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夜试剑 季桑很随意地将手中木剑斜指前方,回头看杨玄极,他的姿式虽没错,但有 点僵硬,于是微笑道:“除非你将剑抛出去,否则它不会自己乱飞,只要握住就 行了,将剑当作你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就像握拳头一样自然而然。” 杨玄极暗叫惭愧,基本功也练了好几天,难道连个剑都握不好?今天季桑教 的也格外认真,以前自己一直是这么握剑的,他也没说什么。答应一声,将指尖 微微放松,这么一来,感觉姿式缺乏力度,浑身松塌塌的,整个身体因手部的放 松而放松,站在那里,反而全身都是空门。 他认真观察季桑的动作,跟自己没什么不同,为何气势就不一样?季桑笑道 :“不要胡思乱想,剑术的高低,并非仅取决于身体的动作,更大意义上取决于 你的心理,呵呵,等你对自己剑法充满信心的时候,每招每式自然都会有超然气 度,这一点并非苦练就能解决,需要你在实战中慢慢积累信心。我要开始了,看 好!” 随着他肩部弹出气罡,周围的环境立生感应,季桑一剑横削,牵动着附近几 尺之内的空气,剑锋看来忽然变长的一般,杨玄极站在他身后,已感觉到极不舒 服的压迫力。不敢迟疑,照葫芦画瓢,开始练习。 “你不必急着将气劲往剑里充,先记熟所有招式,呆会自有分教。”季桑边 练边说,杨玄极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不漏过任何细节,也许明天就能抵达天露 城,看样子季桑也不想耽误太久,何况白玉他们还在等自己。他一面模仿对方的 动作,一边调动脑中灵识,将整个过程往脑海中装。 萧瑟的夜风在原野上飘荡着,季桑刻意放慢速度,衣衫猎猎,木剑铺出的气 劲场忽大忽小,与夜风撞击在一起,产生若崩若碎的感觉,杨玄极仿佛是个木偶, 被对方的招式牵引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天地俱静,惟两道人影在缓慢地做动作,练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杨玄极发现 对方的招式开始重复了,这次季桑越练越快,虽是木剑,照样生出令人胆寒的杀 气,有了前一趟的练习,杨玄极蛮聪明的脑袋已将招式记住,舞起剑来比刚才纯 熟多了,跟着加快速度,周围剑风错落,看起来蛮像回事。 一直练完五遍,季桑将木剑收起,笑道:“都记住了吧?”杨玄极郑重的点 点头,这趟剑法总共有十九式,并不是很难记,何况记这个比当初硬背武经容易 多了,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那么你自己再练五遍,我烤会儿火。”季桑神 态轻松的笑道。 杨玄极将季桑以前告诉他的剑法要诀细细回想,边练边品味着招式变化中的 种种妙处,越练越有兴致,没多久就练完了五遍。他扭头看季桑,不知自己练的 对不对,季桑嗯了一声,淡淡道:“现在将气龙顺着木剑发出去,可以做到吧?” 终于到正题了,杨玄极心头莫名的兴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集中灵识流,气龙 狂涌而出,顺着剑尖向前送出,砰一声闷响,白色光团炸在地面上,轰出一阵飞 灰。 季桑道:“感觉还有内息吗?” 杨玄极刚才那一下全力为之,体内八九成的气劲都发出去了,闻言只好道: “不多了。” “嗯,人的内息含量或多或少,但总要有个极限,如果每一次都这么打的话, 拼个五六回可能就要脱力,就算是个绝顶高手,也经不起这种打法。何况剑法要 功守兼备,在近身格斗中,若这么发气的话,剑式必会停滞,会给对手可乘之机。 所以,要将气劲凝结在剑内,而不是发出去,除非你确信可以给对方致命一击。 也就是凝而不发,不要将剑当作发气的途径,而将它当做体内气息的延伸。现在 你再试试。用……你叫那东西为灵识,用灵识控制气龙,将其汇集在剑身之内。” 这也可以做到,杨玄极以前常将气龙散环与体表,当护体罩用,将其外伸, 一直注入剑中,不就行了?想一想,季桑的话确有道理,这么用剑,效果肯定大 增,高呼一声,用以前的方法运转气龙,只见木剑通体泛白,看上去蒙蒙胧胧的。 但这么一来,累得够呛,气龙欲冲欲止,自己还得费神去控制它,此时或许连剑 招都没空去想,没多久,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目光不停望向季桑,问对方这样行 不行。 季桑倒不急,徐徐踱至近前,目光下视,认真观察他手中的木剑,皱着眉头 道:“为何你的气看起来很奇怪,这一点我始终没想通。” 杨玄极心想这会还问这个,不过被他提醒,倒是回忆是起那天在夜间的经历, 诧异道:“前辈,那天跟你动手的几个家伙,好像发出的气劲也带光。” “性质不一样,异元阁的破穹幻引虽然很邪门,但跟你这不是一个怪法,那 三人只是手掌能绽光,如没猜错,是长期在毒水中炼出来的,他们的筋脉跟常人 也不同,但所发气劲还是不带光。呵呵,可惜你无法内视,否则可以看看内息的 状态,或许在虚海之内已经是发光状。我们剑罡宗的内功心法,主要是在督脉内 改变内息的微观状态,督脉称为阳经之海,内息周流,经中脘、膻中阳陵、大杼、 悬钟、太渊诸穴,将手中之剑包容于气环周天之内,等于多了一个气窍,最后聚 于丹田。你的情况不同,该怎么形成个小周天呢……” 这个杨玄极较清楚,想了想道:“可能是流回虚海,因为气龙每次出击之后, 都会潜回虚海之内。”季桑道:“那就试试,整个过程不必强求,如果觉得剑意 正盛,就多撑一会儿,如觉内息不足,就将气龙导入虚海中蓄养。多试几次,如 能收放自如,随意运转剑中的气劲,就学会了一半。” 这才一半,杨玄极暗想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如果不是有缘学到武经上的独 门心法,光炼气恐怕就得几年时间,楚武剑录果真博大精深,不知后面难不难学。 但季桑越这么说,他兴致越高,冲域不停吞吐气龙,几次催收循还之后,手中的 剑似乎不那么陌生了,成了体内灵识流的另一个泊站,或者说是另一个域,若有 若无中,杨玄极兴奋地体验着自己与木剑的联系。 又过了老半天,季桑看来满意了,淡淡道:“再练五遍剑法,我去烤火。” 杨玄极一头雾水,暗想后面不是还有很多内容吗,何必一直为这十几式剑法费时 间,但既然是季桑的吩咐,当然不敢说什么,又开始舞动手中的木剑。 不过这次果真不同,剑身一经拓展,成了另一个气息库,眼见剑芒吞吐,或 消若长,威力跟刚才显然不同,但这还只是表层变化,杨玄极一边练,一边体会 着楚武剑录的奥妙,发现剑式与气劲配合之下,变化玄机更多,几乎数不胜数, 而且其中又有几种最简洁实用的,就算季桑不提醒,他结合招式一想,就能发出 最有效的气劲来配合剑招。 这下子心花怒放,原来如此,那么别说五遍,练个十遍二十遍也不多,剑罡 化一,全身通畅,越练越顺手,而气龙与剑式的策应也渐入佳境,那边季桑微笑 点头,看样子相当满意。 “刚才那一式再练一次,那就是‘神静’。”季桑忽然又开始指点。 这招就是“神静”?杨玄极本以为这最厉害的三式季桑会另外教,没想到就 在方才那十九式之中,但再练几遍,感觉也没什么质的差异。 “神静,天地同荒,此式宗旨在一个‘空’字,将你的五成内息尽力运转, 沿剑冲行,至剑体弥射,能发多远就发多远,但仍要凝而不发,最后将气场内的 一切连气龙一起向回收拢。”季桑一面说一面亲自示范,只见他的身影融入夜色 之中,当木剑挥出,果有万化归一,阴阳二元统统化为虚无的骇人威势。 杨玄极暗想这能说收就收吗,有实物为凭依的话还可将气龙外扩,这么空荡 荡的,怎能让气龙打到空气中再拐回来?而且还要收回虚海之内? 只听空气中四处爆响,杨玄极的气龙变成无数小气团,纷飞消散,声势不小, 但跟季桑出剑的效果完全不同。季桑意料之中似的笑道:“在运气中有些小窍门, 只要有足够的内息,如何运转只是经验的问题,何况你的气脉另出机杼,我没法 帮你,自己多试几次,注意气机外吐只是虚像,你要有将其聚拢的意念。我是用 气窍来变幻内息的,你用自己的方法吧,气龙……运转时总有途径,试着在那些 途径中改变灵识流。” 杨玄极试探着引导自己的气龙,在刻意努力之下,果真达到类似效果,虽然 气龙的一涨一伏都很急促,但在这种效果的策应之下,随势而动的木剑果然威力 无穷,虽没有对手,但杨玄极可以想像这一招异军突起的惊人效果。除学到控制 气龙的方法外,对剑招之妙,赞不绝口。 “地霸”意在‘裂’,而“风幻”则意在‘旋’,气场威力基本取决于用剑 者本身的气库大小,但招式与与气劲相辅相成,效果十倍增长,杨玄极在季桑指 点下,没多久,已体会到了这三招的意旨,越练越有劲。 季桑将木剑又握在手中,向杨玄极微笑道:“那天夜里我最后用的就是‘地 霸’,想不想试试?”杨玄极一头冷汗,暗想我能跟您老人家练吗?不禁诚惶诚 恐吓道:“前辈手下留情……”季桑也是心怀大畅,呵呵笑着攻了过来,当然未 施全力,但已够杨玄极受的,师徒俩一直练到深将近天明,才开始休息。 次日,二人已经来到离天露城不远的一个驿站。 远处万山起伏,与一望无垠的北诸平原合成一幅壮美的画面,季桑望了眼远 处天露城的城垛,忽然笑道:“你入城吧,我要走了。” 杨玄极诧异道:“前辈不是要到天露城找人吗?为何又过门不入?” 季桑的表情有些沉重,虽然是淡淡微笑着,但杨玄极还是感受到几分苦涩和 无耐的意味。 “其实我本来就不为什么而来,现在已经到了天露城门前,于愿已了,可以 去矣。”季桑喝了口酒,淡淡道。 杨玄极发现他身上的确有着与当世之人格格不入的风度,俞加钦佩,也有些 担忧,脑中思绪百转,一时也想不出他话中何意。 正想着,季桑已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折回:“虽然没拜师,但你已算是楚武 传人,希望你以后多长点出息,别像我一样……另外,如果以后见到一个叫谢华 君的女人,转告她一声,说姓季的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杨玄极脑子一转,叫道:“如果她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如何回答?” 季桑呵呵笑道:“鬼点子不少,想打听我的行踪?听说玉孚山的雪景不错, 也许我下半辈子都会住在那里,有时间来看看我也无妨……”话语徐徐传来,人 影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杨玄极怔怔地望着他,心情说不出的黯然,本来还想将白玉和骆安向他引见, 想不到就这么告别了?暗道前辈师父保重,长吁一口气,赶入城中。 赶到嵇云客栈后,发现董中源竟比他还快了一步,杨玄极笑道:“我们这保 镖还合格吧,至少尽心尽力。”董中源提起途中经历就头晕,连声打听那个奇异 少女的来历,杨玄极密而不宣。骆安白玉跟他兄弟重逢,自然乐疯了,又带他去 见南公,因为季桑的离去,杨玄极心情有些低调,这给苏芸一个错觉,眼前这人 似乎蛮有涵养,吓的骆安赶紧解释,三人暗地笑闹一通。 一行人在天露城盘桓数日后,准备启程回唐州。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