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省市分行领导对上午的活动相当满意,以至下午开现场会时仍余兴未尽,当周 国琦作题为《柳暗花明又一春》的典型经验发言时,章行长频频插话,时而加注, 时而叫好,时而引申发挥,他对周国琦的宠爱让其它县市的行长们羡慕不已。 章行长在他的主体报告中,特别称赞了东山支行吸收“劳务收入存款”的经验, 并当场表态,省分行已准备在全辖推广这项创新工作。 胖墩墩的章行长以前当过一个地级市的市长,讲起话来声如洪钟、滔滔不绝, 老爱挥动着他那短而粗的胳膊,他声音高昂地说:“什么是创新?这就是创新!在 今年的开拓发展年里,我希望各地能够彻底解放思想,象东山支行一样,大胆开拓 工作的新路子,一行一策! 八仙过海!百花齐放!我们要认真学习领会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精神,认真学习 领会党的十四大精神,省分行正在拿出一个新形势下的战略发展规划,今年我们要 以百分之七十的精力去发展新业务,以百分之三十的精力做传统业务,抢抓当前千 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使我们的工作超常规的发展……“ “劳务收入存款”是周国琦的得意之作,这个思路的灵光一闪纯属机缘巧合。 去年春节刚过,周国琦乘桑塔纳偶尔路过县汽车站,见车站里外都挤满了身背行李 背囊大包小包的年青人,看起来起码千人以上,弄得客运公司又喜又愁,紧急增加 班次,旧车破车全部临时投入运营。 司机小张说:客运站这段日子真是火来了,起码要忙乎大半个月,你看这些打 工的像潮水一样往外涌。周国琦想:怪不得这些日子电视报纸上都在报道一些城市 受“盲流”冲击的消息,要都象这样的势头往外涌还了得?难怪铁道部门都快急疯 了。 周国琦信口问道,东山每年有多少人外出打工啊?小张说:好像县里哪个部门 作了个粗略统计,有三万多人以上吧?唉,咱们东山田地少,农民不出去打工哪能 活呀?周国琦又问:收入怎么样呢?小张点了点头说:还可以吧,这些人又能吃苦 又节省,有个钱就汇回来,最屁的每年也能给家里搞回一两千块钱呢。 周国琦一想也是,难怪年前这些人回来过年的时候,别的行因为年关而存款下 滑,单单农行却是平稳上升,看来这些民工们倒是幕后英雄呢。周国琦猛然一个念 头跃上心头,三万人,这是一个庞大的特殊群体啊!如果平均每人给我存上两千, 那可就是六千万哟! 他回行后马上召集了行务会,提出“打工存款”概念,后来有的同志建议改称 “劳务收入存款”。周国琦只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力度就会是非常大的,他要求 基层的主任们跑遍辖内的村组,做到“逐村摸底、逐户约存、逐人建档”,将所有 外出打工者的工种、收入、联系方式等等情况登记建立个人档案,定期上门约存, 优先发放小额农贷,分发《勤劳致富手册》,春节给他们发慰问信,并为开户的打 工者集中代订年后的火车和汽车票…… 这些得力举措悄然产生了奇效,今年春节前后,周国琦的劳务收入存款一下子 垒了五千四百万,就连本行的员工们对此都目瞪口呆,更是万分佩服起他们的周行 长,司机小张在人前啧啧叹服说,这周行长的脑筋呀硬是比电脑还快! 刚才作报告的时候,听着雷鸣般的掌声,周国琦对着台上台下数次鞠躬致谢, 心中感叹万千,一直到现在还心情难以平静,章行长讲了些什么他也无心去细听了。 真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啊!他的思绪飞到了三年前。 九0年春,3 5岁的周国琦从副团职转业到市农行,本来领导上准备让他担任 分行保卫科长,但当时的东山支行一把手确实干不下去了,东山农行似乎奄奄一息, 存款在六千万徘徊不前,一亿二的贷款中不良贷款占去七成,连开门保付都存在困 难,只有靠占用上级行的汇差资金过日子,已累计占用了五千多万元。市分行唐行 长就做周国琦的工作,他二话没说,临危受命捡起了这副破摊子,他心里正巴不得 呢,保卫科长虽不操心,但没出息没发展,他周国琦不愿干,不如到东山去赌一把。 人们纷纷说:这“老转”不知轻重厉害,嫌灶里烧不过往窑里钻呢,怕又是一 个替死鬼! 其实,当时市分行也并没有对他这个“老转”抱多大的奢望,前两任行长都是 “老金融”,还弄得灰不溜秋的,他周国琦一个军转干部能有什么回天之力?可没 料想几年下来,周国琦竟像变戏法般真的干出了点名堂。在他上任三周年的前夕, 东山农行的存款总额已达到三亿,不良贷款也盘活了一半,那占用多年的巨额汇差 也早已陆续清算上划,变成存大于贷、资金充裕的存差行。 如今的农行已是东山金融业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市场份额占据了半壁江山, 并且是全市农行系统唯一的盈利行,职工的福利也一天比一天好,农行员工成了东 山最让人羡慕的人。 坏孩子变成好孩子,往往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反差越大,越能衬托出周国琦 的英明。 难怪周国琦现在能够红得发紫。 晚餐时,周国琦适时向领导们汇报了今天吸存两千一百万、存款总额突破三亿 三的喜讯,顿时满堂皆惊,餐厅里响起大家热烈的掌声,章行长庄重地举起酒杯, 对周国琦说,“小周,来,我敬你一杯,这既是祝贺的酒!更是希望的酒!希望你 再接再厉,为农金事业作出新的贡献!”慌得周国琦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举杯一饮 而尽,对着章行长点头哈腰地感谢诺诺。 “你把这次的所有活动开支作一个决算报告,省分行如数拨给你,对于想干事、 能干事、会干事的人,我们就是要全方位的支持嘛!”章行长对周国琦交待道,看 得出他对周国琦已是无比的欣赏和偏爱。 说完,章行长又转向大家,把宽敞的餐厅当成了讲演的会场,每个人都放下了 碗筷,注目聆听着章行长的话,“不容易呀,同志们!从东山支行我看到了农行明 天的希望。要说起点低,东山的起点低吧!他们能够杀出重围,后进变先进,靠的 是什么?靠的是开拓进取的拚搏精神,靠的是有一个踏实肯干的好班子,我想,大 家明天要在东山支行好好地看一看、学一学,然后对照自己找差距,想一想、比一 比,分组讨论讨论,把东山的经验学好学透,回去后迅速制定方案,争取在今年有 一个大踏步的开拓发展!” 他又端起酒杯,兴致勃勃地向大家举起来,“同志们,让我们干了这杯酒,为 东山支行的骄人业绩干杯!为我们农金事业的长足发展干杯!” 第二天在东山支行学习参观时,各县市的支行长们都说很受启发,这次真是取 到了真经。 一些行长们对他的另一项创新也很感兴趣,这就是对“呆帐农贷借据”实行折 价拍卖,省分行未置可否,既不说可行,也没说不可行。 这个搞法与周国琦的个性相关,周国琦信奉“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他这个人敢想敢干、行事不拘一格。农行的主要重心是面向农村、农业和农民这 “三农”,几十年到现在,尤其是八十年代初那阵子,全国农村抽风似的突击放贷, 甚至强拉人动员人贷款,积累了许多无法收回的小额农贷,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有的农户并不是完全无力还贷,而是要么一副无赖像,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要么 是做出一副可怜像,杀他无血剐他无肉,这些呆帐也许永远只能挂在帐上,仅仅作 为毫无意义的数据而存在。 但周国琦不,他最反对谨小慎微亦步亦趋活人被尿蹩死,他把这些实质上已形 同废纸的贷款借据拍卖给村干部或者地痞混混,利息不要,本金七折,你连本带息 收齐了你就有得赚了。农行收贷束手无策,但这些人有办法,扣你的提留,挑你的 谷,砍你的树,搬你的电视机。 周国琦靠这种非常手段已拍卖了四百多张呆帐借据,收回了一百多万铁板钉钉 的死帐乱帐贷款,使参加现场会的一些支行长们暗暗叫绝,狗日的周国琦,么样想 得出这么好的邪点子! 这次现场会开得很成功,用章行长的话说就是:说有说头,听有听头,看有看 头,学有学头。会议结束告别时,章行长还亲切地拍着周国琦的肩膀说,“小周, 好好干下去,不要骄傲自满罗,你要记住,我在关注着你呐!唉,但愿我大大小小 的行长们都能象你一样,我就好办了哇!” 送走所有到会的领导和客人后,周国琦虽然心神一放松便立时感到疲惫不堪, 但还是心中甜蜜蜜的,自己的进步看来是指日可待的事,这东山支行将是他的一块 跳板。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