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遇高人 刚才体内灵识感受到下方的气机涨势,已经自行在体表流动成一层阻力层, 那与护体气息效果类似,但随着火光的熄灭,此刻气龙竟又潜回虚海,平静下来, 杨玄极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说明下面已经没有危险了?或才自己有必要再将 气龙强行运转?想想还是做罢,在目前这个阶段,也许气龙本身对外界的感受能 力比他还强。 夜空中一弯银月斜挂天际,回望刚才撞见丁纯雅的那处断崖,已经成为隐隐 约约的黑影,荒凉的静夜,山风掠过密林,发出哗哗的响声,整座落枰山,在月 光下弥漫着一股清幽神秘的韵味,等了很久,下面竟没有半点动静,从他趴上庙 顶到现在,至少已三个时辰,下面的火光黯下去以后,再没有点燃,黑漆漆的, 几度探头去看,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已到了黎明时分,初秋夜风刺骨的冷,杨玄极感觉再这么呆下去,要被 冻病,但又不敢动,因为虚海能清晰的感受到下方若断若续的气机,一共是四个 人,看来都是隐忍不发,不知在等什么。其中三股性质接近,但都怪的很,不只 是向外涨,其中夹杂着某种针刺般的刮动感,仿佛能制造一个空间,将人禁锢其 中,这是什么功夫?杨玄极感觉不好受,几次强行运转气龙,奇怪的是,气龙竟 不听指挥,在冲域徘徊流动,就是不往外冲,杨玄极暗暗头痛,这是什么原因, 难道自己领悟到的方法还有漏洞? 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气龙害怕那几股异力?这么一想,神经更紧张了,这 热闹不是白看的,弄不好再将小命搭上,真是得不偿失。不过看情形,下面的人 还没顾上招呼他,因为那三股异力虽没有大的起伏,却与另一股极其沛然凝重的 纯正气力相互交织,有微微的碰撞,大多时间,却都是纠缠在一起,在平静中, 隐伏着无限杀机。 这种沉闷的局面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杨玄极连续奔行几日,体力早已透支, 作奴隶时虽然经受了残酷的考验,此时仍感吃不消,精神竟有些涣散,不过周围 的寒气太浓,他还不至于睡过去,索性去想丁纯雅那个丫头,她说话怪怪的,不 过声音很好听,想了一会儿,心头有些柔柔的感觉,正沉浸其中,下方却突然破 出一丝异啸,异啸声炸响的同时,一缕炽亮的光线从身边的破海峡两岸中穿出, 一直向上冲入夜空冲去。 差点被误伤,杨玄极惊出一头冷汗,暗想怪不得丁纯雅说这地方不好玩,看 那股光道的威势,如果正面撞上自己,气龙很恐怕要被击散。方才还平静的屋内, 骤然间成了气劲强度震荡的汪洋,一团青色的高亮光团在屋内飞速滚动,方才差 点击中杨玄极的那道气劲就是从那团青光中射出来的,想必只是其中一缕,那么 屋内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接着又是几声裂空般的尖锐风啸,屋内如同在一刹那间连续炸响了几个天雷, 光亮剧增,如果此时向下看,也许能看个一清二楚,杨玄极却没那个兴趣,气龙 在冲域内向外试探了几次,终于听话地钻了出来,又在体表形成气层。感应中, 可以知道下面的骇人场面,种种性质不同的能量在屋内轰散猛炸。杨玄极收敛神 思,外在形体与灵识流融为一体,这与他感应丁纯雅时的情景类似,但在此时, 这能否起到保护作用,就不好说了。九原灵识一旦凝结,气龙内蓄的力道成倍增 加,表面被下方的气场震碎了几片,马上就有新的气丝生出,慢慢的,体内如被 掏空一般,有种轻飘空泛之感,杨玄极暗叫厉害,别人都没针对自己,只是能量 波及罢了,就已经累得自己招架不住,虚海内的灵识束全都用来供应气龙了,而 且已消耗殆尽。练武功就该练成这样啊,一面想,一面生出无限向往。 猛然间,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道从下方逼来,隔着屋顶,杨玄极都能感觉到古 庙木梁被轰碎的可怕场面,那股力道在空中散成无数小气团,每一团都气息饱满, 又隐含着强大的后续波动,如同千万道电刃,将屋内空气彻底震碎,卷动着向四 面弥漫,这太可怕了,杨玄极怪叫一声,身下的瓦片哪能承受这种震动,轰得一 声墙倒屋塌,杨玄极身子失去平衡,在半空中倒还很清醒,将体内残存的灵识流 全部补充到护体气龙之中,准备陷入那个可怕的核心。 脑中风雷鸣动般轰响不停,仅灵识流的大幅运转,杨玄极就已禁区受不住, 一阵头晕目眩,已经半晕迷的摔在屋中。 悠悠转醒,无数缕阳光从千疮百孔的庙墙射入,已经是清晨,杨玄极脑中仍 是昏沉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破庙的一隅,有个人正坐在那里烤肉吃,杨玄 极挣扎着坐起来,那人看起来胡子拉渣的,不修边幅,只一双眼眸还烁烁有神, 见杨玄极醒来,很随便的望他一眼,那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对世事不以为然的态 度。 这就是昨晚打架的那四个高手之一?看起来不像。 “小兄弟,来一块尝尝。” 杨玄极都不知该说什么,冲他微笑一下,表示谢意,接过獐肉就大嚼起来。 那人收回目光,继续翻动木架上的獐肉,不再理杨玄极。 杨玄极边吃边四处张望,在屋中竟散布着三具尸体,二男一女,死相虽不难 看,但面对他们吃东西还是令人倒胃口。又打量眼前这相貌平平的主,暗想真是 高手,一个打三个,早上起来还有心情烤肉吃。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那人皱了皱眉头,又淡淡笑道:“我也不想看死人, 但又不想接触死去的亡灵,倒不知如何是好,也许你能替我将他们埋了?” 杨玄极想了想,哈哈笑道:“我不怕,这就去送他们入土。”扛着尸体往屋 外走,忖道这老人也蛮怪的,打死了人都轻松写意,却连尸体都不敢碰,不过他 气度朗然,杨玄极心中生出几分钦佩,加上对高手的崇敬,替他埋个人算不了什 么。呼呼嗤嗤的跑了三趟,终于将那三人全埋入庙外的林中。 “谢了,这里还有半只獐子,如果饿了,就自己烤着吃,我打了一夜,要休 息一会儿。”说罢也不理杨玄极,找个尘土厚重的地方,躺下就睡,杨玄极忍不 住道:“前辈,那地方太脏,不如用藤木编个网床,去树林里睡。” 那人呵呵笑道:“管它脏不脏,这里较松软,就先睡这儿,不过你的主意也 不错,或者你愿再帮我编张吊床?留着晚上用。”杨玄极被他轻松的态度感染, 对眼前高人更有好感,奔出去开始动手采集草藤。 午后,树林里鸟语花香,杨玄极已将吊床编好,挂在两株老树中间,试了试, 怪不错,身后,忽听那人笑道:“嗯,今晚可以用这个了,不过今天已睡够了, 可能要到明晚才用。” 杨玄极调侃道:“前辈急着养精神,难道今晚还要跟人打架?”那老者微笑 着拍拍他肩膀,没回答。 “昨晚那几个是什么人?” “异元阁的,远陀国修习武术的秘地,你感觉他们的武功如何?” 杨玄极如实答道:“很厉害,不过既然是远陀王的手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 西,哈,前辈昨晚大发神威,我看着都感觉过瘾。” 老者的眉头竟耸动了一下,正视着他道:“这倒未必,天下众生,原无善恶 之别,远陀族也有好人,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所谓善恶,只系与性灵一念之 间。” 见杨玄极表情有些发怔,他又笑道:“那几个人确实够厉害,还好我将药洒 给别人喝了,否则昨晚他们就要得手。” 杨玄极脑中一转,已大概想通过程,暗想什么异元阁,全是不择手段的阴除 之辈,对比之下,越觉这老人气宇轩昂,无轮胸怀还是武功都令人钦佩。忽然想 起什么,大叫道:“给别人喝了?”他想到了董中源,那家伙不会做了替死鬼吧? “嗯,我也不知道那酒被人下了毒,见那位老哥半死不活的,就给他喝了。” 老者淡淡道,看来很可能是董中源,他还叫董中源为老哥?不知谁年纪更大。杨 玄极顾不上想这些,表情有些悲哀。 那人望他一眼,语气仍很轻松:“你是来找那老哥的?”杨玄极无奈的点点 头,暗想费了这么大劲,还是没能尽到保镖的职责,回去怎么跟阿威解释? “你不必太担心,他们下的毒要不了人命,只能令服用者气息散乱,抽去内 息,那老哥似乎不懂武功,喝了也就喝了,顶多身上发冷,病上几天,没什么大 碍。他们是想把我生擒,好逼着我教他们本门心法。” 杨玄极暗道你何不早说,心头阴云尽去,默默祝福老董别再碰上什么事,安 安稳稳赶到谢城。这时才笑问:“前辈……难道你比老董年纪小?”那人眼睛瞄 他一眼,看来思绪很灵敏,已明白那人就是老董,笑道:“你看呢?外人常将我 年纪猜错,季某今年才四十来岁,也许是胡子太多,看起来跟七老八十似的。” 二人笑了一阵,联想起他的行为举止,杨玄极暗想留着乱胡倒很合他的性情。 “晚辈杨玄极见过季前辈。”杨玄极报上名来,那人微笑点点头,淡淡道: “我叫季桑,你跟谁学的武功?” 杨玄极不愿隐瞒,将自己和白玉骆安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当然没提到丁纯 雅,也没提白玉的身份。季桑露出赞许的神色,看来对他的至诚很满意,转过头, 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天,缓缓道:“想不到河月大陆还确有其事,小兄弟,你的武 功可得来不易啊,远陀族对邵国遗民采取强硬政策,根本就许他们练武功,将来 你出去行走,不可太露锋芒,否则易招祸端,不过……你胸藏大志,想要复国, 那么跟远陀的冲突看来难以避免……” 杨玄极绝不是呆子,闻言立即笑道:“所以还想请前辈教上几招,如果能有 幸成为你的门徒,就更好了。” 季桑不置可否,微笑着上下打量杨玄极:“剑罡宗虽已烟消云散,不过祖宗 所定的规法不容违逆,我看你体内气息还挺充沛,有资格学我们剑罡宗的武功, 但拜师就免了吧,太麻烦。” 杨玄极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大呼小叫,又慌慌张张的答谢。 “你最近有事没事?”季桑问。 杨玄极如实答道:“有两个伙伴在天露城等我,不过迟几天也不要紧。” 季桑长笑几声:“那正好,我也要去天露城,我们不必争着赶路,随行随止, 路上你加紧练习,先记下来,将来再慢慢修炼。” 一条山道在苍莽的密林间蜿蜒,周围落枰山庞大的山体被树林装点得郁郁苍 苍,加上鸟兽怪鸣,山涧流云,昭示着大自然清奇峻伟的气势。 “顾名思义,我们剑罡宗的武功自然是以剑法为主,但剑法只是外在的层次, 所谓惟力无解,只有将剑气融而为一,达到以气御剑的境界,才算合格。不过以 气御剑又深浅不一,取决于你体内气息的质量和数量,让我先试试你的招式。” 二人以木剑试了几招,季桑笑道:“奇怪,《河月武经》上难道没有教你们 武功招式么?” 杨玄极摇摇头,刚才跟他对刺了几下,那感觉真不好受,希望自己能早日练 成这种让对方不好受的武功,否则总用气龙跟人拼,也真不是事儿。 季桑想了想,忽道:“先不走了,也许得停上个三五天,否则走的再慢,时 间也不够用。” 杨玄极暗叫惭愧,这可要叫白玉他们等急了,但也没办法,对方都有这个耐 心,自己急什么?心中对季桑更是无比感激。 二人在山道间停了数日,既然杨玄极对武功招式的基本知识都很欠缺,只能 从头教起,季桑认真指点他最原始的出剑要领,杨玄极练的兴致也极高,同时也 对季桑懒惰散慢的个性有了进一步认识,打野味之类的工作都由他完成,腿脚很 勤快。 等杨玄极对剑法有些领悟了,季桑才决定继续行程。 “按照正常规律,光剑法之技就要练上几年,不过我们时间实在不够,先这 样吧,以后在实战中你再慢慢领会。剑罡宗的独到之秘,全在《楚武剑录》中, 尤其‘神静’、‘地霸’、‘风幻’三式,乃以气御剑的最高境界,当你学会后, 再回头品味剑法的基本要领,也许更容易些,我们边走边练,明天就教你《楚武 剑录》里的武功。” 杨玄极望着周围空灵山岳,心中涌出说不出的感动和喜悦,这几天从剑式的 运用到虚实之道,他对剑法总算有了感觉,看看手中的木剑,竟萌生感情。每一 次有所领悟,都让他欣喜如狂,终于可以练更高层的武功了?回头望季桑,他的 眼神中带有期待之意,笑眯眯地望着杨玄极。 “先别高兴太早,明天我先认真探查你的经脉,看看内息够不够用,如果内 息匮乏,强行练习的话,只会自损身体,而且没有练成的希望。唉,剑罡宗早已 名存实亡,我也希望能有个传人,希望老天有眼。” 杨玄极奇道:“前辈武功超卓,肯定会有很多门徒,何出此言呢?” 季桑对着山间流云长吐一口气:“以前是有很多,但自战事一起,各方势力 为招揽人才都不惜血本,在功名利诱之下,剑罡宗的精英纷纷投效各方,奔荣华 富贵而去。” 杨玄极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感慨道:“结果只留下老前辈一个人浪迹江湖。 不过我日后也会投入到乱世当中去,前辈一定会感到失望。” 季桑却呵呵笑道:“我阅人无数,还能分得出人品高下,你肯定会投身乱世, 但所怀信念与那些争名逐利之辈显然不同,如果你确信自己的信念是对的,投身 乱世又有何妨?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非善恶通常难以明辨,只要你能坚守 心中气节,把持自我,时时能在生命的本原中逍遥,就不枉此生了。你看起来虽 然不循正途,但为人至诚,又胸有奇气,正是看到这一点,我才愿意教你《楚武 剑录》,以前剑罡宗虽人才济济,但还没有谁有能力练成那最后三式,希望你是 个例外。”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