给狗吃了,还在她面前与其它女人调情?你干吗这么明摆着
不给她面子?人家还辛辛苦苦帮你做了一晚上。我都心痛啊。第三,俺郑重声明,
俺领导许大科长那手机是花了一千六,比你贵四百块,你这小子明天可不能瞎胡闹
把人家给死路上逼。不过手机这玩意,一天一个价,与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只会
越来越不值钱。第五……,没了。”
牛起嘿嘿一笑:“王二,你真当我是糊涂虫?要不,我现在给你一千二,你依
葫芦画瓢给我买一个同型号的手机来?也是手气好,我爸今天叫我到他办公室,说
是后天一定得回家吃饭。还不就是想拉郎配,把我许配给范大局长那位风华绝代,
屁股小得一巴掌就能盖了的千金?听得蔫头搭脑,瞅着他抽屉里有这玩意,想起自
己那手机已插翅而飞,若不顺手牵羊,岂不太委屈它?跑到电信上号,问个哥们说
是进价就一千二。王二,怎么样?演戏比你精彩吧。靠,我若在好莱坞,那什么奥
斯卡金像奖裤兜里早都塞了几个,谁能有我这般沉稳如山,不动声色?”
妈妈的,以为是在耍猴,原来自己是在被猴耍。我吞了口口涎:“牛哥,赶哪
天,你从你爸那再摸一个给我,如何?兄弟一场,你蹲在厕所没手纸心急火燎时,
也好打手机给俺,俺就是天大的事也会立马搁一边,给你老人家送纸来哟。牛哥,
反正你老爸没两天又会有人送这玩意来,不就做个顺手人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牛起摇头晃脑:“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则我爸硬逼
着我嫁给那范大小姐,这可真是一个愁字了得?我这是偷,我爸没发现呢。”
“怎么那范大小姐就不会看上俺?天哪,你爸他们竟然明目张胆搞裙带关系,
这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牛起没理会我:“王二,不要发癫了。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搞点裙带关系,那
还叫中国人?”
我笑了:“这么说,牛哥准备与那一个巴掌就遮了屁股的范大小姐比翼双飞,
共偕连理,鸳鸯戏水,白头到老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美眉会因此欲哭无泪欲
悲无声?你忍心吗?”
牛起也笑:“你说我忍心吗?每个人一到这世上都有光辉的使命,我的使命就
是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三不怕累得阳痿好好去多安慰下几个好妹妹。”
“你丫的,去死吧!”我冲牛起屁股踹了脚,这是个比我还要混的蛋,胡说八
道,七零八落,我问的哪些问题,他竟然没一个回答,这王八蛋就能变着戏法与你
兜圈,反正他有时间有钱有精力更有兴趣。
两人去了酒吧。路上,牛起才与我说起昨夜李雅君来找的事。这世上就有些人
贱,你想他说,他偏不说;你闭上嘴不问他,他就会忍不住嘴自个说。昨夜哭声挺
大打扰牛起与陈烟雅兴的那女孩,是那个不好看的石梅。李雅君是陪她来的。她哥
也是一个孩子,大不了石梅几岁,听闻这店被查封派出所要抓人送去劳教,吓得想
跑路,结果人慌心乱形迹可疑被火车站的执勤警察给逮住了,关入审讯室,把拇指
铐一上,几个人凶神恶煞一吼,这样屁大的孩子那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尿裤子,立
马全也招了。执勤警察与周强这边一核实,也就把人送了过去。周强按石梅笔录打
电话去了她学校,叫拿一万块钱赎人,否则送去劳教。石梅本来就忐忑不安,接了
电话,人就傻了,还是李雅君机灵点,说是去找牛大哥。还好,记得牛起的住址,
两小姑娘就愣愣地在附近守候。见到牛起,石梅放声大哭,硬是让我们风流潇洒的
牛起没法子抹下脸,只好忍痛与陈烟分手去找周强,心里那个悔,真是三千里黄河
也洗不清。周强见他,呆了下,但还是很爽快地卖了个面子,交五千块,再少就不
能了,所里也有任务,奖金工资改善配置什么的,全就指望这类抓赌扫黄。大家得
创收吃饭啊。牛起理解,冲那两丫头一摊手,事情只能是这样办了。两个小姑娘一
下子哪有这么多钱?问石梅哥哥,也是个穷鬼,就那开店的钱,都还问别人借了不
少。折腾来折腾去,差不多到了凌晨,牛起真想撒手走人,可事情做了一半,又怎
么好这样不管?再说那两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牛起,嘴里直嚷牛哥,你想想办法
啊。牛起没辙了,只好对周强说,他来担保这笔钱。虽说心里千不情万不愿,可又
能如何是好?周强还真爽快,径自对石梅说,钱就不用牛大哥担保了,但这笔钱必
须在下个星期六之前送来,否则派出所会打电话通知石梅学校说她贩卖黄色影碟,
石梅的脸都吓白了,连忙答应下来。派出所没有放人,说是等拿了钱再放。石梅与
李雅君这才出了派出所回到学校,想法子去凑钱去了。临走时,对牛起自然是千恩
万谢,那石梅竟差点跪下来给牛起磕头,把牛起吓得人都立马蹦到马路中央去了。
两小姑娘走了,天也大亮了,牛起去上班了,与我一样,睡了一觉,而且令我
痛不欲生的是,他身边竟没有冒出个“李大姐”,一觉睡到下午快下班,这才舒舒
服服地醒来。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恶狠狠地瞅着牛起脸上那副眼镜,真想把它
抢下来,扔地上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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