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寒心
吴兰没有作声,把柳含的手指一个接一个扳开:“小含,对不起,我忽然发现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真的对不起,我想我是爱他的,虽然他并不知道。”
柳含的手就似被蝎子咬了般,立刻缩了回来,猛地把吴兰一扳,两个女人光着
身,面对面,柳含咬着牙齿慢慢说道:“小兰儿,说你骗我的。我知道你这几年从
来就没有过一个男人。”
吴兰缓慢而又坚绝地摇着头:“小含,真对不起,昨天我遇上了一个男人。他
让我明白了真正的女人应该是个啥样。”
柳含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雪白:“后来我回了那酒吧,说你不在。你就是在那遇
上他了?就是你说的那个调酒的臭男人?”
吴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柳含扬起手,啪地往吴兰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泪水从她眼角滚落,她哆嗦着:“兰儿,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你就被男
人鬼迷了心窍?!”
柳含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给我说,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是不是那玩意把你干
得爽?你要爽是不是?我让你爽个够!”柳含说着话,手就往吴兰下身捅去:“你
也是个臭婊子,没有男人就活不了?”
吴兰再也忍不住,下身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把扯紧柳含的头发:“柳含,你
发什么癫?”
“是你发癫!”柳含毫不示弱也扯着了吴兰的头发,哇地一声哭开了,眼睛里
的泪水大颗大颗沉甸甸落在两人中间:“吴兰,我为你牺牲多大!你却去找野男人!”
柳含嘴里冒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极了一只受伤的母兽。
柳含低低咆哮着,看样子,她是准备把眼前这个叫吴兰的女人撕成碎片。
吴兰有些害怕,手上的劲却更大了:“你放手!”下意识地,膝盖抬起,往柳
含肚子上撞去。
柳含低低叫了声,手松开,腰慢慢弯下:“你打我?你真的打我?”
屋子里一下就陷入片死寂中,好半天,柳含抬起头,面容扭曲,眼睛里的光芒
更为凶狠:“吴兰,你为一个臭男人,竟然打我?”
吴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她再扑上来,自
己就再踢出一脚,几乎是同时,吴兰嘴里冒出一句连她自己也诧异无比的话来:
“柳含,我受够了你,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叫我当男的,我就当男的,
你叫我不再去理会任何男人,我就没有去理会任何男人,你还想怎么的?我受够了。
我是个真正的女人,我不要你那些!”
柳含没有答话,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淌下来,这让她姣好的脸忽然间就丑
陋无比:“兰儿,这世上只有我爱你啊。只有爱才是真实的。那个男人爱你吗?你
与他睡了一晚,他就会爱你吗?男人与你上了床后,只会把你当成一堆臭狗屎。小
兰儿,只有我才爱你,你要打我,你就打吧,只要你高兴。小兰儿,我不怪你,就
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好不好?小含给你跪下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柳含真的
扑通声双膝跪倒,放声大哭,头垂下,开始亲吻吴兰的脚趾,像极了一条狗。
吴兰吓得双腿一软,扑通声也跪下来:“小含,真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
是无意的。打痛你哪儿了?我给你揉揉。”
柳含的声音哑了,鼻涕眼泪口水还有唇边的血涂了一脸,这架式,活像是个刚
从地狱溜出来的女巫:“小兰儿,我下次做什么事,都与你打招呼,好不好?”…
…两个女人又开始在地上蠕动起来,地板很冷也硬,她们的身体很软也热。天空已
渐渐暗下,夜色在屋子外沉思不语。两个女人的喘息与呻吟之声就宛若两条濒死的
鱼,吴兰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这么几年与柳含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点情
意?泪水滴落在滚烫的肌肤上,很快就无影无踪,吴兰的脑海里又闪过王二的那张
笑脸,恍恍惚惚,柳含就成了他,吴兰开始兴奋,她的嘴里情不自禁地叫出声:
“王二,哦,王二……”
柳含的身体慢慢僵硬,吴兰这声音比刚才那一脚更令她痛入心肺,她停下动作,
抬起头,眼睛里凉冰的光像刀子般朝吴兰逼来:“他叫王二?”
吴兰这才清醒过来,默默站起身,披上衣服。
柳含吼了起来:“他叫王二?”
吴兰飞快地穿好衣服,便欲开门出去,她听见柳含在身后一字一字说道:“兰
儿,我们三年的情谊还抵不得你昨晚才认识的这男人?我倒要去看看他究竟有多大
本事。我得不到你,他也别想!”柳含的声音比冰还冷,吴兰眼睛的泪水再一次掉
下,会有什么东西比眼泪更为沉重?吴兰犹豫了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子里
只剩下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披头散发。
夜风很凉,吴兰用衣服包紧自己,没吃晚饭,但肚子里一点也不饿。她真的有
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处猛然一阵抽搐,吴兰赶紧扶着路边的梧桐树,
嘴边露出苦笑。往日柳含对她的好一下子全泛上心头,她沉默地打量着身边来来往
往的人群,这才发现夜穹深处正有细细的雨丝在飘,一切似乎都来自于头顶那冥冥
不可测之处。柳含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刚告诉她,说爱王二,这是真的吗?
自己又了解这个叫王二的男人多少?自己是爱他的身体还是爱他的什么?男人与女
人之间会有爱吗?自己昨天有的是一夜情还是一夜性?……
吴兰慢慢蹲下身,雨丝在不远处的街灯下微微晃动,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一条狗忽然狂呔着从某条小巷处奔出又迅速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雨丝落在大街上,
发出很安静的声音,几辆的士驶过,一些小小的水花在坚硬的街道上开放。吴兰都
看得有点痴了。
此时此刻,我正走在去人民公园的路上,我并不知道,昨天那个与我上床的女
人正在离我几千米处快要瘫倒在地上。说句良心话,哦,不对,我的良心差不多都
被狗吃了,只能说如果我看见有个女人正在我眼前慢慢瘫倒,而且刚巧她是我昨夜
一起上过床的女人,同时我在兴高采烈走到她面前随意一瞥间发现她又是那个叫吴
兰的准同性恋,本着我昨天已把她从那迷途深渊处挽救出来的精神,所谓好人做到
底,我想我还是会弯下腰,把她扶起,然后摸摸她口袋里有多少钱,决定是否把她
送回医院或是带回家,再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找出枝笔,要她写出张证明,是
她自己瘫倒在水泥路上,而不是我把她推倒在水泥路上。这些话说的可真是颠三倒
四,但没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颠三倒四,你若真想做个正常人,那么你在大家
眼里也铁定就是个精神病患者。我撑起把伞,唱起歌,沙拉拉的小雨伴着我,我没
肝没肺地幻想着李大姐介绍的那个雀斑姑娘,人不可貌相,有些女人脸上不行,可
身材却是一级棒,如楚山之玉,只待识货之人。我想起吴兰,我并没有在刚在与牛
起一块去陈烟那吃饭的路上说起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好像有哪个地方不
对劲,尤其是在早上她推门出去时看我的那一眼,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哪个女人这样
看我。包括吴香。吴香看男人的眼神,根本就是想把男人给吞下肚。
仍然是在东方食宫吃的饭,吃的更是没有一点精神,可为了省了食堂里的那两
块钱,我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抱着大无畏的精神跟在牛起屁股后。刘玉
没来,牛起问了下,陈烟说她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然后他们就又眉开眼花地腻在一
块了。我乘他们说得最开心时,冷不丁地告诉陈烟,说许科长已答应一起来吃饭,
让她随便约个时间,我没有把自己威胁许科长的那些话传达给这二位听,否则陈烟
准得对我感激涕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而牛起那王八蛋又得一脸阴笑说我太不地道。
有钱或是有权,那自然能使鬼推磨;我没有钱,也没有权,那只好是不地道了。
陈烟听了我的消息,自然笑靥如花,连忙说随他们的时间。我点头表示听到,
然后从桌子底下伸过手去在牛起大腿上狠狠一扭,总算是抱了昨夜之仇。牛起咧开
嘴,我也咧开嘴,我往嘴里拼命地塞食物,物力艰辛,岂可不惜,一丝一缕,当思
来之不易。吃过饭,我对牛起说晚上有事,不能去酒吧了,若是怕生意忙,那就叫
陈烟帮个忙,我很想告诉他,俺王二从来就没见过像他这样抠门连个服务员都舍不
得请的老板,可我又怕他到时请来个调酒师,我连个那几百块钱房租都找不来。所
以还是忍住没说,把这句话给咽进肚,然后静悄悄地放了个屁,迅速离开。纵然过
几分钟,陈烟这美眉能闻到屁味,那也铁定认准是牛起这小子没有一点绅士风度放
的。我不敢想像牛起与陈烟上了酒吧后是否仍会开门做生意,但这种虚情假意的话
总是要说的,否则牛起不让我去与那雀斑姑娘进行再一次蹉商,我在李大姐面前可
真会交不了差。
我吹起口哨,这里的夜色静悄悄。我听到遥远处有狗在叫,我也听见自己的心
脏在恍恍惚惚的雨丝中变得湿漉漉,一点也不好玩。我皱起眉头,公园到了,里面
好像没有人,黑色就似只欲择人而噬的猛兽,蹲踞在公园深处。这么样的一个冷雨
夜,那雀斑姑娘会来吗?这可真要一点当年红军过草地爬雪山的精神。我在公园门
口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大踏步走进去。正当我顾盼四方,凛然生威之际,一个声
音喊住了我:“这么晚早就关园了,进来干啥?”公园左侧门房里,一个老头探出
头。这一嗓子被雨丝扯得尖锐而又断续,差点没我把吓得尿裤子了。我一哆嗦,赶
紧说道:“老人家,什么时候这公园还就变得有开有关了啊?我上个星期午夜十二
点,还到里面溜达过呢。”
“那是你小子命好,今天下午快下班时,有人在公园深处发现一对男女的尸体,
你没听人说吗?也是,这样的事,公园里怎么会对人说呢。男的脑袋被砸了个稀巴
烂,女的被先奸后杀。我说混小子,这里可不是个太平地方,还是快快回去吧。”
老人拖长声调喊着。
妈妈的,今天下午死了人?难怪晚上会有看门人。这不纯粹与我过意不去吗?
我在昏黄灯光下盯着这个老人的脸,可惜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我喊了一嗓子:“老
人家,现在几点了?”
“八点了,快回去吧。”
雀斑姑娘会不会来?或者说她已不知道有人死在里面早早就进了去。这种死人
的事,通常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只有某些人在某些时候才会说出来。我赶紧站到
屋檐下,这雨虽然不大,可却也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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