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我每次到停车场发单子时,老王总是显得格外的兴奋,一边烧着开水,一边操 着汉中口音哼着小曲:“这江山你说打的难不难?死了董崔瑞,又伤了刘胡兰----- 。”照例会骂几句:“这帮砸吧孙,还没回来。”接着给我泡茶。自从那天晚上见到 阿娇后,老王显得很高兴,好几次张口要问我阿娇的事,但都没有敢问。给我让了 烟又慌忙点上,套着近乎拐弯抹角地探询,我心里感到好笑故意把话题岔开。说着 话建虎进了屋,老王给建虎递了个眼色示意建虎问,建虎故意说:“想吃叭插!问 啥问,肯定是相好的,对吧,苏老板?”我笑笑没言语。两个人便坐在我对面,看 着我只是笑咪咪的,大有我不说誓不罢休的意思。“看我干啥!不认识我!?” “认识你,不认识她,想认识认识她,再来了我们也好有个称呼吗,是不是?”老 王说。建虎接道:“对对,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我告诉你吧,我们都知道啦,她叫 王雅芳,你的初恋情人,对吧?苏老板。她老公很有钱,是个大老板。哎,长的忒 漂亮啦,你忒有艳福了。”“那当然,苏老板是谁!给你样,找的算啥!”“算啥? 比你那个老女人强多啦,黄脸婆还把你美的不像你老王啦!”“你们还知道啥?” 我问。“还知道啥,多啦,你想知道,不说,她两个儿子,还有个妹妹,也在玉门, 长的也可以,不过没她漂亮,她长的------啧啧绝啦,眼大,皮肤也白,眼扎毛长 长的,说说你俩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正常关系,不要胡思乱想。”“胡思乱 想,不那个才怪呢,男人吗,哈哈,都那个,是不是老王?”老王笑着说:“咋吧 孙,光想好事哩,这帮司机们,一个个都猴精猴精的。”“老王,我们猴精,你做 案板干啥?嗯------!”这期间司机们陆陆续续回来进了屋,场面格外的热闹,但 绕来绕去的总会说到阿娇身上,有的说阿娇漂亮,有的说气质好,说话声音也好听, 身材也好,一个个羡慕的要流哈喇子。我内心很是高兴,故作镇静,开始发单子, 明知道也阻止不了,也就任他们不着边际的猜想乱讲。能够想象到阿娇是他们这几 天谈论的最感兴趣的话题,尤其是阿娇的美,着实让这帮司机们眼馋。不用安排司 机就会见缝插针的打探阿娇的情况。但这也影响了司机们的心情,点燃了司机们按 耐不住的寂寞,很快便听说有司机和某某有了交往,这消息也传到了长明老婆的耳 朵里,他老婆不放心,从嘉峪关特意赶过来看看。长明的老婆姓张叫小玲,中等个、 瘦瘦的、面色微黑,两只眼睛忽灵灵的很有精神,说话时语速快、声音脆而亮,一 看就能感觉出是当家的好手。她打电话约我,我告诉她在停车场等我。 吃过中午饭我到了停车场,这期间司机们都在酒泉,若大个院子静静地。我推 门进了老王的屋子,看到老王的那个高个子女人也在,正和张小玲他们三个闲聊。 老王给我介绍那女人姓崔,驻马店的,说和我是老乡。崔大嫂五十开外,看上去有 些面老,多半的头发已白,说话低声低语,人很善良柔弱。闲话了几句崔大嫂便起 身告辞,说是回去要收拾东西,过两天也要搬家到酒泉。崔大嫂走后,我们三个坐 了下来,张小玲开始问我长明出车的情况,我告诉她长明干的不错人老实可靠,除 了出车一般很少出去逛街。老王很少插言陪坐在一边抽烟,不时的添茶倒水。而后 张小玲询问我的家庭情况,问我家是哪里,嫂子哪里人干什么工作以及子女的情况。 接着她话题一转说到,她也是新疆沙子湾人,并且出乎我意料的给我说:“苏老板, 你不会相信吧,我和王雅芳在同一个农场,我俩关系还很好,无话不说。”“啊, 有这么巧!?”我感到意外,但从她说话的眼神和语气我感觉到她说的是真的,并 且她也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不会这样的说。老王也感到意外,静静地坐着瞪圆了双 眼注视着我们俩。“我们俩通了电话,她在酒泉下午回来,约好了请我吃饭你作陪。 “雅芳的事她没给你说吧,现在好多啦,以前可苦了她。”“咋啦?”我问。“你 不知道?”“知道啥?”“她当姑娘时老和我说到你,就为这结婚差点没结成。” “怎么啦?”“她老公是当兵出身,也和我们是一个农场,人也不错可她就是看不 上,人家苦苦等了她三年,可没少给她家干活,她就是不理人家,结婚那天她大哭 大闹,就是不入洞房,三天三夜不让人家进屋,差一点退婚。”“怎么会这样?” “大姑娘家退了婚还咋嫁人,好说歹说才不哭,三天三夜眼都哭肿啦,现在想想还 让人心酸。”“后来呢?”“后来有了孩子,慢慢也就那样子啦。”“她老公对她 好不好?”“对她挺好的,只是忙不常在家。”“听说是个老板。”“嗯,是个大 老板,搞工程的,”听了张小玲的话,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安,虽然张小玲没明说阿 娇闹婚的事给我有关,但明眼人一听就明白。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也不会想到阿娇竟这样的抗争,我的心酸酸的好不是滋味,先时的愕然,而后的醉 心,慨叹中我开始后悔年少时我的轻率,后悔我二十年来悄无声息,埋怨自己不该 误会过阿娇,阿娇三番五次的找我,我今天才彻底明了------- 。原以为她不忘我 也就够啦,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抗争,柔弱的一个女子除了哭闹,在当时的环境中, 又有什么办法呢?其实也没必要那样,离开我她可以再找,况且他的老公也不比我 差,可以说比我强多啦,我一无所有,除了贫困我真不知我还拥有什么。嗐,不嫁 给我是她的福气,否在我不知道现在的生活该是怎样呢?“长明给我打电话说老板 姓苏,也叫家齐,我想不会这么巧吧,后来我问雅芳她说就是你,那我得来看看你, 到底哪个地方让雅芳痴心。”“嗨------。”我叹了口气,说:“看了你会后悔吧?” “哎,你还别说,你就是给他们不一样。”“有啥不一样的,都是个人!”“这人 给人是不能比,就那我们长明说吧,人长的不错,就是老实巴交的,当初没经验只 看长相。”“我看长明挺好的,对你也不错。”“是不错------嗐,不说啦。你打 算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都这个年龄啦,都有了家,还能怎样。”“也是的, 我也问过她,她也是这想法。你们俩想的都一样!嗐,你们现在才见到------老天 是怎么安排的!” 看看时间不早,我去运输处拿单子,回来时老王给我说张小玲去找雅芳去了。 司机一回来我就开始发单子,不大一会儿,阿娇给我打来电话,说定好啦在西部风 情大酒店206 房间,并嘱咐我早点到。司机们鬼的很似乎知道我去赴宴,往常让他 们代领单子死活不肯,今天却挣着带领,剩下几张,老王说:“苏老板,你走吧, 放我这没事的。去晚了可不好,这儿的规矩6 点以前到,晚了不待见人。”我从停 车场出来,走到双马路,搭乘小公交直坐到三三区。我推门进屋时里面热热闹闹的, 四个女人正在嬉笑:阿娇,张小玲,还有两个我没见过。见我进来,阿娇忙站起来 给我介绍:“纪姐,李大夫。”而后看看我说:“他就不用再介绍,你们知道吧。” 落了座小玲补充说:“她们俩可是雅芳这儿最好的朋友,我们四个很熟的,经常在 一起聚聚。”“几天不见就是想的慌,这不,听说小陈的朋友来啦,我们又聚到一 起啦。”纪姐是她们四个中年龄偏大的,四十三四岁的样子,早辞了公职,如今也 是个体老板。李大夫在本市人民医院上班,是医生,老公在市政府工作,人长的白 白净净的,养尊处优的味道浓浓的。李大夫问我以前是干啥的,我说在内地一家国 营企业,又问我具体干啥,我说是企业副总。“哦,难怪看上去就想个趴桌子的人!” 纪姐感叹道。我不懂“趴桌子”的意思,问阿娇:“趴桌子?”阿娇笑咪咪的解释 说:“经常进饭店吃饭的人,知道了吧?”“哦。”我笑笑点点头。徐话说三个女 人一台戏,更何况在座的四个女人而又都是个性鲜明相互熟悉的呢,自然话枷子一 打开哪有收住的机会。一个话题又引出若干个,各抒其见。由于气氛热闹融洽,酒 下的也快。西北人的豪爽不仅仅在男人身上,女人们也爽朗。喝酒的方式虽然不像 男人那样的狂放,但亦能体现出特有的气魄。三杯过后,纪姐提议说:“猜拳不是 咱女人玩的,我看讲故事怎样?”张小玲问:“如何个讲法?”“讲自己的初恋故 事,--- ”“好好,好。”没等纪姐把话说完,李大夫和小玲便同声赞好。我意识 到这游戏背后的用意,我看看阿娇示意她反对,但阿娇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于我 的眼色视而不见。我暗暗着急可又无计可施。这时纪姐说:“规矩这样定,讲不出 的满杯三杯,讲出的大家同饮一杯,这谁先讲,你们说。”明摆着矛头指向的是我, 但又都不便挑明。大家相互看看一脸的诡秘,阿娇不看我,端起茶杯装作喝茶,诡 秘地笑着,那意思是想看看,我如何度过今晚的酒席。这哪里是请客吃饭,分明是 赴的鸿门宴。小玲出了个主意,伸手指对数,这倒也公平。我希望第一个是阿娇, 但结果却让他们很高兴----- 是我。很快她们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看着我。我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点着烟,吸了两口,脑子飞快的想着,若认输喝下三杯,亏不 说,也忒没意思;若真的讲阿娇和我的事,着实的说不口。忽然间我有了注意,干 咳了两声,说:“我真讲啦。”“少卖关子,快如实交代。”纪姐催促我。我故意 夸张地用眼看了两眼阿娇,那意思是我真的讲你啦,别怪我。阿娇也意识到啦,开 始不好意思红了脸。李大夫看着阿娇打趣说:“哎,还没说的,你红什么脸?”阿 娇羞的举手在李大夫的眼前一晃,惊的李大夫哎呀一声,躲到纪姐的怀里,咯咯的 笑个不停。“听不听?”我问。“听”“那我讲啦”“快说!”我喝了口茶,把杯 子放下,才慢慢地说:“一对青梅竹马的恩爱夫妻,在他们垂暮之年时商议来生还 要做夫妻,但不久女的离开了人世,到了阎君殿算了善恶帐后,阎君告诉她可以再 享受一次人间富贵,问她有何要求,她说要和前世的老公长做夫妻。时隔不久,男 人也到了阎君殿,可以重生为人,也问他有何心愿。他问阎君在说心愿之前能否问 问将来的情况,阎君说可以问,但只能问一句。来地府之前他曾想过他的一生,父 母的疼爱,儿女的孝顺他已知足,夫妻的恩爱更让他感恩不尽,但一生的贫困生活 使他感觉到对不起爱妻,于是他问阎君,来生我富裕吗?阎君说:不富裕,你到人 间是为了修行,再经历经历磨难才会升入天界。他想前世的磨难已不堪回首,还要 再磨难,妻会受不了的,他心痛,于是对阎君说:我的心愿是让我前世的妻找个富 有的老公吧。就这样阎君又把他们俩投胎转世到了人间,并且出生在邻村,小时侯 他们是青梅竹马,后来,阎君把他们分开,女的嫁给了一个爱她又富有的老公。这 就是我的初恋。我的故事讲完啦,怎么样?你们喝吧! “好,喝!”听了我的故事,纪姐说。张小玲手握着酒杯对我说:“可那女的 想嫁的是你呀?”“没办法,人世间那有十全十美的事,认了吧,这也许就是命吧!” 我说到。李大夫接到:“虽然你讲的并是我们想听的,但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苦 了------,来,喝吧。”阿娇喝了满满的一杯酒,没言语,将空杯重重地放在桌子 上,若有所思。也许是我的故事触动了女人们的哀愁,也许是我和阿娇的无奈使她 们感到伤感,也许是喝了酒的女人们多愁善感吧,总而言之,怎么也回不到刚才热 闹的气氛里。我也经不住这气氛的感染,长年累月的坎坷与积攒于心中的苦痛,尤 其是阿娇可怜的抗婚,都深深地击打着我脆弱的情感,让我禁不住泪眼朦胧,男人 固有的自尊吧,又让我不敢放任眼泪流下,强忍住。我喝了杯酒遮掩着自己的伤感, 摇摇头,故作轻松地陪她们喝酒聊天。 席散时已是满月当空。她们邀我一同去歌厅,我没去,我借故说有事去了停车 场。那一夜,我开始伤悲。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