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月快中旬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得十分寒冷,而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们都显得很消沉,但最后我还是同他们道别了,我们说话的 时候总是那么谨慎,也许是因为那件事,这让我们的道别显得很沉重,仿佛我们是 在害怕我们不会再见面,江一凡一直都很沉默,而陆小雨却显得很平静,我们几乎 没有说什么。 那天晚上,寒冷的北风一直都在不断的吹着,它们几乎来自我们所知道的每一 个地方,我们不得不早早的回到了屋里,我们在太奶奶的房间里待着,这是我们时 常所做的事。我想到那也许是我留在这个城市最后的一个晚上,但我们并没有感受 到离别的忧伤,因为我们知道时间已经不再等待我们,也许每个人都愿意时间能变 得更长久一些,我们坐在那儿,默默地感受着彼此之间的关怀和恋恋不舍的心情, 但我们却在用愉悦的心情在掩饰着它。 不知是多久的时候,我们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我出去开门的时候,强烈的寒 风几乎让我睁不开双眼,外面的天空黑暗而令人恐惧,我看不清站在那里的是谁, 直到我看见是卫书畅站在那里的时候,我几乎是惊讶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会是你?”我紧张的说道,并让他们进了屋。 她没有说话,她的脸和双手都已经被冻的通红,在她旁边站着一个并不怎么高 的瘦个子男人,我让他们进了太奶奶的房间,我们走进去后,我让他们在靠近炉火 的地方坐了下来,显然他们都已经被冻坏了,我看见他们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们坐在那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男人 才开口说道:“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们。” 我们坐在那里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头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望向哪里,很 显然他一定有很重要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话,这几乎让他变得很紧张。“我们 在这儿很陌生,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得不重新找个地方。” 后来他告诉我们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快要搬迁,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重新找个地 方。 “事实上,是她需要一个地方,”他这么说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卫书畅, “她在这儿没什么朋友,所以我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我看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卫书畅已经把头埋得很低了,她的头发几乎就要碰到 火炉了。 “你要离开这儿吗?”小北轻声问道。 那个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柔和的灯光照在每个 人身上,但能给我们带来温暖的却只是那个小小的火炉,沉默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持 续着,我看见卫书畅正紧紧的抓住那个男人的手,眼中的泪水滴落在地上,正慢慢 变冷。 此时我的内心紧张而复杂,因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几乎想到我们之间所相 处的每一个时刻,而且我们都相信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她正坐在我的眼前, 我感到我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几乎是用失神的目光在望着太奶奶,也许 只是在那短暂的一刻,小北已经从我的眼中看见了我内心的不安和慌乱,我看见她 慢慢的坐到了太奶奶的身边。 “太奶奶,”我听见她轻声说道,太奶奶轻微的动了动身体,仿佛刚从沉思中 醒来,明亮的灯光正落在她那平静而温柔的脸庞。 “我无法帮她找到更好的地方,”她终于开口说道,“我只希望她也能在这儿 快乐的生活。” 我发现,远不只感激这种情感在宽慰着我的内心,但我仍在克制着自己,我没 有表现出内心真实的情感,但我相信她们早已知晓,因为在她们的心里我是需要得 到这种帮助和理解的。他们在那儿又待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了,在沉沉地黑夜中, 我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却仿佛能看见寒风正从眼前划过。 这件事显得匆忙而突然,甚至都让我感到不知所措,但我尽量保持着平静而不 是将内心的感受表现出来,而她们也没有用好奇和探询的眼光看我,这让我很感激 她们,在我们的生活中这种彼此之间的理解早已深入我们的内心。 卫书畅的爸爸在第三天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个城市,于是她便从那个地方搬了过 来,这样,我就在那个城市又多待了几天,我告诉她们卫书畅是我刚来这儿才认识 的朋友,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太长,但我们都已经早已彼此了解。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我看见房间里只有卫书畅和小北坐在那儿说着什么,在这 么短的时间里,她们对彼此似乎已经有所熟悉和了解,当我从那儿走进去的时候, 她们已经停止了说话,卫书畅正望着窗外,而小北则在低着头望着眼前的炉火,我 在她们旁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太奶奶不在吗?”我问道。 “她在那边。”小北抬头说道。 那天晚上,北风刮的很厉害,天气严寒,仿佛是要冻住整个城市,我们离火炉 很近,它很微弱,但它却会陪伴我们整个冬天,我们没有想过它可能会给我们带来 多少温暖,因为它自己也是那么脆弱。 “我一直都希望有一场雪。”我自言自语道。 “这是你的想法吗?”小北好奇的看着我。 我相信我们的生活总会需要一些想法,而那正是我们所缺乏的,因为它们伴随 着我们的生活,并被我们所坚持着,而那便是信念。 “你不相信吗?”我说。 “这儿已经很少下雪了,”她轻声说道,“不过冬天还很漫长,我们还可以等 待。” 但是我却想到,也许我们并不能等到什么,因为明天并不一定会比今天好,虽 然它总能让我们感到些许的希望,而且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我们还能为拥有这样的 希望和期待而感到快乐和喜悦。寒冷的北风在不断的吹着,夜空沉默而宁静,我想 像着,当我们一同睡在了这沉静而美妙的梦中时,她们会想起什么?而我又会想起 什么? 离别并没有让我们感到悲伤,因为一想到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我们已不再害 怕这样的离别,我们只是希望会快点结束这种期待的时日,分别时所说的话已经不 能留在我的心里,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对她们微微笑到,然后我便离开了那里,离开 了这个城市。 我回到家的时候便看见了她,那时她已是那么的激动和兴奋,仿佛她在等待的, 是一个离别多年的朋友,而不是她的孩子。 “我等了你很久。”她微微笑道。 “我知道。” “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接你,也许是我忘了。”她现在的语气已经变得低沉而忧 伤了。 “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她开始不再说什么,她离开我走进厨房的时候,我也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小妹 正坐在那儿,她见到我的时候很快活的同我打着招呼,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似乎想 站起来,但我已经走了过去,她是一个活泼而可爱的女孩,尽管有时候她也会很任 性,甚至是固执,但我却很喜欢她,因为她就是我所喜爱的人。 “我想你在那儿还好吧。”她轻快地说道。 “那儿的确很好。”我说道。 “可那是个很古老的城市,而且很小,”她依旧在很专注的望着我。 “那并不重要。”我说道,“那不是很重要。”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在那儿有一个妹妹?” 我看了一会儿她那漂亮而温柔的眼睛然后说道:“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她同我一样吗?”她好奇的问道。 “什么?” “随便什么。”她很快说道,“也许没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看着她说道,“她没你任性。”我这么说的时候也在专注 的看着她的表情,但她只是睁大着眼睛并没有说什么,很快她便移开了视线并低下 了头,我不再去看她,很久的时候我都只是在沉思着,但不知道自己会在那儿想像 些什么。 后来我便从那儿出来了,我去了爷爷家,我在那个城市的时候总是希望着回来 的时候能够去看他,因为在我的整个生活中,他永远都是一个无法被忘却的人,他 的家很小,在离我们不远的某个地方,我到那儿的时候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她看 上去很精神,双神清澈而明亮,温柔的微笑时刻都闪现在脸庞。 “我希望你还好,”我说道,“上次我没来看你。” “那没什么,你有自己的事。” “我有自己的事,”我在心里轻声默默念道,“也许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吧。” “在那儿还好吧。”她见我站在那里沉默着并又说道。 “很好,我们都很好。” 她开始做起她自己的事,而我则一个人坐在那里,当我偶尔抬头去看她的时候, 我发现,在她脸上的微笑从未消失过,那几乎是一种永恒不变的笑容。傍晚的时候 我便离开了那儿,我告诉她我晚上会再来,我回去的时候,外面的风已经很大,天 空也变得昏暗,我加快了脚步。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妈妈那时还待在厨房里, 于是我便直接走进了房间,我看见小妹依然坐在那里,她微低着头,也许是在想着 什么,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来时她也没有注意到我,我想道也许她已经感到难过 了,我突然想起了我们所说的那些话。 “但愿她不会伤心。”我在心里默默想到。 我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慢慢地抬起头,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又把脸转了过去, 但我已经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水,这让我想到了一些什么,也许是一些人和一些事, 我想到,我同他们认识和相处,成为朋友或是亲人,但当我想起了往日的那些时光, 我很难想像她曾经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快乐和惊喜?因为她的一个微笑也许就能安慰 我们所有的悲伤,她的快乐总是能让我们感到轻松愉快,甚至是生活的美好,而现 在她却陷入了悲伤之中。 “不想知道那个妹妹吗?”我轻声问道。 她轻轻地摇着头,并没有抬起头。 “你不想知道吗?”我问,“为什么?” “我比她任性。”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仿佛已经听到她开始在哽咽,她把双手放在双膝上,低头 不语,我把手轻轻放在她那温柔的双肩上,我想像着那该是一个多么令人快乐的时 刻,但现在悲伤却在包围着她,我默默地靠近她并轻声说道:“但你比她可爱。” 她开始慢慢地抬起头来,我看见,仿佛是在一瞬间喜悦之情便充满她的整个身 心。 “我让你难过了?”我轻声问道。 她望着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一定生气了?” “你知道,我从不生你的气。”她温柔而快活的对我说道。 我看着她那微笑着的目光,我开始为我们彼此的相互了解和宽容而感到快乐, 正如此刻我所能想到的,她的微笑和快乐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因为那才是真正的 永恒。 晚上我去爷爷家的时候,他看起来也很精神,我们坐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我 们都显得轻松而愉快,但时间也因此而很快的离去,这总是会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我回去的时候,寒冷的北风让我感到难受,但我却不愿加快步 伐,我看着这温柔而静美的夜空,我想像着我该是多么的眷恋着它,但当我离开它 的时候,我却又很少真正去想起它,我几乎是忘却了它曾经给我带来的那些快乐和 欢喜,我总是相信,每当我望向远方的时候,爱就会在身边。 我常常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便开始期待着新的一天,我喜欢看见温柔的夕阳慢 慢的消失在黑夜里,我更欢喜于火红的太阳从黑暗中渐渐升起的时刻,温暖的阳光 可以散落在每个可以到达的地方,也会照在我的脸庞。 我站在窗前,紧闭着双眼,等待着它从我的脸上和身上划过,仿佛我依然是在 那美妙的睡梦中,但那种时刻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清晨,我来到田野,聆听着微风 吹动绿草的声音,我让冰凉的露水浸湿着我的身体,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 地遥望着远方,我感受着,仿佛是妈妈那温柔的目光,正抚摸着我的脸庞,并温暖 着我的身心。 当我过完这一天,我看着黄昏时家乡那美丽的天空,在夜幕来临的时刻,所有 最让我心动的每一个瞬间都会被我所铭记,我怀念着它们,仿佛是在怀念着自己。 那几天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只是在不断的走着,我希望可以记起那曾经的点点 滴滴,我去了我以前去过的每一个熟悉的地方,也许有些早已被我所遗忘,但我总 能记得一些,我看着它们,早已不再想像,对于它们,无需想像,因为它们是如此 真切而实在,它们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停的来往于它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方向, 我不愿停下,我害怕时间会流去,它从不等待我们,我感觉到我拥有它的每一个时 刻,任何的停留都会让我感到难受,我几乎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忘记了我的那些朋 友,忘记了远方那个城市,我只记得眼前的它,此时此刻的它。 我深信我们将彼此拥有,而我的生命也是属于它的。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月份很快就过去了,冬天也似乎快要过完了,而春天便 在瞬间来到了这里,阳光开始又变得温暖,田野中早已能看见忙碌的人们,他们总 是在满怀期待的生活着,而我又何常不是呢?我总是在期待中生活着,也在生活中 期待着。 二月份的一天晚上,我站在门外,看着沉静而亮丽的夜空,任寒冷的北风吹过 我的身体,但我已毫无知觉,我望着眼前的夜空,我发现我正渐渐沉静于自我的沉 思中,而在那偶尔的一瞬间,我便真的想起了她们,我总是单独的去想起她们,正 如我也只是单独的会想起我自己。 我终于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可爱的地方,那个曾给我带来多少快乐和喜悦 的地方,我终于又再次离开了那里,留下了妈妈的眼泪,也留下了,对它深深的思 念和牵挂。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