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谁(1)
阿才的妈妈草草收拾好睡房卧具,正在换内衣的当儿,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78阿才见那双黑脚离开地板越窗而去,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迅速离开阁楼,他
想,阁楼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令人后怕的事? 先说说奇怪的陈设,
谁会住在他家? 妈妈怎么一直不吭声? 再说说那双黑脚,就像贼似的偷偷摸摸。阿
才逃离阁楼之前,乜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发现床上也没什么变化,奇怪,那双黑脚
为什么却不曾留下痕迹,这让阿才实在想不透。
阿才下楼的时候,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但他这回提防的却是楼下的那两个女人,
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凌阿姨,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她们,如果吵醒了她们,
那可真是叫做偷吃东西忘了揩嘴巴。
阿才蹑手蹑脚迈进大卧室的时候,不放心地回头一瞧,刚好瞧见凌阿姨的房间
启开一道缝儿,他心想,不好,凌阿姨会不会发现了他的行踪,她会不会跟妈妈打
小报告呢?
阿才回到床前,发现妈妈依然睡得很香,这多少让他踏实了一些。可是,他刚
躺下,妈妈就醒了。梅芳的鼻子动了一下,突然警觉过来:“娃儿,你刚才去哪里
了? ”她闻出了阿才身上的异味。
阿才犯傻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能够撒谎吗?
79
表面上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谁也不曾料到,廖眼镜就被藏匿在医
院内闲置的解剖室中。
这处闲置的解剖室位于医院后山坡,与太平间毗邻,平时无人涉足,甚是僻静
荒凉。
解剖室是单层砖结构建筑,就像部队的平房,原先用来给部队卫校学生教学之
用,现在,解剖室内仍有福尔马林池,里面还浸泡着几具无名尸体。
伍登科身兼外科主任,这处无人问津的解剖室钥匙早在他掌握之中,事后,他
想不明白,白敬斋怎么会有钥匙,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顶头上司手段之厉害。
夜里给伍登科递纸条的就是白敬斋本人,廖眼镜被劫之前,伍登科根据指示暗
中找借口将特护病房的医生差遣到其他地方办事,伍登科知道白敬斋要弄走廖眼镜,
他只是不明白白敬斋为何不让他插手?是不信任还是另有考虑,伍登科一时拿不准,
直至下半夜有人将一封信掷在他的枕边,伍登科才知道解剖室的秘密。
白敬斋的做事特点中既有干净利落,还有马不停蹄,他刚安排好廖眼镜的藏身
之地,就想着催促伍登科设法尽快弄醒廖眼镜。
刚发生过病人被劫事件,医院的保卫处连夜四处调查,空气显得十分紧张,伍
登科有所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中午,开过院务会,伍登科吃罢午饭准备回到单人宿舍休息,刚进门,却
见墙角站着一个人,背朝着自己。
伍登科知道来者是谁,连忙关上门。
那人回过头来,嘿然一笑:“打扰你了。”他便是白敬斋。
伍登科见白敬斋冷笑,知道他的来意,连忙说:“请赐教,伍某随时准备为党
国尽忠。”白敬斋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然后摆摆手,让伍登科坐上椅子,
这架式,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伍登科正襟危坐,显得诚惶诚恐。
白敬斋压低嗓门,拉开话题:“伍院长啊,不是白某想逼你,实在是事关重大,
若不早日从廖眼镜口中取得情报,只怕延误战机,毁了党国准备已久的计划。你看,
这几年我从未打搅过你,全是因为组织爱护你、栽培你,不想让小事磨损你的筋骨,
眼下,白某冒险潜回大陆,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你应该看得出,事情有多重要。怎
么样? 赶快动手吧! ”白敬斋最后面的一句话,几乎就是命令,含着不可违逆的口
气,不容置疑!
80
老雕盗得雪月醉酒图,在万隆客栈附近兜了几圈,见身后无人追踪,才闪入客
栈西墙的小巷,翻墙入内。
进入房间,他一边喘气,一边将图从怀中取出,心中大喜过望,他如此高兴的
原因有:
其一,他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其二,他心想这回不会再有误( 若是那样,他可真是命太苦) 。
老雕刚往天花板给楼上敲出暗号,黄飞虎马上就移开翻盖接应老雕攀上来。
老雕再次把图放入怀中,两手一勾住洞口,蹭地一下就上了房,动作十分敏捷,
这敏捷的动作中包含着老雕的兴奋劲。
黄飞虎接过雪月醉酒图,打开一看,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老雕:“没拿错吧? ”
“不可能! ”老雕摩拳擦掌,“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临到上药之前,黄飞虎和老雕心里都不踏实,因为有过上回的经历,他俩现在
的心情是不见真迹不放心。
黄飞虎准备上药水的时候,老雕的心吊到了半空中。
黄飞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平静,他能平静吗? 这回要再弄回假东西,
丢脸是一码事,老蒋交代的东西可是担待不起的呀!
黄飞虎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抹药水的手颤抖失态。
老雕已经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显得急不可耐。
药水抹过之后,一幅军火分布地形图赫然映现。
“嗬,宝贝! ”黄飞虎不由松了一口气。
老雕高兴得流出了口水,他看着黄飞虎,傻笑着。
黄飞虎猜出老雕的心情:“我说过,要等到事情全办妥后再兑现我的许诺! ”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呀。”可能因为觉得自己立
下大功劳,老雕不知不觉中口气变得随意。
黄飞虎感觉到老雕的这个细微变化,他马上敛起笑容:“快,让人给台湾发电
报。”
雪月醉酒图拿到了,这将意味着一笔巨额经费到手。
老雕已经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骨碌跳下洞口安排发报事宜。
楼上,黄飞虎已在悠然自得地抽烟,他先徐徐吐出一圈青烟,趁着烟圈尚在扩
散未消,他紧接着朝烟圈中央再补吹进一柱青烟,像是射击命中靶心,此时的黄飞
虎心中有一种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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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特派员提出要看军火图,这让黄飞虎心里有所警惕,他想,这个台湾来的人
若是把图趁机给收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拱手相让的蠢事打死他也不会干,除非
老蒋发话。他暗中留有一手,已经让老雕同时给中央情报局发电报,告诉局长先生
他已经取到军火图。黄飞虎早有中情局背景,关键时候,局长先生应该会为他说话
的。
其实,黄飞虎反应过分了。俞特派员虽然内心里偏袒白敬斋,但他毕竟不是梅
花党中的人,与其没有利害关系,表面上也应该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否则,要是被
老蒋知道了,不挨骂受训那才叫奇怪。况且,谁知道这白、黄二人最终谁会占上风,
官场之中,讲究城府深浅,心机太薄者难成气候。这么多年来,自己能够从军统中
脱颖而出,熬成国安局的要员,正是一贯保持稳健作风,谁也不去轻易得罪,他听
说黄飞虎不太乐意让他见军火图,已经明白黄飞虎的心机,他只是浅浅地发话:
“并不是我非要想看,实在是鄙人负有使命,你就让我瞧一眼,日后我回到台湾,
也好跟蒋总统有个交代,要不然,他老人家会以为我不尽职责,责问我到大陆来干
吗! ”他还说,若是黄飞虎觉得不便,他可以亲临造访,只需一瞥军火图模样便可。
俞特派员的话,让黄飞虎显得有点理屈,对呀,人家是老蒋派来的督办,怎么
说也有知情的权利,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做一番真切了解呢? 看就看呗,黄飞
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携图去谒见特派员先生。
黄飞虎的种种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梅花党的内部之争,真是太复杂,除了
白、黄二人各据山头,当年还有一位显要人物自立门派,那就是暗藏在共产党队伍
中的一位公安局长,那人名字叫叶枫。
俞特派员与黄飞虎约定,这天夜里在朝天门码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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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登科无法违抗白敬斋的意愿,他在共产党这边官再大,本质还是梅花党特务,
这是一种无法忘怀、抹灭不掉的烙印。当初入梅花党时,他就被告知,一旦跨入门
坎,终生休想退却!梅花党的党规极其严格,同样,梅花党的党徒待遇也非同一般,
因为它是国民党内部的一支特殊力量,老蒋对它格外关注,粗略算来,由台湾专人
负责代管的伍登科在香港银行中的存款已经有六位数。白敬斋许诺说,如果这次把
事情办妥了,他将获准离开大陆去香港定居。
伍登科正想早日离开大陆,尤其像他这样,整天在解放军医院中,面对的净是
些穿制服的人,他的内心压迫感时刻存在。他常常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生怕哪
一天会被查出锒铛入狱,甚至枪毙,有时,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那天夜里,
龙飞一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末日到了,可是冷静片
刻,心里又想,不会吧,自己这些年并未做过什么事,应该没有案迹可查。
伍登科明白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台湾那边不会让他去干那些偷鸡摸狗、杀人越
货之类的粗活,要是动用到他,准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从廖眼镜住院,伍登科就收到白敬斋密令,他当时就判断出,那病人一定跟
某个大机密有关。
现在,白敬斋终于发话,让他想办法使廖眼镜开口说话。
幸好这事不难,伍登科早有准备。俗话说解铃还靠系铃人,当时既是他给廖眼
镜暗中投下昏迷不醒的特殊药,今日他也有办法让廖眼镜醒过来。伍登科领罢命令,
趁着天刚擦黑,就悄然潜入太平间附近的解剖室,动手施药。
廖眼镜被安放在解剖室角落的活动手术床上,周身蒙着黑布。
伍登科借助手电筒的微光,给廖眼镜推了一剂特殊针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廖眼镜终于睁眼醒来,他茫然地望着眼前身穿军官制服的伍登科,目光中露出一种
戒备。
伍登科也打量着廖眼镜,觉得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廖眼镜下意识地动一下身体,活动手术床响了一声。
“别担心,自己人,你在这里很安全。”伍登科悄悄安慰他,说话的当儿,伍
登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顿时停住。
“别担心,自己人。”说话的是白敬斋,他模仿伍登科的语气,这种幽默,悄
然制造出一种轻松气氛,廖眼镜认识白敬斋,凭借声音就把他辨认出来了。
廖眼镜怎么也没想到,昔日远在台湾遥控指挥的白敬斋竟出现在眼前,也许是
极度兴奋,使他精神倍增,转眼之间身上活力大发,尽管身体虚弱,但说话尚有力
气,而且思路十分清晰。
白敬斋从腰间掏出一支枪,递给伍登科,示意他到外面警戒,他自己取过一把
椅子坐在廖眼镜身边跟他聊起来,话题当然是雪月醉酒图。
伍登科虽说行医多年,见识过不少形态各异的尸体,心里根本不惧怕鬼魂、幽
灵什么的,可是,当他持枪躲在解剖室外隐蔽角落中警戒的时候,心里竟跟打鼓似
的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周围有看不见的人物在监视着自己。
每一秒钟都显得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恍若隔世,伍登科才听见白敬斋发出的
学猫叫的暗号,示意他进解剖室。
廖眼镜已经重新蒙上黑布,静躺一边。
白敬斋见伍登科进来,跟他咬耳轻声说道:“处理干净,扔进池子中,头不要
留。”那语气冰冷极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像从活人口中吐出,倒像是阴森鬼
语。
伍登科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廖眼镜已被杀死,自己必须亲自割下他的头,再
把他的尸体放入福尔马林池中,就跟解剖课教学一样,额外多一道的手续是:他必
须找地方将廖眼镜的头颅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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