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老君庙位于水文站南的山谷里。过了水文站,是一片白杨林,穿过白杨林,面 前是一道山谷,两边的群山光秃秃的,裸露着灰黄的沙石,连绵的群山将山谷护送 到遥远的天边。谷底的石油河汇聚着祁连山上融化的雪水,将河床掏成了深沟,弯 弯曲曲的顺着山谷流向远方;河面狭窄,看不到水面,只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小河 的岸上是一片青砖瓦舍,老君庙依山傍水坐落在高大挺拔的白杨丛中。脚下的水泥 台阶,顺坡而下,转角处一亭独立。亭不大,红柱蓝顶,铁管为栏。坡底的水泥板 路面,将人们带到老君庙红红的门前。老君庙坐北朝南,庙堂三间,高大宽敞;左 右两边带廊厢房各两间。庙院里栽有青松,松树低矮而形态各异。庙堂前,是一个 石青色的仿古香炉,炉内香烟缭绕。庙堂内长条香案上,供奉着三尊神像;右山神 左土地,中间是太上老君;老君爷银眉白髯,手握拂尘,垂目端坐,无为无争,飘 飘然如闲云仙鹤一般。看完了花仙仕女图,我和阿娇又拜读了老君升仙的故事壁画。 庙院不大,香客时断时续。从老君庙里走出来,阿娇和我坐在石油河岸的高处,面 对着夕阳,望蓝天看群山,目睹着牧羊的老汉赶着长长的羊群顺河从我们眼下而过。 沐浴在下午的阳光里,我和阿娇静静地坐着,沉沁在幸福的感觉里,默无声息地让 心与心交流着。二十多年前,也是小河边,不过那是在我们的家乡,在家乡的小河 旁。袁老师带我们出来野炊,有我,阿娇和我那机灵的老表,一行四人。那时的野 炊非常的简单,只需带上火柴其余的都从田间寻找。先是找个木棍当工具,在河的 办坡挖个洞,寻来干柴和软些的干草秸秆,在到庄稼地里弄些可吃的东西。四个人 是分工和作的,袁老师和阿娇负责捡拾秸秆和干草,我挖烧火的土坑,干柴和食物 有老表去办。秋收过后的田野里,包谷和毛豆早已进了每家每户的粮仓,唯一可寻 的是地里的红薯。在这没遮没拦的平地里,偷红薯可不是简单的事,老表先是猫着 腰顺河跑到地头,而后伏地葡訇前进,用木棍刨了红薯在葡訇着到河沟里,接着是 兴高彩烈地狂奔而回。接下来是点火,引着了干柴再把红薯放在火堆里,红红的火 苗窜的高高地,很快烧熟了红薯,老表猴急猴急地不等火息灭,伸手从火堆里拿出 一个,烫的他嘘嘘地直吹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全拿出来才一人一个地 吃起来。坐在枯黄的杂草上,品食着喷香的红薯,那感觉舒服之极。秋阳斜照,野 风轻拂,面前的河水细细的像线一样流淌着。烫热的红薯吃的阿娇鼻翼涔出细汗, 脸蛋红红的像春三月的桃花一样开在我旁。“在想啥?”阿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 忆,我扭头看看,阿娇正侧转过身面带笑意双眼望着我,“没想啥。”如果说那时 的阿娇犹如嫣红的桃花,而今我面前的阿娇却是一朵雪莲花,洁白里透着高贵,不 畏风霜和严寒,平淡的外表下隐藏着火辣辣的激情。“是不是在想以前的事?”阿 娇问。我的心思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满不过阿娇敏锐的目光,我点点头。阿 娇问:“袁老师的情况怎样?”“哦,你走后不久她就结了婚,后来去了省城,之 后再也没见过。”“你老表哪?”“他高中毕业后当了兵,转业回到了村里,现在 是村里干部。”“他很聪明也调皮。”“就是不学习。”“哎,你那时文科很好, 怎么报了理科?”“理科收的人多。”“现在还写东西不写?”“早不写啦,” “为啥?”“没心情。”“男人得以事业为主,这是对的,唉,有时候想想老天对 你真不公平,你这么出色的人------- 。”“我也想不通,不过后来我想老天对我 还是不错的。”“咋个不错?”“你想想当时咱一个大队有几个大学生,好歹从农 村里出来啦,要不然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不比那强多了!”“你能这样想很好!” “放心吧,我会活的好好地。”其实我们此时的心情总会想到未来的别离,已经饱 尝离别之苦的我们,真不知再别后的感受,虽不明说但都在安慰着对方,我接劝她 :“你也应照顾好自己,笑着过日子多好。”其实我这话的含义是在劝她应该和她 老公好好的过日子,但我想阿娇听懂了我的话,她说到:“李大夫和她老公也闹过, 家都不回非住我那,我劝劝她,后来我教她如何在她老公面前撒娇,如何夸她老公, 结果她老公现在对她可好啦。”“你的特点是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做!” 没等我说完阿娇接到。“还是你了解我,和你在一起------谈话真开心,看看他们 说出的话和身份真不相称。”“你的朋友呢?”我问。“给她们在一起有些话是不 说的,我感觉到给你啥话都能说。”“其实女人太好强了不好。”“哦,说我嘞, 我好强啊?”“你说呢?”“不知道。”“你不但好强,而且是最好强的。”“你 咋看出来的?你又没和我生活过。”“眼一撒就知道,说两句话就知道这人怎么样。” “那你说说她们几个。”“她们仨?”“嗯。”“纪姐很刚强,婚姻不顺。”“对。” 阿娇点下头说。“张小玲心直口快,心肠满善良的。”“那李大夫呢?”“李大夫 吗,温存像个享福的人。”“对对,对,她就是个享福的人,哎,你用词很准确, 别人就不会。”“看看又在表扬我,为什么对你老公这么吝啬?”“别人这么给我 说,我早就恼啦,你说啥我就恼不起来,不过也像你说的,我在他面前忒要强啦。” 阿娇认同了我的看法,心情愉快起来,看看我,我示意她说下去。“有一次他去嘉 峪关,我要去他说坐不下,人多。等一会他回来叫我,我开车门一看,就曹秀真在 里面,车门一甩我扭头就走。那个女人是个烂货,他咋会让她坐他的车。我上楼去 啦,他追到楼上,我不去,停一会他又上来,把我抱下去,我就推着车门不上车, 还骂他,那么多人他也不恼,又把我抱到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真没给他面子。 男人吗都要面子的,是吧?”“是嘞。”“那他为啥骗我?”“他不会骗你的。” “他说的四个人,一个也没去?”“也可能有事他们没去,碰到她啦,她要坐他的 车,他能说不拉她,男人吗!”“也是的,我咋没想到这些?”“你只顾生气嘞, 那会想这些。”“怪冤枉他的。”“你想想他要真骗你,早拉着她跑了,还会回来 找你。”“嗯。”“我想着他也不想拉她,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才回来喊你,你 倒好办他个丢人,那女人肯定会说他怕老婆。”“嗨嗨”,阿娇笑了两声,显得有 些欠意。“那我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很简单。”“你说。”“还用我教啊?” “你不教谁教?”“都知道教别人,不会教教自己?”意识到李大夫的事,阿娇得 意地笑笑,高兴地说:“哎呀,我不在和他吵架了,不在搁他面前要强了,给他面 子哄着他好了吧。”我和阿娇会心地笑了笑。红红的夕阳坠落到山顶上,天空明亮 深蓝,群山映着斜阳,勾画出一幅壮美的图画。不知哪位香客敲响亮了庙了大钟, 噹,噹,噹的三声,钟声嘹亮悠扬,顺着山谷飘向远方。 我喜欢夕阳西下的美景。多少次阿娇和我在家乡的石板桥上,同赏夕阳坠落, 看炊烟升起,聆听着归家的牛儿眸眸的叫声;当暮色笼罩四周,熟悉的村子渐渐变 得模糊时,共听着村庄的上空传来的大人喊孩子的归家声,以及犬吠声;哪曾想二 十多年后的今天,在这西部边陲的小县,在这戈壁荒滩上祁连山脚下的小河旁,阿 娇和我又能共睹夕阳,同对群山。感谢上苍让我们别离后能够重逢,感谢人间让我 们感知内心中彼此的眷恋。不知道再别后我们能否重逢;不知道又一个二十年后我 们心中的牵挂会酿造出怎样的思念;不知道缘有几段分的深和浅。别了阿娇,我不 知道该怎样给你诉说,虽然你不曾问,但从你言谈中,我已听出你刚才话里弦外之 音,你明白我要离开,你明白这是我的无奈,你没有埋怨,没在我面前表露伤感, 但正是这------你的善解人意,更让我对你恋恋不舍。别了阿娇,我的初恋,让我 心醉的初恋;我的青梅竹马,让我舍不得忘记的挂牵;不知道别后的你是否把我思 念?也不只你梦里留出的泪是苦是甜? “又在想啥?”见我长时间没说话,阿娇问。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真情实感,而 是故作轻松地说:“你知道吧,你很美?”阿娇翻眼皮看看我,甜甜地问:“你眼 不近视啊,说说看,美在哪?”阿娇转过脸,看着我瞪大了双眼。我端详着阿娇的 脸,认认真真地说:“你讲话好听,脑子反应也快,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味道就和别 人不一样。”“还有嘞?”“你很会控制局面,你只要在场,哭和笑都由你了。” “还有呢?”“长的好看不说,气质好,不俗,刚也有,柔也会,但一般的人你很 难看上眼!”“吆吆、吆,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不过呀,你说的还算准确,好 多人说我都说不到点子上,你看人蛮准的,不简单!”又坐了一会儿,看看夕阳将 落,阿娇提醒我:“哎,你该发单子了,走吧,我陪你去发单子?”“走!”我起 身和阿娇说笑着走回停车场。 推门进屋时,老王的屋子里已挤满了司机在等候,屋子里烟雾缭绕的,阿娇在 门口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老王赶紧冲窗户近的人喊道:“开窗子,跑跑烟。”建 虎接道:“真没眼色,还吸,都灭掉!”说了冲我笑笑。屋里人让开道,阿娇和我 进了屋坐下来,我开始发单子。往常是领了单子,司机们便结伙而出,今天却不同, 单子领了只往里边挤,刚开始没人讲话,突然间不知谁放了个响屁,惹得大家哄然 大笑,阿娇也忍俊不禁掩口而笑。接着便开始互骂着指认,张三说李四,李四骂是 王五,吵吵闹闹的又因屁闲扯到其他的可笑事。这一次还好,阿娇在没有人说脏话。 发完了单子,老王留阿娇吃饭,建虎要请阿娇的客,我没从。出了停车场,沿单路 而回。此时天色已黑,月亮还没露脸,暗暗的,一阵冷风迎面吹过,阿娇禁不住打 了个寒颤。我问:“冷不?”“不冷,不冷。”说着话用手挽了我的胳膊,也不看 我,好像没事人一样径直向前走。我心里热乎乎的,虽不想这么亲近,但也没反对,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阿娇才开口说:“我看这些司机都怪听你的。”“嗯。”“司 机们都是猴,可不好管,我老公都说看见他们都头疼,你怎么管的?”“我也不知 道。”“他们挺尊重你嘞,没有你你同学根本管不了。”“他给我说过,他是管不 住。”“这就是你给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感觉不出有啥不一样的。”“吃点 啥?”看到了菜市街里的灯光,阿娇问我。“你想吃啥吧?”“萸头面吧,香香地。” 到了菜市街,灯光越来越亮了,阿娇这才松开我的胳膊,进了小面馆,阿娇对女老 板说:“两碗面,一大一小。”然后问我:“你吃不饱吧,在给你来个烤饼。”说 着出了去,拿了两个烧饼又夹了羊肉。吃了饭,阿娇说:“回去吧。”于是,有一 起沿单路而回,因摊点门前悬挂的灯光较亮,人多,阿娇跟在我后面有意和我拉开 了距离,就这样,到了路口,我停了脚步,对阿娇说:“我送你吧?”“你回吧, 这又不忒黑。”“慢点,”“好的,你也慢些。”随后,阿娇和我一西一东而回。 到了屋里,我看到椅子上换下衣服,拿了水盆接了水,洗着衣服,一边看着电 视。不大一会儿,手机语音提示有短信,我打开看,是阿娇发来的,问:“在干吗?” 我回道:“洗衣服。”j 接着她又发来:“水凉,烧点热水。”“好的。”我回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