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影(1)
阿才在衣柜里发现一件以前从没见过的衣服,他正想向妈妈问个究竟,梅芳却
把衣服夺了过去,阿才心想:妈妈她怎么啦……23阿才学校新来的田老师,其实就
是北京来的我高级反特专家龙飞,他根据罗湖桥死者身上的线索,追寻到重庆查访
梅山路十三号。在了解家庭主人情况时,他发现这户人家的儿子在附近的和平小学
念书,于是,他就通过组织关系,扮作一个体育教师进入该小学,“我只有装扮成
四肢发达的体育教师,才像那么回事。”龙飞当时笑着对女助手凌雨琦说。“喂,
没人说你头脑简单吧! ”凌雨琦调侃道。
第一次随同喻老师到阿才家作家访时,龙飞就从阿才妈妈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
慌乱的神情,这是一种对陌生来客的警惕或者说是对外面侵扰表现的不安,职业敏
感告诉龙飞:这眼神里面大有文章。
龙飞观察过阿才家的环境,他对那处不住人的偏房很感兴趣。他的助手凌雨琦
从居委会那边了解过:那偏房里多年以前曾经暴死过一个阿才的远房亲戚,从此就
一直再也没有人住过,有几回街道上安排居委会检查防火安全,居委会的人每走进
那偏房,都感觉到有一股散发霉味的阴气,大家暗地里都说,那个房间很霉——倒
霉的霉。以后,每逢防火检查,知情人都不愿进那屋。
从远处观察阿才家屋顶,可以发现他家的那个小阁楼正处于偏房位置上方。好
几次龙飞用望远镜观察,都观察不出有何异样。
在一次与阿才的闲聊中,龙飞从那个十分机敏的小孩儿口中套得这样一个情况
:半夜里,他家阁楼经常有奇怪的声音,“后来,我才发现是一只野猫。”虽然阿
才说的是实话,但龙飞似乎觉得这个小家伙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以他的直觉,
阿才不是一个爱撒谎的学生,如果说他有什么想隐瞒外人的话,那么,这种心态可
能更像一个想独自解开某个秘密的小冒险家,他不想与他人共享某个秘密,为的是
独享探秘的快感。龙飞虽说是个成天与成年对手打交道的人,但对于儿童心理,他
并非外行生手。首先,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其次,当初在苏联留学时,
擅长心理分析的苏洛夫老师曾经给他讲过儿童心理。龙飞没想到,当年偶尔得来的
一些知识,今日却派上了某种用场。幸好有一些皮毛知识,再加上自己喜爱孩子的
天性,龙飞觉得,这些日子里,他和阿才之间可能已经建立起了某种信赖关系,那
天发生火灾时,他随同阿才赶回家后,两人重新回学校的路上,龙飞故意装着漫不
经心的样子问阿才:“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一路沉思的阿才忽然变卦了:“没,
没什么! ”这个回答让龙飞大吃一惊,他心想,这个小家伙不可小看。
24
晚饭过后,阿才帮助妈妈收拾东西,下午,附近失火时,母亲一阵慌张,将家
中的衣柜弄得凌乱不堪。
失火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是与他们相隔一条街的杂货铺家的傻儿子杨二娃玩
火而引起的,那个傻儿子在自家后院厨房里拿着一堆破棉絮烧着玩,引燃了周围的
柴火,火势蔓延开了的时候,他竟逃之夭夭。
有消息说,那个傻儿子是受人唆使玩火的,有人用一根棉花糖引诱他玩火柴烧
棉花,说棉花糖是用棉花烧出来的。
“幸亏我们家没有傻儿。”梅芳有一种逃过劫难后的喜悦,心情不错,跟阿才
开了一句玩笑。
阿才在整理衣柜时,发现一件十分漂亮的女衬衫,像是崭新的,从来就没见妈
妈啥时候穿过它,他正想问个究竟,梅芳眼疾手快,利索地将那衣裳抢过来,胡乱
地塞进衣柜的最上层。阿才觉得妈妈的动作显得有些粗暴,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
忽的就风云突变,要说是天上下暴雨也该有个风起云涌的过程吧。阿才回忆起妈妈
最近的表现,觉得妈妈真的有什么不对劲,是爸爸不在家心烦吗? 她以前可从来不
是这个模样;是自己有什么不妥吗?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无非是
那天晚上偷喝了乌龙茶,还有就是最近夜里老是迟迟不肯睡,除此之外,他可真是
个听话的好孩子。
阿才见母亲情绪突然起了变化,马上变得乖巧起来,他说:“妈妈,你是不是
太累了,我可以替你捶捶背,要不,我去给你倒洗脸水。”
梅芳一听,顿时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笑一笑:“娃儿,妈妈刚才只是想,
你快一点长大吧,孩子小的时候,总要让大人揪心,太老实巴交了,让大人担心,
太聪明过火了,又让大人不放心。”
“那么,妈妈,我到底是哪一种人呢? ”阿才故意卖乖。
“我看你……”梅芳说到半截,突然怔了一下,阿才瞅准妈妈的眼神,回头看
去,窗户外面闪过一个黑影。
夜里,阿才主动要求跟妈妈睡一屋。
“娃儿,你才单独睡两天怎么就害怕了。”
“不,我才不害怕,我是怕你害怕才跟你一起睡的,我要保护你! ”阿才抱着
他的小棉被,往梅芳床上一放,又冬冬冬地回自己房间取别的什么东西,他的脚步
声听起来特别有劲,像是在重重跺脚,想吓走精灵鬼怪。
25
方才窗外的黑影是老雕,他已经在阿才家附近蹲守了好几天,尚未发现可疑动
静,但是黄飞虎命令他死守这个位置,日夜监视,不得有误。老雕不是个守株待兔
的平庸之辈,凡事他都想求个主动,上回在深圳主动冒险出击,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似乎不愿意一直这样死守,总想找个机会捅开梅山路十三号的内幕。虽说那房子
的门户不甚严密,从表面上看,那人家中也没有堪称对手的人物或者看家猛犬,但
是他还是轻易不敢贸然进犯,若是鲁莽登门探询,难免引起居家主人的不安和警惕
;要想强行入室,更是打草惊蛇;较为可行的办法是暗中打探或者别的什么隐蔽迂
回的方式。教唆杨二娃是他的主意,不过施行教唆的人不是他,而是每天在他周围
充当闲人看客的一位手下。老雕原以为杨二娃一把火能引起邻里街坊的恐慌,逼得
十三号人家令隐身的人现出身影来( 如果他是藏在里面的话) 。
白天失火的时候,一时间人慌马乱,整条街道人群拥挤不堪,有看热闹的,有
搬东西的,这令马路对过的老雕无法随时看清十三号门前的真实情况。
夜幕落下之后,老雕依然不肯鸣锣收兵撤走监视哨位,他见四周人迹稀少,就
贴着墙根挨近十三号人家的窗户听里面的声音动静,听了半天,耳朵都竖得有点僵
硬了,只听见母子之间的唠唠叨叨。
老雕是黄飞虎的贴身心腹,他已经知道那份秘密军火图对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作为黄飞虎的死党,他很清楚上司的地位变化也关系到他的荣辱,长期置身于“党
国”的秘密组织,他深知选择派系以及忠于主子对一个人前途的重要性,在梅花党
派系中,黄飞虎虽然不如白敬斋那么老谋深算,但也绝非平庸之辈。他选择黄飞虎
并死跟着他是因为黄飞虎为人之中尚有豪气和义气,虽说他是黄飞虎的部下,但他
更愿意把黄飞虎当做大哥来看待。老雕对黄飞虎可谓忠心耿耿,往往会主动替头儿
分忧,他明知黄飞虎并非将寻找军火图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他还是觉得自己
要尽心尽力,不能放过一切可疑线索。整天守在一个地方是需要耐心的,况且,终
日抛头露面,万一被昔日熟悉的共产党反特专家对手们遇见,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他很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危险,绝不亚于那个被他盯梢的人物,虽然自己已经乔装打
扮一番,但他觉得,平时还是小心一点好。基于这么一种心态,因此,在盯梢十三
号时,他除了注意观察目标,还会不时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昔日对手的踪影。
凭借经验的嗅觉,他感觉到自己的目标既然如此重要,共党专家势必不会毫无
感觉吧。虽然他从内心希望共党专家不会知道那谢家公子的事,但因为是他亲手刺
死黑豆,或者是心虚的缘故,他想,共党专家决不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每天守在
路口,他都有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感觉,他只希望能够早一天查出谢公子的踪迹,
早日取到那幅画,那样的话,可真是阿弥陀佛了!
26
龙飞虽然只探访过两回阿才的家,但他也曾多次来回观察他家周围的情况,道
路边突然出现的卖棉花糖的老头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开始只觉得那面孔似曾相
识,又不记得究竟在何处见过或者是否真的见过,阿才也告诉他说自己从前也没见
过这老头儿,这个情况不得不起引他的注意,尽管他用警惕之眼在自己的脑海中录
下了这人的面貌,但是他尽量显得不动声色,成熟的公安人员虽然应该有火眼金睛,
但更应该有入定之心,喜怒哀乐皆不可溢于言表。
杨二娃玩火肇事的内因传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与卖棉花糖的有关联,但已
经开始引起龙飞足够的戒心。
以防疫站职工身份四处散发耗子药的凌雨琦,对卖棉花糖的老头儿也有类似的
感觉。龙飞有一种预感,这卖糖老头儿可能来路不善! 长期从事公安工作的人对恶
的敏感往往甚于善。夜里,龙飞再一次陪同喻老师去阿才家做家访的时候,忽然见
到墙根闪过一条黑影,转瞬即消。喻老师大吃一惊,她曾听见一些学生家长谈论梅
山路不时鬼影忽现的事。
龙飞倒十分镇定,但他不动声色,稍稍安慰了喻老师几句,龙飞心中暗忖,是
不是真的另有人对阿才家开始感兴趣了? 龙飞心想,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的世界,既然他都关注起了梅山路十三号住宅,难道就没有别人也对那住宅感兴趣
?要知道,这回自己可是冲着敌情而来,这可不是一个寻常案子,它涉及的可是梅花
党! 梅花党它可不是食素的羊羔驯鹿,它是杀人不眨眼、凶残如野兽的恶魔。
自从来到重庆以后,龙飞的神经就开始绷紧,他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任务要比
以往任何一次都艰苦、都危险,随时都可能遇上潜伏在黑暗角落中的强大对手。
梅花党就像一个长有九头的怪兽,屡次重击过后,它又死灰复燃,到底对手为
什么会有这样顽强的复苏能力? 龙飞想来想去,觉得答案只能是一条,那就是当年
梅花党组织潜伏得太深、人员太多、组织太严密、训练太有素,跟这样的对手较量
太过瘾!龙飞是个不惧压力、不怕挑战的硬汉,而且,越是面对困难,他的斗志就
更加顽强,龙飞心里想,梅花党啊梅花党,你就跟我好好练一回吧!
这些年来,多次与梅花党交锋,龙飞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他不仅熟知梅花党
的活动特点,还对梅花党内的核心人物了如指掌:白敬斋、黄飞虎这些人物,他都
打过交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手,而是你死我活、面对面的交锋,每一次都是那么
惊心动魄。
白敬斋曾多次从龙飞手中逃脱,这让龙飞耿耿于怀。白敬斋是我公安系统公认
的狡猾对手,龙飞仍觉得自己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不过,与白敬斋这样的老
狐狸长期周旋,他迟早会成为超级猎手,他是在斗争中学习、斗争中成长的。
龙飞有一种预感,白敬斋好像就在他的附近,多年以前,他曾打入梅花党内部,
那时身在暗处,而现在梅花党躲在阴暗角落,自己则在光天化日之下,角色互换了,
难度也就增加了,这需要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智慧去对付这些潜伏在山城的匪徒。27
梅芳在确认大表哥身份的那一刻,心就怦怦直跳,她没想到,多年以来她时常
在梦中遇见的大表哥,竟在心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第一天夜里,在阁楼上与汉青话别回卧室之后,躺在床上,梅芳辗转难眠,她
羞涩地发现,自己想男人了。
常言道:女人三十似饿狼,说的是少妇成熟性欲渐强。
丈夫常年在外,梅芳性生活不正常,经常是忽饱忽饥,有上顿没下顿,若是平
日独守空床,她尚还忍耐克制,如今大表哥忽然出现,近在咫尺,不知怎的,周身
痒痒,下体不适。汉青来家住的第三天夜里,梅芳陪他聊起往事,不禁陷入陶醉,
无意之中,他俩的手触在一起,这接触,像通电似的,两人的心扉豁然洞开,彼此
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当汉青低声说道:“小芳,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玩结婚
的游戏吗? ”梅芳抬头撞见大表哥如炬的眼睛燃烧着一股熊熊激情,她不禁身子一
软,伏在了大表哥的肩头,这一夜,梅芳真正尝到了做女人的美好滋味。
欢愉过后,梅芳又陷入了不安之中,这种不安间杂着自责、懊悔。本质上,梅
芳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她出身守旧的医生家庭,自幼接受礼教的熏陶,在此以前,
除自己的丈夫,她从未与其他异性有过关系。汉青进门之后一切都变了,梅芳的传
统道德防线被青梅竹马的力量击穿了,梅芳很矛盾,她很想做个好妻子,可是,丈
夫跟她之间,那种夫妻生活太不正常,她是活人,是个女人——一个身体正常、需
要性欲的活的女人,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梅芳更想做个好母亲,她不想让孩子知道
自己的事情,可是每到夜里,她又经常忍受不住寂寞,忍不住地要往阁楼上跑,她
不是个坏女人,她并非不能忍受寂寞,只是青梅竹马的梦中人从天而降,闯进了她
的现实生活中,她怎能回避、怎能拒绝! 纵然她可以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她怎能去
伤害一颗爱恋她的真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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