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天我回去已经是很晚的时候,外面寒冷的北风吹的很厉害,那个房子外的灯 光还是亮的,房门没有关,我也没有看见小北,她第一次没有在那儿等我。我走进 去看见太奶奶和小北的房门都关着,里面还有灯光,但我没有进去,我关好门便回 到了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床上,黑暗几乎在一瞬间便闪过窗外,我几乎从没有怀疑 过自己对它的向往,那儿该是一个多么安静的世界呢? 我看着窗外黑暗而宁静的夜空,几乎是在用等待死亡的心去沉睡着。我没有做 梦,但在那样的黑夜里,却有一种无言的孤独感迫使我去想像和回忆着什么,往昔 的时光和未来的景象便开始不断的闪现在我的眼前,但我并不能真正拥有它们,它 们属于黑夜,也属于白日,这种似梦非梦的景象早已困惑了我无数个白天和黑夜, 但当我从那样的想象中醒来的时候,我便又失去了它们,梦里的一切开始被忘却, 仿佛它们并没有真正存在过,而我却如此希望,可以再次回到那个梦中,找回真正 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我见到了小北,但太奶奶并不在家,小北见到我什么也没说,我 们就那样沉默着,直到分别的时候。 在学校,我见到了江一凡,他看起来已经好了一些,但他还是没有同我说话, 就象昨天一样,陆小雨还是没有来到学校,而其他的人还是和昨天一般,好象整个 世界在一瞬间突然变得那么陌生,他们的脸上显得毫无表情,双神没有任何值得我 去想象的令人平静或是快乐的精神,甚至在那里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悲伤。 “我希望你还好。”我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 “昨天忘了同你说话。” “还好你没有那么做。” 他开始不再说什么,我想起了陆小雨。 “她在家,”他说道,“她好像生病了。” “你不知道吗?”我问道。 “我以为我可以。”他这么的说的时候又开始望着窗外。 “不想她吗?”我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清澈而明亮,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也许我是能明白他的内 心的。 “我会想起你吗?”我在心里想道,哪怕只是在偶尔的一瞬间,但此刻我已不 愿再想什么,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想起了她,但我知道,这种想念同江一凡对她的想 念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了解着彼此的情感和内心,但我们总会 拥有自己最深的秘密。 我要离开那儿的时候,江一凡找到我,他缓缓的对我说道:“也许你不知道, 我现在已经不再能想起什么,”我看着他,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校长已经不在 了,你不知道吗?我还能去想起谁呢?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沉默着,他们都在那里沉 默着,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再往下去的话我已经没有听进去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在最短暂的一瞬间,我终于能明白他的那句话,“所有的人都在沉默着,而我却对 此一无所知。”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感正向我袭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 去的,但我发现我的确已经离开了那里,而且是独自离开了那里。 直到三天后,我才慢慢平静过来,那时江一凡也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陆小雨还 是没有回到学校,那天傍晚的时候,我便去了她家,在那儿我见到了她,那时她已 经睡去,我看见她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病的很重,我问她妈妈为什么她没有去医 院。 “我不能逼迫她,即使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见她这么说的时候,眼中的泪 水在不断的流着。后来她离开了那里,我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小雨,她现在已 经病的很重了,我走过去,使劲的想把她摇醒,当她惊奇的看着我的时候,在长久 的沉默里,她的眼中也早已满是泪水,但我不知道那是否也是因为死亡而给她带来 的悲伤之情? 我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病的那么重,可在我还来不 及多想的时候。她却已开口对我说道:“他已经离开了我们,他已经离开了我们。” 我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我看着她,想帮她擦去眼中的泪水,但是她却把头偏 向了一边。我难以想像她此刻心中的痛苦之情,而我又该如何跟她说呢?我以为她 还在为昨天的我而感到悲伤,也许也有过那样的时候,但现在我们却有着同样的悲 伤,只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痛苦,而这是否也是人们所能想 到的呢? “明天我会去医院看你,如果你在那儿的话。”说完我便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的时候,太奶奶还没有回家,小北正坐在那儿,我向她走去,并在她身 边坐了下来,那天我们说了很多,没有沉默,也没有平静之心,我发现我们已经很 久没有那样说话了,当我这么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也许她也在为 此而感到奇怪。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死亡让我们忘记了快乐和欢笑,因为我们都变得那么平静, 也许我们都在那儿想像着,仅仅只是为了能同那已经离去的人一同沉默的度过这些 远没有逝去的记忆和回想,但当我们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明亮的阳光时,沉默又是 否能真正平静我们的身心?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看到你笑。”我说道。 “但不能常这样。”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可以让我笑的事。”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看到你笑。”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后来,我们终于慢慢地说到了校长,虽然 她并不在那儿,但她似乎很熟悉校长,从她那儿我知道,校长和太爷爷关系很好, 他以前常来这里。 “那我们一定见过?”我完全没有疑惑的问道。 “也许他还记得我们吧,可那时我们还那么小。” 我开始独自想像着,他在我的记忆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但现在我的记 忆却又被带回到那么久远的以前,我发现我开始不那么容易去忘记他,反而可能会 经常想起他,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起我们也成就一起说过话,想起他原 来是一个可爱的老头,时光总是那么匆忙,它现在已带走了他的笑容,也许,他此 刻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我终于笑了出来,我想道,我们所需要的也许仅仅只 是时间而已——用以平静我们内心的时间,或是等待死亡的时间。 第二天,我并没有在医院看见陆小雨,我又朝她的家走去,在那个巨大的广场 里我碰到了她,我看见她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她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脸色已经不 再那么苍白,我走了过去,并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她见到我时几乎没有改变任何 的表情,她只是在望着前方。 “你今天看起来不错。”我说道。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吗?” “我没这么想。” “你是这么做的。” 她慢慢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是我的心让我这么做的。” 我又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不该这么做吗?”她说道。 “我没有这么想。” 她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庞,我听见她在开始抽泣,双肩因激动在微微颤抖 着。 “我所做的,都是我的心在告诉我。” 许久的时候我们都不再说话,直到她慢慢地抬起头,我看见她正轻轻地擦去眼 中的泪水,又默默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她便站了起来。 “我们会永远成为朋友的,是吗?”她语气坚定而执着的说道,此刻,从她眼 中我可以看见信任与真诚,那几乎是我们长久以来能够很好相处的唯一原因,而现 在我们却在为了维护彼此之间的友谊不得不再次消息着它。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的她,仿佛正从遥远的地方走来,由模糊而变 得清晰。 “那就同我道别吧。”她望着我,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我也久久的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同她道别,也许我只是害怕同她道别, 这几乎是我一直以来都难以让自己不去面对的艰难时刻,她见我这样终于笑道: “我一直都在想,我该如何从我现在所面对的死亡的悲伤与痛苦中挣脱出来,还好 你能陪伴在我身边。” 她这么说的时候,便已转身离开了我,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前的时 候,我才清醒过来,但在那里我还能看到的却只有空白和无尽的远方。 也许时间是唯一能让我们记得和忘记欢乐和痛苦的东西,几乎是在漫长的等待 中,所有的人都才慢慢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太奶奶也已不再那么伤心和沉默,她开 始愿意同我们说话,虽然我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悲伤还远没有消逝。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