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水是鱼的眼泪 丁丁比海海更先知道谁是真正的贼。 帕特李丢五百块钱的那天,丁丁就风风火火地对海海说:“家里又丢东西了, 帕特丢了五百块钱。现在大家都在找。” “嗯——哼。” “你嗯哼什么?” “知道了。” “知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那你要我回答什么啊?” “这种时候不要瞎嗯哼。”丁丁说,“你这样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海就不“嗯哼”,也不说话,嘴唇紧抿,像一起谋杀案幕后的知情者。 丁丁突然又问:“雯妮莎是不是来过?” “什么?”海海又开始假傻,两只眼珠空白一瞬。 “得,别来这套。”丁丁皱着眉毛,瞥了海海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像是不 忍心看哥哥被揭穿后的脸,“我知道她常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溜进来,我也知道你 们常在一起鬼混。” “鬼混?你用词注意一点。” “那你就该注意,不要把她带回我们家。” 海海笑“我们家”这几个字,他的意思是:别自作多情了。 “我没有把她带回‘我们家’,是她有时候会溜进来这个房子。” “所以她是来过了。” 海海被丁丁套住,一时只能理屈词穷地大声回敬:“就算她来了,但是这不 等于她偷了帕特的钱。” “我说是她偷了吗?我只是问雯妮莎是不是来过?你不怕我告诉妈妈吗?” “咱们不是说好谁也不管谁的事吗?” “我知道。我没那么多事,我不会告诉妈的,只是我不相信她。她不值得信 任。有一次我看见她嚼黑色的口香糖,一次吃四块,还用舌头一翻一翻,翻倒着 吃。” “你就根据这个来判断一个人?” “我有准则的呀。” “她不是你的偶像吗?你还模仿过她来打扮。” “少白痴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现在我是年级 最酷的女生。” “你为什么老把人想得这么坏?” “因为我不像你那么笨,白白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不可能。她偷钱干什么?她又不缺钱。” “我不知道理由,我只是觉得她不可信。” “不可能。不可能是雯妮莎。” 海海说完就走开了。也许自己尚未被说服,因此他只得赶紧转身走掉,如同 不得理的人冒出一句极强硬的话,不敢等对方回击就立刻离开。 丁丁背后跟着过来,还是进攻性很强的语气说:“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的,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她的口碑多差,她在背后说,她让 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是在笑话你。别的同学也在笑话你。说你被她利用了, 还说你连这样的人也要……” 海海不耐烦地打开电视,原本想用电视的声音打断她,意思是:这个问题我 不想再和你谈论下去了。这电视一开,丁丁果然停了下来,电视上出现的新闻不 得不使她停下。 海海突然打开电视,突然就撞上一场校园枪杀事件的现场新闻报道。某州某 中学的一名中学生与另外两名学生发生争执,起了冲突。他报告老师,老师却没 有给予公正的处理,反而冤枉了他。该学生火了,第二天带了一把手枪回到学校, 先向那两个同学开枪,接着冲到教师办公室,向没有公正处理问题的老师开枪。 办公室的职员被枪吓得不知所措,急忙打电话报警将受伤的人送医院,一时间也 顾不得行凶的学生逃到哪里去。 电视上的画面是警察四处寻找该名学生,直升机轰隆隆地盘旋上空俯视,终 于在学校通往附近教堂的小路上发现他卧倒在路上,他是用袭击老师、同学的同 一把手枪结束了自己十五岁的生命。他被发现时尚未完全咽气,瞪着两只大眼睛, 长长的睫毛垂下得越来越频繁。身体四周是一摊血迹,血红得惊心动魄,充满了 不得志者的正义和倒算。 兄妹俩都被吓着了,不敢看,眼睛却又狠狠地瞪着看,像在看恐怖片一样, 怕看又忍不住想看。兄妹俩表面上谁也看不上谁,谁也不买对方的帐,你喜欢看 什么节目我偏不喜欢看,但在这一时刻在这一画面前表现出惊人的相似:都是害 怕,同时向往着什么。 丁丁的眼睛有点对不出焦距,紧紧握沙发扶手的手竖着汗毛。她用牙咬着手 指,不让自己失声叫出的“呀”太响亮。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 海海发现自己在吼出这句话时吼出完全异样的嗓音,不知是谁的声音的他的 口腔里发音。他就在电视屏幕前过渡完了他的变音期。 这时一个枪的特写出现在屏幕上,它躺在那摊艳丽的血泊中。兄妹二人顿时 静静的,反应断在那儿。丁丁盯着屏幕突然对海海说:“如果你被人欺负又被人 冤枉了,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怎么可以拿把枪到学校呢?” “但如果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呢?” “会有的。” “什么?”丁丁扭头问。 “忍着。”海海咬牙切齿地回答。 “忍不住呢?忍无可忍呢?”丁丁追问。 海海警惕地望着丁丁:“你什么意思?你要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就是不懂该怕什么才怕呀。” 海海回应丁丁的是一片沉默,而内心却是一阵的骚热。 兄妹俩都感觉自己必须去转移这个注意力,否则会看上瘾,于是两人换台。 丁丁调着摇控器,一连换了十几台,全是新闻实况转播。最后找了一台音乐台, 两人还是沉默在那里,沉默在刚才的恐惧与向往之中。 丁丁觉得家里丢钱有点蹊跷,一定有内幕。丁丁苦在看不透它,决定要搞明 白它,她直接去找雯妮莎。 那是一节写作课。 现在董海对学业失去了曾经的兴致,越来越玩世不恭。成绩远不如从前,可 仍以“吃老本”在班上名列前茅。考试的时候,故意把考卷展得大开,意思是来 者不拒。他从不作弊,但并不介意别人作弊,尤其无所谓别人做他的弊。他如同 一个独守后台的高人,看见有同学探头探脑,他在暗中笑,如果该同学因此被老 师捕个正着,那他预期的效果更是圆满,玩出高潮来了,他脸上便出现一种捉弄 了别人却没有被发现的得意。 当他所有课业都急剧后退时,只有一门课业越来越好,就是写作课。他的作 文开始被当作范文在班上传阅。这得归功于作家老头,是老头告诉他不要相信佳 话,不要相信套话,不要相信权威。老头最常讲的一句话是:“要知道权威也是 靠裤子来遮羞的。” 课堂上老师发下课外读物,是一本小说。老师说:“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 一位作家。他一生的作品不多,却都是在他的早年。”小说发到海海面前,打开 封面,他愣了一下,将吃惊咬在嘴里。上面作家的照片就是那个穷困潦倒的作家 老头。海海从书包里拿出老头给他批改的作文,上面的笔迹与书上的签名也一致。 海海想中国人讲的大隐隐于市,大概就是指老头这种人。 下了课,雯妮莎和海海被留了堂。老师狠狠地盯着雯妮莎一眼:“我想你也 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了。你的诗写的和海一样。”雯妮莎也很绝,也狠狠地盯回 老师,进行精神对抗,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抄他的,而不是他抄我的?”老师 看了她一眼,温和而严厉地说:“相信我,我是一个有二十年教龄的教师。我相 信我的判断。你回去重写。” 雯妮莎就这样被老师打发走了。老师看了海一眼,面孔紧绷,像所有的追求 艺术而不得志的文学发烧友那样显得稍许的烦躁和沉重:“现在轮到你了。”然 后他说海的这篇期末作文,他非常喜欢。他说自己昨天读完后,是一个长久的静 止,他捧着海的作文,像醉过去一样,感觉到一种气息透过文学熏了过来。突然 他开始吃不准这个刚来美国一年不到的中国男孩,他的文章一篇比一篇漂亮,他 觉得这本身就是文章。他记得海海刚来时的作文全都是拾金不昧什么的,他嘀咕 :全洛杉矶的钱都让这对中国双胞胎给拾了吧。当时心里暗笑,这些共产国家的 孩子都被洗脑了,难道他们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东西吗? “可以告诉我这种变化哪里来的?” “生活呀。比如中国有一个皇帝叫李煜,他当皇帝的时写的都是花前月下的 诗句,比如: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后来他当了俘虏,写的就是: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海在翻译这两句诗词的时候,才知道 自己的英文还是很烂。 “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参加作文比赛呢?” 海海一改老师的小宠物的低眉顺眼,有些玩世不恭地说:“这玩意儿玩玩还 可以,当专业没兴趣。” 老师气得嘴都歪了。 再说雯妮莎被老师罚写作业后,就出了教室,刚一出来,就被丁丁迎头赶上, 气势汹汹的样子,劈头盖脸地说:“我们家丢了钱,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偷的,但 是我感觉这件事与你有关。你不要再继续纠缠我哥哥。” “什么?”雯妮莎被她的逻辑错误弄得直想哈哈狂笑,“谁纠缠谁啊?” 丁丁也觉得自己的立场有点站不住,反而让她驳住了,又补充说:“如果你 伤害了我哥,我不会叫你好过的。你不会想成为我的敌人的?!” 此时的丁丁已经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之一。她为这种改变而高兴,认为 自己的过去不值一提。以前她试图讨好与接近学校里最春风得意的女生,现在是 其她它女生需要被她认可,是个叫人又怕又羡慕的小女王。她已经瓦解了五人党 的存在,而以自己为筛子,过滤出另外三个同样漂亮时尚的女生,号称“四姐妹”。 她已经从那个青涩的中国小姑娘变成麻辣的美国少女。不断有男生来表示好感, 她也不像过去那样羞怯地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而是像公主那样高高地抬起头。有 次一个男生过来对她说,他已经悄悄观看她很久了。她从容而轻蔑地回答:“那 就请你悄悄地接着观看。”新学期班上来了个新生,她根据人家的严谨判断她是 中国大陆的最新来客,立刻给她了个立马威,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受伤的历史。海 海劝她为人厚道些,丁丁对海海说:“我猜,我只是希望有人遭殃。” 雯妮莎伪装出全身发抖的惊慌状:“我好害怕啊。我晚上会吓得睡不着的。” 然后又狂笑,“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丁,对了,你的英文名叫珍娜,管你叫什么, 你是吓不住我的。” “不要误会,我只是发牢骚罢了。”丁丁像所有美国少女那样含着一个大而 化之、不当真的笑,“祝你好运。” 第二天雯妮莎上学迟到,海海问为什么,雯妮莎说自己的车胎被丁丁放了气, 还说丁丁是帮会成员。“有证据吗?”“如果我有证据,我就找警察,而不是找 你了。我知道是你妹妹干的。”“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雯妮莎生气地说:“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只是认为你应该知道。你叫你妹妹小心 点。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其实海海也感觉丁丁的异常。丁丁突然会像小孩子那样打闹、游戏,嘻嘻做 笑,仿佛是要大家相信她还是那个青涩的中国小姑娘,她似乎在用孩童的形骸将 自己藏匿起来。因为她深知大人的心软,成年人对孩子的错不太追究。丁丁突然 意识到:做孩子真好,有最大的豁免权。于是她又将成长中遗弃的顽皮、淘气还 原身上,可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动作语言已经不再合适她,反而欲盖弥彰,像 是哪里出了差错。海海问丁丁是不是参加了什么帮派,丁丁笑着不回答,而是说 :“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人,哥哥救妹妹;咱们家倒好,妹妹救哥哥,美女救狗熊。 咱们家是典型的阴盛阳衰。”海海说:“你不怕我告诉爸妈吗?”“你不会的。” “为什么?”“因为那样对你并没有好处,而且不要忘记雯妮莎的事情。”海海 立刻像把柄被人捏着那样,低下头去。丁丁把握十足地笑笑:“所以咱们最好井 水不犯河水。”海海想想点了点头,只是劝丁丁不要再欺负人。丁丁认真地想了 一会儿,也感觉到自己走了极端,不是被人欺负,就是欺负人。想后,简单地回 了一句:“我无法不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再变回以前的呆瓜。” 海海接着问雯妮莎:“她为什么针对你?她和你有仇吗?” “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因为她认为我偷了你们家的钱。她已 经警告过我了。” 海海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那天你到我们家,都做了什么?” “做爱了。”雯妮莎在任何时候谈起性都可以坦坦荡荡。 海海羞红脸,接着问:“你是不是偷了我继父的钱?” “我没有偷。如果是偷,我就把抽屉里的一千块钱都偷了。我只是拿了五百 块钱。”她就是这样把所有的不正常正常化,所以她不紧张。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海海盯着雯妮莎那双细长干净的手, 它怎么做得出这些不干净的事情来啊,怎么可能去偷窃?她一定换了另一双手去 做坏事。 “那之前你是不是还偷了二百块?” “不是告诉过你不是偷了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本来是想替你作弄一下你继父的。你不是讨厌他嘛?” “这算是理由吗?” “好,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对吗?那我告诉你吧。”雯妮莎吸了一口气,她 的故事需要她如此准备一番勇气,然后她淡淡地说起她的家庭,“我的家很穷很 穷。我妈妈需要用食品券去买食物回来喂我们。我的父亲酗酒,当他喝醉的时候 是一个非常不讲道理的人。在我九岁那年我父母离了婚。我妈妈改嫁了,我恨我 的继父。他对我性骚扰。我妈妈死了,我的父亲现在还在监狱里。嗨,就那么回 事吧。” 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是怨是忧,直直地不带什么情绪。 “天啊!”海海同情地点点头。先前还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他用眼睛安慰 她,同时追究她,要她细细讲出始末。 雯妮莎又吸了一口气,沉默摇了摇头。像是这个苦难她已不堪承受,没有勇 气再温习一遍。 海也就不敢多提,仿佛这是一个地雷。受伤不是她,是他,于是处处小心, 句句提防,不涉及她的家庭。倒是她,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就又冒出一句,搞得 他比她还难受,像是窥视到别人的什么隐私,心里七上八下的。仿佛她的家庭不 幸他也有责任,那般地为她难过。 “我会保护你的。”海海突然充满了学生腔,很正义地陈述。 那一刻,他险些被哄住,相信她的不幸,相信她真假难辨的身世。倒是后来 从同学嘴中听到一两句完全相反的结论,就是关于她出生富有的传闻,搞得他非 常糊涂,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她不可信。她的魔力也正在于此:她 让你感觉不可信,但是你就是愿意相信她。 “你不是讨厌你继父吗?” “讨厌他不等于可以偷他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还偷了我妈妈的耳环?” “我只是拿了其中一只,如果偷就偷一对。不是这样的吗?再说它不是你讨 厌的人送给她的吗?” “那是我妈妈最贵重的首饰,是TIFFANY 的。” “你非常有幽默感。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 “你不要告诉我你以为那是真的TIFFANY ?” “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是我继父送给我妈妈的礼物。” “不送还好,现在他欠你妈妈的就更多了。” 董海也替母亲不平。他觉得帕特李不仅是愚弄了妈妈,还愚弄了他们全家。 他想母亲真冤。偷了也好,不然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它是假的。原本他很气雯妮莎, 现在不那么气了,还有几分解气。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 去。 “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 “我已经把它们用掉了:卖的卖,花的花。” “那……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噢,不,你会想出办法来的。”雯妮莎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她知道,只 要一个吻,就能导致他赴汤蹈火。果然如此,他在她吻他时,眨了眨眼睛,瞬间 就丧失了原则。 对于海海这样清白纯朴的少年,没有经过浅显的情感课本,一上来就是雯妮 莎这种少女像一本高深莫测的书摆在他面前。海海越读越吃力,越是读不懂,越 是想懂,读得越用心。他读来读去,想来想去,他也不知道她负载怎样的究竟。 “我能有什么办法?” “好好想想吧。”雯妮莎做了个预先设计的媚眼。那媚眼的潜台词是,你会 有办法的,怎么着都行,就是别平常化了。 雯妮莎是对的。他精心设计的“不慎溺水”骗过了所有人,他们为此懊恼、 内疚和自责。他甚至骗过了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不慎溺水已经将丢钱事件打岔过 去了,偷偷换取了一份不了了之。 当他泡在浴缸里时,听见妈妈在外面叫门:“海海,你在里面干什么?没事 吧?”他是如何狠下心来不应答,默默地等待时机到来。他知道自杀或者不慎溺 水可以威慑他们,从而躲过一场更大的风波。 妈妈在外面接着喊:“再不开门,我就破门进去了。”这时他突然将自己埋 入水中等待着。他没有诚意去死,只是想装死来缓冲时局的紧张。而他又怨恨自 己,那尊严和廉耻的丧失使他怨恨自己。 鱼也会落泪,只是他们在水里,别人看不见。他这只落泪的鱼现在就在水中 哭泣着……等待着…… 这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 而他自己不知道的真相是:当他憋在水里等待时,突然意识这也是一个出路。 如果这样可以帮他忘却一切,他会随时准备把死亡请来以封闭他的灵魂,当他进 入无知觉的时候,没有痛苦,没有讥笑,没有内疚,没有欲望。当人的欲望停止 时,也就无所求了。就像歌德所说的,人世间的一切挣扎,在上帝的眼中,只不 过是永恒的寂静而已。他不想再醒来。外面的他们吵啊闹啊笑啊,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经不用再与你们共享一个人间了。 所以说自杀这种事情究竟有多少庄严,多少作戏和出丑?多少的真戏假做 (或者假戏真做)?事情就是这样:表面其实正是本质。兜出去这么个大圈子, 寻呀觅呀的,末了发现真相早在那里等着了。一个圈子还是转回来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