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险死还生 奔至河畔一看,三人倒抽一口凉气,全都愣在当场:黑夜如浓雾一般弥漫河 畔,沿着河畔,十几具尸体倒在乱草之中,大多数集中在北岸,但南岸也有零星 的小黑点,荒凉蔓草间,没有一个会动的队员,尸体横竖交错,景象惨不忍睹。 杨玄极鼻子酸酸的,喉头发涩,滚到眼眶内的泪珠被强逼回去,但视线还是 变得有些模糊,骆安和白玉一刹那间都没什么表情,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 附近,一群怪人站在那里,目光齐齐盯着他们。 白玉第一个出声,情绪激动之下,嗓子有点哑:“想不到还是算错了,他们 是想过河帮忙吧?”根据眼前情况看,这可能性相当大,想必是远处的打斗声惊 动了二九小队的其他队员,想过河援手。何苦呢?自己不是已经下了命令?白玉 心中无限沉痛,见杨玄极和骆安拳头捍得格格响,却石雕似的站在原地,看上去 精神恍惚,他只好长吐一口气,将目光转而迫视那群怪人,难道要赶尽杀绝?对 邵人真有这么大的仇恨? 杨玄极忽然转过头微笑道:“兄弟们,那边还有一大票杂种等着呢,别出神 了,否则二九小队的队员等于白死。” 这批怪人显然是妖族的主力,阵形稀疏地站了一大片,他们可不想再等下去, 见又有人送上门来,在夜色中如潮水般散开,从各方位向三人包围。 杨玄极心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结阵以待,最终会陷入至死方休的局面,必须 选一个方位作攻击点,集三人之力杀出去,正在观察环境,骆安已率先朝桥的方 向狂奔数步,迎着敌阵直闯。 也许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走直线硬打,夜雾阴郁,难以看清敌人的确切人数 和位置,杨玄极本来还担心骆安情绪失控,现在这担心看来纯属多余,骆安虽然 情情直率,但并不卤莽。 二人怒目前方,兵刃握在手中,杀气腾腾的随骆安往前奔。 以他们的内息,这么短的距离眨眼既过,三道人影周身的环状气龙激起地上 的风沙,在暗夜中,似乎跟夜风融为一体,锐啸声中,突入正面的敌阵。 十几支长枪毫不客气,从上中下各路钻向骆安,骆安战刀舞成一片光网,丝 丝缕缕的气劲随刀体向外扩展,划出横断面似的,将面前的长枪全部封了一记。 身后的杨玄极心中有些遗憾,暗想以目前的状态,自己的剑法对付这些长枪可能 最有效,但骆安似乎有种一去不返的架式,浑身散出腾腾杀气,根本没时间来换 位置,而且他未必肯换,只好长剑挽成错落剑花,叮叮当当,连续爆响中,接下 侧方十余支长枪的刺击。 白玉这面的人数较少,原因之一,是杨玄极已经对战况有了初步的观察,挑 选敌方战力强的一方夹护,白玉冰冷的目光扫视他们,还是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杀 人念头,刀势如同骆安一脉,刚猛凶狠,奔一人面门就砍去。 但这批怪人当然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否则二九小队不会全军覆没却连一个 陪葬的都没砍掉,有的封挡,有的进攻,数股气劲合而为一,也不怕三人的气龙, 炸裂的气劲团与刀枪剑影混在一起,场面灼热。 又几支长枪刺向骆安,怪人们虽然人数占优,但出手并非杂乱无章,方才进 攻的几人一个闪身,躲到伙伴身后,可能是调息内力,生力军继续发动狂潮般的 枪雨,猛刺敌人。 “我要你们纳命!”怒吼中,骆安舍刀不用,最拿手的脱拳气龙向前涌去, 杨玄极感觉到前方的异样,心中暗暗担心,骆安这一下至少打出去了九成力,非 得让他撤到自己身后不行。 骆安的双目似有火焰燃烧,气龙出手后,身形反震,倒退一小步,送出的气 龙起到效果,撞击之下,举枪前刺的怪人队形大乱,或许是骆安的架式太吓人了, 加之气龙独有的冲击力,正面的怪人或闪或躲,让出一小片空地。有一个闪得稍 慢,被气龙撞得向后倒飞出去,身后的怪人没反应过来,长枪竟将他穿透。 骆安咬牙道:“大鹏,总算对得起你,妈的,这帮怪人到底什么来路?”白 玉听得心头一酸,想起当时胡大鹏向骆安递眼色请他途中关照的事,再看看骆安 被汗水湿透的衣衫,暗叹一声。自己何尝不是? 这还是今晚送命的第一个怪人,骆安报仇心切,这批怪人的凝聚力比想像中 更为惊人,随着腾空的血雨,怪叫声由核心处向外传,声浪一波波越传越大,最 后几乎是一百来人在同时怪叫。 呜呜哇哇的感声传达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悲愤感,形成强烈波动,骆安感受到 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看来他们的怒火被自己点燃了?真有点人意料,本以为他们 是批没人性的东西,否则为何不分清红皂白,见邵人就砍? 杨玄极见势不对,将已经脱力的骆安一把拉到身后,长剑倒划弯弧,一道裂 地之地笔直地向前送出,正是“地霸式”,但这次在贴身近逼中,不敢尽力施为, 气龙凝如流环,聚在剑体附近,射出去的只有三成力量。 想不到这三成力量竟形成比刚才有效的杀伤力,几名正持枪前冲的怪人被气 丝割破腿部,吃痛膝盖一弯,摔在地上,身后的怪人毫不犹豫,将受伤者直接扛 在自己肩膀上,哇哇叫着继续杀上来。 触及剑锋,情绪大乱的怪人又倒下好几个,这下死伤了有将近十人,他们的 怒气火山真正如火山爆发,再也不顾什么阵式,一窝蜂向三人包卷过来,看那气 势,就算手中没有长枪,也要用牙将三人给咬死。 想冲到桥前,谈何容易,人都挤成堆了,就算是锥子恐怕也难有寸近,混战 中,三人的脚步再也没法移动,被围在核心处,枪影与血烟遮住视线,完全成了 本能的拼命打法,杨玄极肩头血流如注,另二人也是浴血求存,也许根本就不该 来,他们不该来,二九小队也不该来。 整群怪人形成一层层的圆圈,攻不进来的就在外面挥舞着长枪怪叫,一时喊 声震天,杨玄极暗道休矣,照这样下去,逃命的希望等于零,最后非被乱枪扎死 不可。怒火也上来了,吐了口血,狠狠道:“多杀几个去见二九小队的弟兄!” 话没说完,胁下已被戳穿,一剑应手而发,也将对方的胸口刺个透明窟窿。 白玉疲惫地苦笑一下,难道就这么完了? 远处,方才攻击他们的十几个怪人从山上奔了下来,站在战圈之外,几个怪 人凑到萧性青脸老人身前,汇报情况,他一面观看形式,一面点头,最后示意身 边的那几个高手去帮忙,以减少无谓伤亡。 他原本还有些内疚,在山上想了好久,没料到一下山就见到了族人死伤的场 面,大为光火,身后的高手咬牙冲上。 杨玄极神经已经麻木,但并未完全放弃希望,虽然那希望等于零,他实在不 甘心,忽然觉得今晚的事情很不合常理,有点糊糊涂涂的,神智依稀中,许多疑 团浮诸脑海: 白玉既然已经下令禁止二九小队的队员过河,为何他们不听命令?难道是被 妖族人逼过来的? 但妖族一向在十里漳之内活动,为何此次会到河南岸去主动挑衅? 从那些妖族人的行为上看,性情淳朴,没什么心眼,为何会来这么个声东击 西的妙法?从目的性上推断,当然是为了干掉更多邵人,但离开十里漳岂非违背 了他们世代相传的规距? 头脑渐渐发涨,手腕沉沉的越挥越慢,看来这些疑点没机会弄清楚了。 骆安已经成了个人,见几道人影从人群上方纵至,知道对方的高手到了,苦 笑道:“再轰他们一下吧,否则没机会了。” 三人将残存的气龙同时发出,依照以前的方法,在空中聚而为一,合成道白 光夺目的劲气线,朝人群里轰去。 怪人吃过苦头,也明白这三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方才见同伴死伤,群情激 愤之下,乱了阵形,此刻形势已明朗,见对方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哪会再冲上来 硬拼,呼啦一下全数后散,没一人中招。 气龙呼啸着前奔近丈,没入灌林从中,随前腾空乱舞的树叶,威力告终。 远处那青面老者望着那道白炽色的气龙竟在发呆,忽然朝正冲向三人的同族 摆手道:“且慢!” 散成一片的妖族人闻言均疑惑地望着他,但没人敢违令,看来他是妖族中的 领袖。 他大步走到三人附近,盯着他们,看了好久才慢慢道:“刚才那一下很熟悉, 你们跟那邵国老头有什么关系?是他的弟子?”说到最后,脸上隐隐闪过青气, 与苍青色的老脸混在一起,看上去相当可怖。 原来还有转机,此时杨玄极将二九小队抛到脑后,只求脱身,脑中电闪,猜 测着他话中的含意。 白玉和骆安的目光也投在他脸上,想读出点什么,但青脸公面无表情,既便 有表情,在夜色加青色之下,也难以觉察。周围的妖族人听到他的话,哗声四起, 一齐打量他们,神情极为郑重。 这么一为,杨玄极更不敢乱说,脑袋转了几转,且不管那邵国老头是何方神 圣,必须否认,何况他们本就不是那人的弟子。难道会是季桑?若论武功,季桑 真有可能独探地底,但那不是他的作风,再者季桑也不明白杨玄极那身发光气功 的来龙去脉,这念头只是随便转了一下,立既否定,其实根本就不该往这儿想, 只是在生死关头,杨玄极难免谨慎过度。 冷笑道:“哪个老头?我们的武功是自己练的,不过认识他也说不定,你不 防说说他的名字。”连消带打,因为若推个一干二净,三人等于没什么利用价值。 白玉却是心中微颤,一种怪异的念头浮现脑海:莫非是大伯?传闻中,他去过河 月大陆,而且还练成了天球拳,天球拳想必跟《河月武经》上的武功同出一源, 有相似之处,正在情理之中。这么一想,身上不禁有些发冷,大伯晚年一直在西 咸度过,没听说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难道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偷 人家的宝物干什么? 越想越困惑,而且这可能性极大,因为除他们三人外,世上还有谁会发出这 种发光的气劲场?还是个邵国老头? 萧姓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再度盯着杨玄极:“你在说慌吧?除那老 头外,我还没见过会发白炽光团的人,难道你们是自己练的?” 杨玄极装作浑若无事,耸肩道:“没错,是我们自己练的,而且不止我们三 个,我们村的人全都会这种气功。”暗想这种话也只能骗骗你们了,越想越不对, 以这批人的性情……忽然想起青脸公曾说过是有人教他们这么做的,声东击西, 那正主是谁?忽然间,对这帮怪人的恨意减弱,转嫁到那个出坏点子的人身上, 二九小队兄弟的命,肯定要先向他索!一面答话,一面凝取消脑中灵识流,开始 感应周围的一切,方才心神不属,根本没神思去想这些,此刻才想起虚海的感应 作用,若流若虚的灵识流向四方扩展,探索异样的气劲场,那人肯定不是妖族人, 只要遇到特殊的气劲场,就可确定方位。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天空,萧姓老者有些奇怪,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却 什么也没有,妖族部众均随首领的目光四处乱瞅,暗想那人在看什么?有什么可 看的?白玉的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扯动,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不免打个罗嗦,他 眼角斜瞟一眼,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差点叫出来,扯他衣角的竟是陆星!或者说 是陆星倒下的尸体。 陆星满脸是血,小睛睛竟还冲他眨了一下。 这下白玉欣喜若狂,当然不会现诸神色,还是很平静的坐在原地,但略一思 索,已猜个十之八九,看那帮妖族人的憨厚样,不至于去检验对方的生死,只是 这么靠假死法瞒天过海的,二九小队不知还有几人?无论如何,已跌入谷底的心 情渐转平和,看到一丝希望。 妖族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在三人身上,陆星又死过去了,浑身是血,看上去奇 惨无比。白玉绝不会泄露半点情绪,目光低垂,望着地面,也没半办将消息告诉 杨玄极和骆安,似乎无此必要,如果过不了眼前这关,真死假死,全都没用。 “原来如此。”萧姓老者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人,似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只见 他又向族人打个手势,估计意思是你们别轻举妄动,继尔跟那几人嘀嘀咕咕的商 量起来。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