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期六的下午,粲粲在地下室的房间里揽镜自照,细心的将两鬓边的发丝拨 到耳后。 镜里的人儿,两颊带着粉粉的红霞,想到即将见到伊自扬,那渴望的情感染 上了青春的光,强烈地在心里燃烧。 她凝视着镜子,嘴唇一张一合的,努力地从腹部用力,让喉咙发出声音,想 像着正常人说话的样子,幻想着自己也是一个能说能唱的女孩,面对自己心爱的 人倾吐恋情。 今生,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够开口对心分的人说。“我爱你。” 说这三个字,对常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对她来说,是永远也无法 做到的遗憾。 粲粲伸手拂过光滑的镜面,想要触摸心底的人影。她什么都摸不到,什么声 音都没有,只有轻轻的一声叹息,从悲伤的灵魂中释放出来。 下午,徐良尘果然依照约定,抽空陪同粲粲回家。 他们相约在诊所旁的车库见面。徐良尘闲适的倚在车边,等待集装出现,他 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更凸显出修长的身形。 粲粲从诊所里走出来,徐良尘看到刻意打扮过的她,眼睛一亮。习惯了看她 扎起头发、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今天她长发飘逸,一身白底粉蓝的花色洋装就像 云的衣裳,脸上浅浅的笑容更像是初露的晨喷,令他不禁看痴了。 “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徐良尘由衷地赞美。 粲粲腼腆的拉拉衣裙下摆,对徐良上比说:“谢谢你,小医生,谢谢你送的 画册,谢谢你抽空来送我、谢谢——” “粲粲,不要再说谢谢了,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听到太多谢谢,我 会头痛的。”徐良尘指了指头,皱起眉。 “谢谢、谢谢、谢谢……”粲粲顽皮地打了好几个谢谢的手语。 “我的头快要炸开了!”徐良尘翻了个白眼,捧着头,故作休克状。 粲粲看着他挤眉弄眼,开朗的笑容非常迷人,亲切得恍若邻家男孩,也不由 自主的被感染了快乐的心情。 徐良尘来到车子的右侧,为粲粲打开车门,粲粲看见车后座上有一大束鲜花 和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不禁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徐良尘。 他搔了搔后脑勺,带点不安的解释。“那鲜花和蛋糕是我买的,因为——我 第一次到你养父母家,理当买个见面礼。况且他们把你托付给我们,我觉得有责 任把你风风光光的送回去,让大家知道你过得很好。” 粲粲看他努力的解释着,一定是害怕自己会拒绝,经过了前些日子的相处, 她深知徐良尘的为人,她怎么会忍心责怪一个心地如此善良的人? “谢谢你——”粲粲比完,才想到徐良尘的话,两人都相视的笑了开来。 一个小时不到,徐良尘将粲粲送到了伊家的大门前。他下了车,小跑步的绕 过车旁,替粲粲打开车门,再到车后座小心翼翼地提出蛋糕和花束。 粲粲接过徐良尘手上的花束,仁立在大门前,心情激荡不已。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红色的大门霍然开启,开门的人竟然是伊自扬同 校的学妹——何静媛。 “啊!你们来了!你们来早了,自扬的同学都还没有到呢!”何静媛惊讶的 说。 粲粲抿着嘴,比了一连串的手语。 “粲粲,你说什么?自从自扬退出手语社以后,我就不再学手语了,我看不 懂啊!”粲粲一连串快速的手语,何静媛看得一头雾水,她求救似的看着粲粲身 边的大男孩。 徐良尘收起笑容,正色的对何静媛说明。“采聚在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人告诉她还有别人会来。” 何静媛听完,直截了当的就和徐良尘说:“我在这里帮伊伯母的忙,她一个 人忙不过来,我自告奋勇来帮忙的。他的同学们都是我约的,因为这是自扬的送 别brarty. ” 何静媛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又没有正眼看着粲粲,粲粲来不及读出唇语,一 脸茫然的样子。 徐良尘很快的一字一字翻成手语给身边的粲粲看,粲粲失望落寞的情绪都逃 不过他的目光。她以为今晚只有她和伊家的人相聚一起,久别后重逢,大家好好 的说些体己话,闲话家常,原来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何静媛好奇的问:“你是粲粲的男朋友吗?” 徐良尘微笑的解释。“不是,我是徐医生的儿子,粲粲在我们家的诊所里工 作,我是代替我爸爸来拜访伊教授和夫人的。” “幄!是这样啊。好了好了!不要尽在门外说话,快点进来啊!我还有很多 事情要做呢!”何静媛刻意注视着粲粲的眼睛说道,随即将粲粲拉进屋内。 她的一举一动,宛如伊家的第二女主人,先是热情地招呼徐良尘和粲粲到客 厅坐着,然后随即跑到厨房准备食物和点心。 粲粲见到满桌的点心,心里一阵失落怅然,想不到离开才没有多久的时间, 伊家已经很能够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徐良尘把花和蛋糕摆在墙边的柜子上,待他坐回粲粲身边的时候,只见粲粲 出神的望着周遭。 “你很怀念这里吗?”徐良尘问。 “是,我在这里住了八年。每一个角落,我都走过;每一个摆饰,我都擦拭 过。这里充满了回忆,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的。”第救回答。 伊自扬的母亲一听到粲粲回来,开心地从厨房出来,乍然看见殡来身边的大 男孩,心里有着意外的欣喜。 她执意阻断对儿子的爱恋,对粲粲一直存有愧歉,所以,更希望粲粲能够寻 找到自己的幸福。眼前这男孩子沉稳斯文、干净亮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交往 的对象。 “粲粲,欢迎你回来——” 粲粲站起来让伊母仔细的打量全身,伊母高兴得紧抱粲粲,像个慈母般轻轻 地拍打她的臂膀。 “他是——”伊母问。 “他是徐医生的儿子,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 “嘱!我听说你也是个医生,真不容易啊!”伊母对徐良尘边比边说。 “伊伯母,你好,我是徐良尘,我目前在医院实习,还不算是个医生。”徐 良尘礼貌的点头作揖。 “你太客气了,很快就是医生了!徐医生,谢谢你的花和蛋糕,也谢谢你们 这么照顾粲粲。” “不!是我们要谢谢你,让粲粲来诊所帮忙。”徐良尘成熟的应对伊母,终 于明白,原来粲粲爱说谢谢的好习惯,是出自伊家良好的教养。 伊母满意的打量着他,想到有这么好心的医生照顾粲粲,心里就感到宽慰和 庆幸。 “今天原本是想一家人吃顿饭就好,可是静媛坚持要开一个送别会。待会儿 有好几个人要来,都是年轻的大男生,食量一定很大,幸好有静媛来帮忙,还带 了一大堆食物,否则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得来。” 粲粲清楚的看着伊母的手语,原来何静媛已经和伊家这么熟,心底有种被取 代的感觉,胸口隐隐地疼痛起来。 “自扬哥哥呢?”粲粲问。 伊母指着楼上的方向。“他一整个下午都在楼上,连静媛来都懒得下来打招 呼。可能是静媛天天都来报到,自扬已经习惯了吧!” 粲粲听得出伊母的弦外之音。当初何静媛倾心于伊自扬,主动追求,任谁都 看得出何静媛的用心。 伊母回头看着徐良尘,热心的招呼他。“来——徐医生,来厨房的餐桌旁坐, 我有很多话、很多问题要和你说呢!” “好啊!”徐良尘乐意的回答。 粲粲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突然,她握住伊母的手。“妈,我上楼去看看自扬 哥哥好吗?” 伊母停住了脚步,心想他们早晚都要见上一面,于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微笑 地点头。 粲粲来到了三楼伊自扬的房门口,轻轻地敲门。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伊自扬开门,粲粲就径自推开门走进房间。 只见伊自扬横躺在单人床上,闭着眼仿佛熟睡了一般,床边的架子上还杂乱 的摊放着许多乐谱,小提琴也随意地放在琴盒外。 像以往一样,粲粲小心翼翼的把小提琴收进琴盒里,习惯性的将乐谱分页排 列摆放。 之后,她悄悄地走近床沿,细细地审视着他睡着的模样。只有熟睡的时候, 他才会安安稳稳地静止不动,他修长的手指不再弹动着,他的身体不再随着音乐 摇摆,他的脑海中没有音乐的旋律。 这个时候的伊自扬,是粲粲最喜爱的样子。 她举起手,在他的眼、脸、鼻梁上画着线条,手指尖和他的皮肤只有半寸的 距离。她一路画到他的胸口、手臂,一直到他修长的指尖。 她细数他的呼吸,手指尖有他吹拂的气息,她闭起眼睛享受只有他们两人的 一刻。 粲粲不想吵醒他,许久后,她站起身,慢慢地退到墙角边的书柜前。她和自 扬哥哥的合照还摆在书架上面,自扬哥哥拥着她,两人的笑容好灿烂。她忍不住 拿起照片端详,回忆当时拍下这张照片时的心情。 突然间,她感受到一股震动,回头一看,原来是何静媛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伊 自扬的房间。 粲粲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不知道何静媛是不是有看见她。 何静媛走到伊自扬的床沿,摇晃着伊自扬,不断地轻唤他起床。 伊自扬换了一个姿势,恍若已经被唤醒了,但还是紧闭着眼睛不愿起身。 何静媛嘟起嘴,邪气地笑笑,不再说话。 她像一只饥馋的猫,虎视眈眈、无声无息地贴近伊自扬的身体,两手撑在枕 上,缓缓地低头用嘴堵上伊自扬的唇,想用最温柔、最深情的方式来唤醒他。 伊自扬还是紧闭着眼睛,他刚刚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较票就躺在他的身边, 深情地凝视着他,这个吻恍若是菜票送来的礼物,他宁愿沉醉在梦里,永远都不 清醒。 他的手抬了起来,不自觉地环住何静媛的腰,浅啄式的亲吻,越演越烈—— 粲粲目睹整个过程,全身都在颤抖,心碎落了满地,一片一片的如深秋的落 叶飘摇、凋零。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心会死、她的呼吸会停止……她悄悄地一步一步的 靠近门边,用手捂着快要溃堤的眼泪,快速地消失在房外。 粲粲离开的时候,正是伊自扬推开何静媛的当口。 如果不是因为粲粲听不到声音,她会知道伊自扬推开了何静媛,并且听到伊 自扬和何静媛高音调的谈话。 伊自扬张开眼,意外地看见何静媛放大的脸近在眼前,沉醉的美梦倏然被唤 醒!他猛然起身,用力推开何静媛,抹着嘴喝道:“何静媛!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静媛妩媚地完尔一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刚刚还反应得很热烈呢!” 伊自扬胀红了脸,大声回应:“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他头脑开始清 醒,及时打住了要说的话。 “你以为我是粲粲?”何静媛扬着眉问。刚刚她就是知道粲粲在房里,所以 才故意演出这场激情戏给菜票欣赏,她正暗自窃喜计谋得逞。 “不是!”伊自扬急忙否认,想转移话题,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每天都来,你还是每天都问一样的问题。” “没有人叫你来!” “没错!是我自己爱来的。” “可是我不爱你来。”伊自扬出外在即,根本不想和何静媛有任何瓜葛。 “伊自扬——你爱不爱,我不管!我有爱你的自由,就连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 不喜欢被你讨厌的感觉,但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所以——你 不要剥夺我爱人的权利,你不可以!”她蛮横无理的话中,透露着单方面付出的 痛苦。 伊自扬的声调软了下来,心情混乱的说:“静媛……我告诉过你了,你为什 么还不放弃?我不想谈感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他 早已经明白的拒绝了何静媛,奈何她还是盲目地不愿接受失败。 何静媛深吸一口气,将浓烈的情感暂时吞下,试着让语气平静下来。“那最 好了!我喜欢有企图心、有野心的男人,你不想谈感情,无非是为了专心准备你 在意大利的小提琴比赛,我可以了解。因为我也有我的理想,我要和你一样,在 音乐的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伊自扬默不作声,对于何静媛的话充耳不闻。他的脑子里全是粲粲,刚刚那 一场粲粲的梦,似真似幻,为什么他的感觉如此的强烈? 何静媛不放弃的又说:“自扬,你是我努力的目标,一年后,我就会到美国 和你一起实现理想,你一定要等我。” 看他不说话,她心中气闷不满,不禁提高语调说:“伊自扬!看你心不在焉 的,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伊伯母叫我来唤你 下楼,你的同学们都到了,还有集梁和她的医生男友也来了。” 何静媛一提到粲粲,伊自扬就回神了。“什么医生男友?” “你一定还不知道,粲粲在诊所帮忙,已经和一个年轻医生在交往了。他们 今天还一起来呢!” “不可能!何静媛,你在胡说什么?”伊自扬不相信。从前他想介绍学校的 男生给粲粲,她总会生气的拒绝,他深信粲粲绝不会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感兴趣。 “我没有胡说,你自己可以下楼看看,今天的送别会,他们还体贴地一起送 鲜花和蛋糕来。最叫我惊讶的是,那个年轻医生的手语真的不错,看来粲粲找到 了一个很适合她的人。” 伊自扬沉下了脸,他不相信何静媛说的每一个字,他要自己到楼下求证一切。 当他冲下楼梯时,正好看见母亲和粲粲一同走到客厅的门口,他一个箭步冲 上前,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粲粲的前方替她开门。 “票奖,你刚来为什么就要走?”伊自扬比完,忍不住拉住她,想要留住她 的脚步。 粲粲的手被拉住,等于被捂住了嘴,只能回头看着他。 “粲粲不太舒服,她说想要回去了。自扬,你不要担心,徐医生会照顾她的。” 伊母回头对自扬解释。 “粲粲,他是谁?”伊自扬比着手语问。 伊母感到不自然的气氛凝聚了伊自扬和粲粲之间,急忙对自扬说:“他是徐 医生的儿子,也是个医生,是他送粲粲来的。”粲粲脸色苍白,一双又大又亮的 眼睛像是宇宙黑洞的人口,深沉不见底的将伊自扬的目光吸人,无法自拔。 粲粲平静的比划:“自扬哥哥,我要回去了,希望你出外一切顺利。” “你是来说这些话的吗?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粲粲,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留下来、留下来,我要……”粲粲打断了他的手势。“自 扬哥哥,我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真心的祝福 你的未来——再见,自扬哥哥。” 集级转身踏出伊家大门,目光直视着前面的道路,也将最后的道别作了结束。 这一刻,她关上了她的心门,关上所有对伊自扬的爱恋,下定决心从此不再 轻言开启。 *** 徐良尘默默地开着车子,粲粲望着车窗外的景物,眼神焦距显得茫然黯沉。 他明白粲粲必须离开伊家,明白粲粲落落寡欢的心情,明白粲粲为什么在地 下室里抱着他不放的原因。 不知怎地,她心中的煎熬他都能够领会。 刚刚粲粲到楼上的时候,徐良尘和伊母在厨房说了一席话,全盘知悉了所有 的情况。 伊母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徐医生,今天真的很高兴你和粲粲 一起来。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我把粲粲托付给你了,请你照 顾她,她是个善体人意、难得的好女孩。” “当然,粲粲勤奋细心,我们都很喜欢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徐良生的 话中还显得客套。 伊母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心情已经表露在脸上,红了眼眶和鼻头, 想到粲粲在伊家的处境,困难地说:“你知道……粲粲十岁的时候就来我们家住 了。八年来,粲粲和自扬两个人形影不离,粲粲依赖着自扬,自扬照顾粲粲,他 们朝夕相处,彼此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伊母停顿着 沉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是什么?如果粲粲离不开自扬,自扬也喜欢粲粲,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伊 家呢?”徐良尘心中不解,伊母和粲粲情同母女,为什么还要让粲粲独立在外生 活? 伊母语声便咽地说:“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只知道什么对自扬才是最好的 选择。粲粲无法让自扬专心于音乐,何静媛很喜欢自扬,她很适合自扬,一个主 修钢琴,一个主修小提琴,他们有共同的嗜好、有共同的理想,在未来的人生旅 途里,他们可以互相提携。他们是很适合的一对,而粲粲——” 徐良尘马上接口说:“而粲粲是个听力有障碍的女孩,她听不到声音,感受 不到音乐,不能说话,无法和正常人沟通,她需要别人照顾,她会成为自扬的绊 脚石,对不对?” 伊母被徐良尘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话虽然尖锐,却句句实言,她听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徐良尘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伊伯母,粲粲毕竟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 才会这么想。我有一个妹妹,只有十二岁,她也是个聋哑的女孩。虽然她有缺陷, 但我还是深信她绝对值得得到最好的,而我和我父亲也一定会尽全力的鼓励她。 帮助她。” 伊母想要替自己解释,急忙说:“当然,我也想要粲粲得到最好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是因为粲粲不懂什么是音乐?她不懂 得如何帮助自扬的事业、前途?”徐良尘语气显得激动起来,他替菜架打抱不平, 睿智地说:“如果爱对方,什么样的阻碍都不是理由;如果不爱对方,什么理由 都是阻碍。我只能说——自扬选择音乐,表示他对票来的爱还不够。你们只为自 扬想,不为某某着想,你们对她的爱也是有限。伊伯母,你放心,我的家人已经 把粲粲当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了,什么对她是最好的,我也一定会努力地替她争 取,我不会让粲粲失去自信,我不会让粲粲有任何自卑的理由,我更不会让她失 去为自己争取权利的决心。” 伊母听了他的一番话后,表情显得惊讶和意外。她终于认清自己的自私和偏 见,他凛然的正气让她由衷地佩服,虽然他是晚辈,还用带了点教训的语气对她 说话,但是如不介意,心里只有宽慰,暗暗地替莱茨的未来感到庆幸。 “谢谢你——听你说了这些话,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她由衷的说。 徐良尘没有回到诊所,他将车子开到一处山坡上,装盛满腹心事,竟然也没 有问他开到哪里。 等到她发觉车子停止的时候,触目所见,是山下高速公路的灯光照亮半个夜 空,圆弧的曲线一路延伸到天际。 尘嚣上的夜空,镶满了莹莹闪动的星子,离地球上的光越远的星星,越明亮 闪耀。 粲粲怔怔地看着前方,努力地想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仿佛她就是最 远的那一颗星,远离尘嚣,径自发光。 她心想,只要动也不动的像颗星星一样,应该就可以暂时忍住所有的悲伤。 两人坐在车内望着前方的夜景,徐良尘将粲粲冰冷的手牵起。他摊开她的手 掌,慢慢地在她的掌心上写——想、哭。就、哭。粲粲体会到徐良尘写的每一个 字、每一个关心。 她是很想要哭,当她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滑到了下 颚。她很快的拭去泪水,用力地吸气,想要把眼泪从眼眶中用力地倒流回去。 粲粲回头望着小医生,她以为已经成功掩藏住悲伤,但是他却对她摇头,示 意她不要再尝试了。 “哭吧!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今天晚上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 不平都哭完——过了今天晚上,天一亮,你的生命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了。粲粲, 我会帮你的。” 粲粲读完了徐良尘的手语,泪如泉涌而下,泪中含着感激。她哭倒在他的肩 膀,他的手安抚地拍打她的背。 一种奇异的震撼从他的手指一直传到了脚底。他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难以理 解的情感和渴求。 他感到粲粲颤动的身体慢慢地恢复平静,而澎湃激荡的悸动,却成了他自己 的心情。 徐良尘感受到了,他对粲粲的感情已经更清晰、更深一层,无可避免、无法 掩藏。 他的心不要她流泪,不要她悲伤。他要让她快乐起来,为她寻找一个崭新的 人生。 两人的姿势在暗夜中静止不动。 在寂静中,他体会到了沉默的美丽。他下定决心要拥抱这份感动,永远也不 想放手。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