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东林把车停在刘玉良住的家属院门口,时间还早,他看着窗外,开始想自己 是哪一年见到刘玉良的?是86年,那时他25岁,从西交大分到耐火厂两年,知道她 在九厂后,三天两头到那找同学,大部分时候都能看见她,88年他结婚了,那两年 他去得少了,但还是控制不住,一个星期总有一两天,下班时间往九厂拐一圈,看 着她和别人说说笑笑飞快的骑车穿过他。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在两年后,那时他的孩 子都两个月了,一天他听同学说他们单位包场游泳,他也去了,很想看她穿泳衣的 样子,他在泳池里找了半天,一直没看见她,刚坐上池台上却看见她坐在旁边正在 逗一个一两岁的小女孩玩,她没穿泳衣,还传着一身挺宽松的衣服,记不清那个孩 子说了句什么,他和她都笑了,他明知故问:“你女儿?长得挺像你的。”“不是。” 她对他笑道:“都说像我,刚才看你半天了,你游得真快。”孩子的母亲在喊, 她领着孩子走了。之后他去外地学习三个月,回来的路上坐在车里正在想她,突然 从车窗看到她挺着肚子和另一个孕妇悠闲的在路旁说话,看样子怀孕总有六七个月 了,他很难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她,几个月后他跳槽之前去了她们单位几次 都没见到她,一问才知道她还在休产假,拐弯抹角打听到她住的地方,去了几次才 见到她,她除了比以前胖了点其他没变,他舒了一口气。他到武汉打了四年工,那 是他最沮丧的时期,整天累得不行,还没挣到什么钱,这期间他父亲病故了,母亲 瘫痪躺在床上,那种状况下还是止不住总是想起她。94年他去了日本,一呆就是五 年多,非常辛苦,头两年想她想得多,后来好像不太想了。回国后就在武汉办公司, 那时候真难呀!偶尔想到她已经觉得她正在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两年后,公司终 于走上正轨了,不太忙、也不太累了,也真的不太想她了,前年在南京开会,散会 的时候惊鸿一瞥地看到她拎着行李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忙去会务组查通讯录,真 的是她,还在原来的单位,也来开会了,剧烈的心跳使他明白自己从来都没放下她, 去年,踌躇很久他把公司迁到这里,因为他做的耐火材料大部分都在这附近出产, 公司利润值可以提高不少,而且他从小在这长大,有不少关系,当然也是为了她。 谁知到了单位却找不到她了,她被派到外地协助建厂,要一年时间,一年快过 去了,前天才知道,建厂的事不到两个月就停了,她早就回来了,他很奇怪,这一 年漫无目的到她们单位转了不少次,怎么一次也没碰到她。 这时家属院里有不少人开始往外走了,他坐在车里,打量着出来的每一个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第一印象是她瘦了,也黑了,这些年,无数次想到她,一直是 她当年的模样——红扑扑的圆脸,丰满的身材,跳动的步伐。她没有骑自行车,看 见她拿出手机大概在看时间,他也看了看表,离八点还有四十分钟,她开始不紧不 慢的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他发动了汽车,悄悄的跟在她的后面,她确实瘦了,穿一 身浅灰色薄毛呢套裙,裙子很紧身,腰很细,臀部却依旧丰满,他记得原来她的小 腿挺粗,现在她穿着长桶靴,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走路的姿势变化太大了,沉稳, 性感。她的圆脸变成了鹅蛋脸,脸型瘦了不少,脸色算是小麦色吧,有点暗黄,没 有一丝血色,应该说变化最大的是她的眼神,眼睛依旧是大,但似乎有了黑眼圈和 轻微的眼袋,眼神已经不再纯真明亮了——他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她和他心里 的她有了不少的距离,让他很失望,他的车几乎和她并排了,这时路口聚了不少上 学的学生很拥挤,她和他的车都停了下来,学生散了,她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做 了个手势,让他先走,他怦然心动,她的笑还是那么璀璨。他的车没法再跟在她的 后面了,只好加速把车拐进一个胡同,停住车,他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突然觉得自己四十好几了,竟然像个小青年一样,一大早去跟踪一个半老徐娘,太 傻了,但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弄进自己的公司。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