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露之秋 天露城乃红瑗大陆的北方重镇,此时正值初秋天气,晴朗高旷的天空下,城 内街道显得格外明净,这里的道路以纯色的天然白晶石铺成,在秋阳下泛动着引 人遐思的光辉。名闻全大陆的红铃花,于秋日盛开,经过城中匠人们的悉心栽培, 一丛丛绽芯吐香,在路旁如红云般延绵成带,望之令人心神皆醉。 稽云客栈迎来的三个客人,一个比一个没精神,尤其那个牵着灰驴垂头丧气 的阿威,董中源失踪后,他就没精神过。客栈的伙计对阿威很熟,问明情况后先 大骂马贼一通,接着一面安慰一面将三人引进客房。 吃过晚饭,白玉跟骆安去出散心,向路人打听一番,便往城东最负胜名的碧 纺街走去。现在口袋里不缺钱,用不着去找打零工的门路,但何时才能走到唐州, 却是茫无头绪,而且最要好的兄弟又暂时失散了,二人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来,面 对路旁花树美景,也无心欣赏。 白玉忽然道:“不如看美女。”骆安吓了一跳,这不像白玉该说的话,不认 识似的望着他,白玉解释道:“玄极自有他的办法,我们担心也没用,以前在家 乡时,总想到外地走走,见识一些异地风情,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可不能白 白错过,你也一样吧?”那当然差不多,年轻人对异域都很向往,骆安也不例外, 听白玉这么说,心情也好了一点,展颜笑道:“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看来皇子 真不是白当的,不瞒你,以前窝在小山沟里,对外头的天地真是向往,而且老作 梦能跟某位异域美女萍水相逢,甚至她的模样,在梦里头都一清二楚,你说,这 梦会不会是真的?” 白玉叹口气,嘀咕道:“想不到你兴趣这么大,早知道就不提这事儿了。” 二人放步徐行,一面走一面打量周围的人群。 踏着脚下薄薄的落叶,呼吸着饱含暗香的空气,说不出的惬意,尤其是陌生 都市固有的神秘感,令二人极感兴趣。虽是傍晚,但天露城不愧是名都大邑,灯 火燃起,星星点点,装点着夜景,还有在夜间买小吃的小贩们,挑着担子边走边 吆喝,可能是方言俚语,听不大懂,但置身于这个环境中,听来倒别有一番韵味。 二人的眼睛当然不会只看风景,四处扫视,寻找不期而遇的美女。 当奴隶时不用说了,后来在荒山野岭间跑了十几天,除了野狗野鸟外,很少 见到人影,天露城的繁华幻美之气令二人心旷神怡,花香浮动的夜风里,经常有 陌生少女擦肩而过,姿容俏丽者不乏其人,莲步珊珊,一个个都走远了,骆安有 时望着人家的背影看上老半天,一幅神不守舍的样子。他们二人长相也不错,白 玉仪态优雅,骆安刚有种男儿本色,都具可读性,因此,也有一些女孩子会偶尔 将目光投向她们,这让二人心头泛动阵阵涟漪。 白玉微笑道:“其实真正认识了她们,反而没什么意思了,就是这样擦肩而 过,不知道她是哪家的美姝,不知道她的过去和未来,也不必去渴望什么缘份, 一切都隔着点距离,飘飘缈缈,意境才最动人。” 骆安暗道这小子令天格外开心似的,话这么多,皱眉道:“我可不想管什么 动人不动人,只要有美女愿意嫁给我,那就动人……我们去碧纺街干什么?” 白玉奇道:“刚才我们一起问的,怎么好像不知道?那里是天露城花树品目 最集中的地方……” 正谈话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只见人头攒动,大批平民没命似的 向二人身处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叫:“远陀兵抓人,快躲!”人影四散,方才还 安静宁和的街道瞬间就被紧张感笼罩,看来远陀军在城内飞扬跋扈惯了,抓个人 闹的全城都鸡犬不宁。 一队远陀兵风风火火的从他们身旁跑过,二人也不傻,没当楞头青,很知趣 地先闪到附近一家店铺中,这店铺里挤了有十来人,都惊恐万状的望着外头。 白玉低声道:“他们抓人,各位为何要躲?” 众人好奇的愀了愀他,一个人压低声音道:“当然是怕被当成盗贼给误宰了, 远陀军一向无法无天,没什么道理可讲。”骆安已经恨的牙痒痒,白玉脸色也凝 重起来,看来远陀王果真不是什么明君良主,到手的江山也不知道珍惜。 远陀兵的目标似乎不是这附近,没多久,呼喝声已完全听不到了,店里的人 才鱼贯而出,慌慌张张地往家中赶去。骆安和白玉也没了看花的兴致,经这一闹, 估计美女也不敢再出来了,望了眼黑漆漆的夜色,二人意兴索然地朝客栈走。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竟又折了回来,忽然在附近聚集,夜风中不时传来烈马的 嘶鸣声,看来大部队全都集中到这一带了,刚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二人对望一 眼,骆安表情古怪,低声道:“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我们又被那群手下败将认 出来了?” 白玉也是心中一沉,这当然有可能,他们在客拉山下碰到的那队远陀兵或许 就是天露城的守军,而且可能性极大。 听了一阵,不像是针对他们,因为所有的声音都从东面传来,与他们所在之 处隔了几条巷子,屋宇连绵,看不到那边的形式。但在静夜里,声音听得格外真 切,兵刃义击的清脆金属声与气劲破空的爆响连续传来,打得很热闹。 白玉还在思考,骆安一扯他道:“看看去,虽是陌生人,不过敢跟这么多远 陀兵玩,够有种儿的,希望能帮他一把。” 白玉暗想也是,明打明不行,在暗处趁火打劫总有点希望吧?不过怎么过去 呢? 总不能直接往人窝里冲,这跟当时的情景不同,可没有马贼军帮忙,二个人 打数百人?谁敢。 骆安在这方面脑袋转的比白玉要快,想了想,道:“得从这片屋瓦上飞过去。” 白玉皱皱眉,这怎么飞?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连眼前的墙壁都上不去,别提 飞了。骆安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同时发气龙,往地面轰,借着反弹力或许 能上屋顶。” 可以一试,白玉毫不犹豫,与骆安同时以最大强度打出气龙,黑夜中炸起一 团美艳的白色光团,二人在气波的反震力道下被向上方抛起,在空中飞起丈余高, 超标准的落在身旁屋顶之上。力道有些大,被震的胸口生疼。 二人捂着小腹,无比痛苦,此时想像被三人合力轰飞的霍蓝鹰,的确是个硬 汉子。 踩着瓦背,二人向事发地点急掠,不远处,一个黑色人影正在远陀兵的围攻 中上下腾挪,那人身形不算高大,但出手干净利落,手中两把短刀在夜空中寒芒 流动,舞成一片光影,周围散射出的尖锐烈风极具威势,隔了好远,就能感觉到 他自刀锋划空的压力。 惨叫声不时传来,黑衣人虽置身屋顶,在空中仍能大幅的纵跃,而且脚步很 轻盈,如羽落尘扬,绝佳的身法配合双手线路奇诡的短刀,颇有杀伤力,已连续 刺伤数十人。 嗖嗖,刀体激射出的气流打散了上射的无数利箭,但远陀军已在周围聚集, 成合围之势,看来他也很吃力,二人还没来得及赶到,几名远陀的军官已翻身飞 上,在空中剑掌齐发,气劲四射,屋顶尘砂飞舞,处在攻击点核心的黑衣人难以 抵受,在空中一个腾身后纵,但身躯还是剧烈震动了一下。 骆安暗道这叫有心无力,别等赶过去时,那人已经死掉了。一着急,暗暗骂 自己,以前不是试过将气龙转移到足部吗,虽然飞不起来,但提高速度还不成问 题,当下招呼白玉一声,气御双足,比刚才的速度提高数倍,身形电闪间,已经 冲到跟前。 骆安大吼道:“老兄撑住,救兵来啦!” 白玉也已经将如法炮制,见状急道:“用衣衫蒙住脸!” 骆安已经快扎入人堆里去了,闻言心中一凛,如果被远陀兵认出来,可就不 好跑了,但蒙住脸还怎么打?胡乱将上衫撕成一条一条的,露出肚皮,将几条布 带缠在脸上,但不蒙眼睛,大叫着朝那群人一拳打去。 远陀兵眼见就要得手,忽然又杀出一个来,屋顶上的阵势有些混乱,气龙咆 哮着冲入人堆,在混乱中效果极佳,轰响中打飞了五六人。几个掂长枪的小卒转 身朝骆安扑来。 骆安也不愿被他们缠住,向那人叫道:“往南面逃!”一面说一面不住发拳, 打得近迫者节节败退,不过这种打法肯定不能持久。何况对方的好手一旦对他加 以重视,骆安就很难威风下去。身后白玉也已经赶到,在侧方护持着骆安,以气 龙对抗冲来的远陀兵。 那人闻言竟还愣了一下,奇道:“往南面逃?往西才对!”骆安是胡乱叫的, 反正东面是敌人大队伍集中的地方,肯定不行,难道其它方向还有什么差别?对 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总比自己乱猜的强,笑道:“好,那就往西。” 侧目向白玉笑了一下,白玉也听出来的,这黑衣蒙面人原来是个少女,胆气竟不 让须眉,倒是令人佩服。 那少女身形快速闪动,率先往西面冲去,远陀兵在屋顶上分位而据,各方向 都有人手,因此,想逃也不容易,她挥舞着双刀,拼命往前杀,但明显伤势不轻, 刀法再难有刚才那么凌厉。 骆安关切道:“你撑得住吧?”自己胸口也被人划了一刀,发出的气龙已受 到莫名阻力,看来对方领军的高手开始关注他了。 “你替我守住后路就行!”她还很倔强,骆安摇摇头,逼开近身的几杆长枪, 向她身前冲去,准备打前锋,谁知眼前寒光一闪,差点被那少女划了一刀。“你 不知道路,跟着我!”骆安苦叹一声,为何遇见这种人?如果因此而陪上一条命, 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白玉判断周围形势,眼看越来越不利,暗暗有些焦急,三人必需集中到一起, 否则很容易被对方逼散,那么一来,后果不堪设想,又向侧前方连冲几步,气龙 力量涌动,连续击散数道防线,与骆安和那少女成品字形,那二人也看出白玉的 意图,三人保持着阵形如尖锥般朝西面突击,古怪的是,锥尖是个弱质纤纤的少 女,锥尾是两个当过数年奴隶的浑实少年。 这奇怪的阵形就那么向前猛冲,身后的叫嚣声似乎保持了一段距离,暂时追 不到。白玉正想缓口气,气龙却忽然勃发澎湃,开始向外涨,难道有又危险? 尖啸声骤响,从南面,数道不容小视的气劲向那少女攻至,看来是几个远陀 高手从侧方打过来的,他们距此还有一段距离,或许已等了一阵子。这么看,那 少女往西冲的意图还是对的,如果往南的话,或许会被撞上那几个人。 三人此时正以最高的速度向前奔,如果因此而缓下来的话,身后的大部队也 就杀上来了,到时恐怕将隐入死战的局面,没什么好果子。那少女了咬牙,身形 毫不停滞,只微微侧转,似乎是准备硬接这几道气劲,并借势向西奔出更远。骆 安可不大放心,心中暗叹,一挥双拳,将气龙散成网状将她罩住,同时猛一个加 速,与她并肩。 “轰!”那道网状气层在数股巨力撞击下被轰得粉碎,但骆安替她承受了至 少一半的力道,身形疾转,趁势向西跨出几大步,但这滋味可不好受,喉头咸咸 的。白玉有些怒意,运足气龙,发出刚猛一击,向那几人还以颜色,空中数股气 劲撞在一起,打得附近瓦片碎裂,场面炽热。 那少女望了骆安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向西面疾纵,二人均以为她知道路, 不再多说,紧紧跟在后面。与追兵的距离始终拉不开,庆幸的是,因为是在屋顶 上打,骑兵派不上用场,否则早被马蹄踩扁了。 眼前,已经奔到了这片屋宇的边缘,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幢高大的建筑耸立 眼前,与身下的屋子相距有五六丈远。 原来往西面逃就是这结果?骆安与白玉寒毛直坚,看来被人追上是迟早的事, 那少女却吐了口气,高兴道:“果真有座楼阁,我们有救了!”二人对视一眼, 均觉讷闷,什么叫果真,如果没有楼阁呢?有了又如何。 她想也没想,手腕抖动间,一条细若无物的银丝向前飞吐,竟没入到黑暗的 夜空中去。 “一起抓住它,我们荡过去!”她显得信心满满,二人倒有点担心,这么细 的东西,行不行,也不知道它那头扎得牢不牢。感觉比当初从昊天殿上飞下来还 紧张。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一咬牙,抓住那条银丝,这 银丝看来如同金属质地,握在手中,摩擦力却很大,较易把稳。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