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顾望悠结婚的消息,对钟琴影响最大。 “姐们,我舍不得你啊。” “我呸。你是舍不得我陪你一起当剩女吧。” “你个歪瓜裂枣蠢孩子,有这么说你娘亲的么?!”钟琴跳脚,“哦哦哦,对 了,顾小姐你啥时候成大妈啊?” 顾望悠把眼睛一横:“抱歉。我不知道我啥时候成大妈,我只知道现在我正在 和我的大姨妈正在进行一月一次的历史性会晤。” 钟琴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抱着卫生纸哭得更凶了:“苍天啊大地啊,子啊父啊,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个合法炮友啊?” “去你的!”顾望悠一脚把钟琴踹翻,硬挤到钟琴那张小床上享受最后的自由 时光,“我和宋卿书明明是因爱而性,因爱而性,懂不?” “所以呢,所以呢?”钟琴抢过卫生纸,狠狠的撸了把鼻涕,“除了您这愈发 欣欣向荣的黑眼圈之外,我也没看出你们高尚在哪里,崇高在哪里啊?” “钟琴你可真讨厌!”顾望悠气得头顶冒烟,从床上蹿起来揽镜自照,又再次 把镜子兄丢到一边,“哼,我不跟你这种没有爱情滋养,间歇性狂躁的女人一般见 识!” “谢谢你啊。”钟琴眯着眼睛打哈欠,随手抓乱了顾望悠的头发,“你要是敢 再刺激我,我说不定真一盆浓硫酸把你泼了。不带这么贫富差距的!” 钟琴进入每晚雷打不动的鬼哭狼嚎环节,从B 大男生让人汗颜的身高一直鞭笞 到今天食堂师傅给她打的二两饭和给美女打的一两饭一样多的惨淡事实,内容涵盖 面广,打击度深,让顾望悠都忍不住暗暗捏了把小汗。 顾望悠笑得很幸福,幸福得都瘆起了钟琴一身的鸡皮疙瘩。 “姐们,拜托你别笑了成不成?”感冒感得七荤八素的钟琴很怨念,“我刚下 泻完,不想再上吐了。” “你别这么恶心人成么?” “你个过河拆桥的瓜娃子!”钟琴狂怒,“我变得这么会恶心人是拜谁所赐, 拜谁所赐!” 顾望悠笑得一脸娇羞:“哎呀,讨厌啦,我家男人不喜欢么。” 钟琴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指天赌咒:“幸福的女人遭雷劈!” 自打顾望悠认识钟琴起,这丫说话就没准过。两人当初在大学混日子的那会儿, 考神钟琴每次信誓旦旦的安慰她,肯定考这几道题,你平时没听课没笔记点名被点 到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要认真复习了钟考神圈的这几道题,你不 想过老师都求着给你一百。 结果呢?她哪次不是低空徐徐飞过,看着钟琴在奖学金领奖台上笑得花好月圆。 结果丫赌咒发誓居然一个比一个准,钟琴还双子座,根本就是一扫把座。顾望 悠腹诽完,深吸了一口气又默默的看了眼亲子鉴定的结果。 这份报告她很久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只是一直没勇气看,被她掩耳盗铃的压着 箱底,就像经历了一次难到惊心动魄的考试,一边蠢蠢欲动的想看结果,一边又怕 最后的分数会把自己打击得体无完肤,教人只想重修。 顾望悠在冰火两重天里煎熬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最后的审判中目瞪口呆。检 测结果既非“是”,亦非“不是”,而是很暧昧的三个字眼:“不确定”? 顾望悠瞪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都看不出花来,倒是巴顿将军那只小**又屁颠屁 颠的过来谄媚,拿着软软的肚皮不停的蹭着顾望悠的小腿,坚持不懈的对它的情敌 实施怀柔政策。 真是要多烦,有多烦。 顾望悠觉得自己就像被撕扯开的藕人,明明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偏偏各个关节 还在藕断丝连,死活都得不到一个痛快。 被她强行埋在心底的旧事再次翻滚上来,顾望悠觉得胸口闷闷的,整个胃像是 在被炙烤,烧得她忍不住佝偻起来,每一根手指脚趾却冰凉得不像话。 顾望悠的脑袋炸开般的疼,只有一个念头在兵荒马乱中越来越清晰:她想见宋 卿书,非常非常想见。 顾望悠飞快的换了衣服冲出门去,把巴顿将军的狗吼狗叫一一关在门后。公寓 里的电梯原是极快的,顾望悠想起她和宋卿书情不自禁的在电梯里接吻时,往往只 吻到微醺的时刻,电梯到达的声音就煞风景的响起。 这次她觉得怎么都不够快,看着上面橙色数字的变化,只觉得度秒如年。电梯 刚停稳顾望悠就蹦了出去,上了车几乎是一阵风驰电掣。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反复折腾,就算她是双面胶,也差不多该失去黏性。 她踩着油门不断的想,宋卿书,宋卿书。 顾望悠非常理解钟琴最近的心情。想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明知道没有人会 来安慰,所以才不得不装得粗枝大叶兼之没心没肺。虽然有个闺蜜,可惜两个人半 斤八两差不多的惨,除了抱头痛哭似乎没有更好的出路,哪有一个男人又高又大, 又结实又踏实。 他仅仅是握一握你的手,你便会觉得胸口像发育期一样涨涨的疼,一颗心被填 得满满当当的同时不再委屈和害怕。 只有人在意,委屈才算得上委屈,害怕才是真的害怕。否则,用两个字就可以 把一个女人彻底的砸进地狱。 矫情,矫情。 多可笑,没人理解的委屈和害怕,便是矫情。 顾望悠摸到宋卿书的办公室,可谓是驾轻就熟。 咖啡色的橡木门扮演着,顾望悠想要推开,却听见屋里传来的絮絮的说话声。 很多悲剧都是从听墙角开始的。 顾望悠觉得她最多是狗血小说里的狗血女主,撑死是一个披着流氓皮的狗血女 主,所以她也免不了踏入这样悲剧的命运。 “小宋。我不希望你对顾望悠的感情,仅仅是因为想还了我和峥嵘的人情债。” 一把女声悠悠诉说,温婉动听,略带熟悉,“令堂当时的情况,我们于公于私,都 应该出手相助。而且,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实在派不上什么大用处。” 女声哀戚起来:“没想到,令堂最后还是选了一条……”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只有自鸣钟发出机械配合时迟钝的咔嚓声。 顾望悠想起这台自鸣钟的样子,金碧辉煌的琉璃小屋,镌着阿拉伯细笔画的深 绿色藤蔓,很漂亮精致的一尊古董,轻轻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顾望悠惊讶的发现,中国人向来喜欢歌颂容易消散的东西,彩云,琉璃,翡翠, 玉石和爱情。顾望悠听到宋卿书温润清凉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空旷又飘忽:“陈 阿姨,你说得每一个字都没有错。请您允许我好好照顾您和顾老先生的女儿。” 顾望悠看着自己脖子上吊着的钻戒,那星凛冽的锐芒像是要把血管划开一般。 顾望悠不禁苦笑,钻石这种舶来品,坚硬无比,无坚不摧,用它代表中国人的爱情, 到底是有多讽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