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场莫名其妙的乌龙婚礼就这么结束,新郎与新娘在礼成后,没有再说过一句 话,直到送客结束,回到亲人休息室,两个人才得以独处,将彼此满肚子的疑惑及 愠怒说清楚。 在婚礼上初见韩沁的激动,凌煜炜到现在已渐渐平静,却转化为常常的猜想。 她和他一次次的相遇,如今回想起来未免太巧合,而她偏又是以他最爱的形象及个 性出现,如果这一切真是她的设计,那么这女人的心机未免太过可怕。 可是他不懂她的动机。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韩沁是个女强人,有能力又有野 心,反观他对家业并不热中,除了在艺文界小有成就,其他方面应该构不成会让一 个女强人看上的条件。 “听说,你原本是要嫁入向家的?”尴尬的寂静中,他开口,加快起父亲曾提 过的事。 “是。”她平静回答,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即将而来的质问。 “那为什么你会和韩语交换,由你嫁入我们家?” 韩沁迟疑了一下。如果老实说理由,他或许会恼羞成怒,然而在知道大卫就是 凌煜炜后,她不想再欺瞒他任何事,因为确实是她主导师了这整件事,他原本的妻 子莫名其妙被换了人,她隐瞒她的身分未告知先天上她已欠了他。 “因为,,听说向家的长子向擎,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男人,小语……我妹妹韩 语个性单纯天真,所以我想向擎会好好照顾她……” 她斟酌着用字,但凌煜炜也不是笨蛋,立刻听出她隐而不宣的言下这意,一阵 冷笑也浮上他的脸。 “而凌家的儿子就是个不成材的废物,在商场上没没无闻,你怕我会照三餐毒 打你的宝贝妹妹吗?”他自嘲着,想不到他在她心里评价这么低。 “那只是传闻。”韩沁急忙解释,“认识你之后,我知道你只是对商业没有兴 趣,不代表你没能力……” “而你有能力。”凌煜炜把她想得越来越不堪,“我记得爸曾说过,你在韩氏 企业没有发挥的空间,而恰好我对家业又不热中,所以嫁到凌家刚好遂了你的意, 能另辟天地?我希望你不会把凌威企业和我爸都当成傻子了!” 他几乎对这一场闹剧捻到了极点。想不到自己真正爱过的女人,竟是城府如此 之深,利用爱情做为成就事业的棋子,更把他对她的好感当成踏板。 韩沁被带得几乎无招架之力,她难以为自己辩解,因为当初为了逃离韩氏企业 的羁绊,让自己不再过得那么辛苦,她什么都愿意去试,去做,所以她睦的这么想 过,即使这种念头只出现过一瞬。 凌煜炜常常凝视她的神情变化,明白自己似乎一语中的,一股寒意从脚直窜到 头。 “所以你在我们道别那一天,特别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也是想确认自己是 不是真的拐到了我这个傻子?” “不是的!”韩沁也动气了。她的一片真心到他口中全成了算计,难道他的爱 情才值钱,她的就不值一文吗? 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过,最令他在意的,还是…… “最后我只问你,结婚之前,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 一针见血的问题,令韩沁哑口无言,末了她只能闭上眼,像是判了自己死刑地 道:“是。” “而你在知道我身分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是今天婚礼的女主角?”他冷 冷的问。 她说不出原因,因为事实的真相是那么苦涩又伤人,她只能选择沉默。难道她 能老实说,她怕他会悔婚,破坏她的计划?或者说,她宁可牺牲对他的爱情,也想 让小语幸福? “凌煜炜,你这么说并不公平!当初遇见你时,我并不知道——” “不用再说了!”他蓦地打断她的话。在他心中,她已经没有信用了。 韩沁还想解释,此时亲人休息室却被很不礼貌地猛然打开,韩闵文怒火高涨地 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先打了女儿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她,被这一巴掌打得重重撞上墙壁,疼得什么瓜都做不出来。 “你这个不肖女,简直气死我了!”言才或许在凌富贵那儿受了气,也顾不得 女婿在场,只想教训这个令他差点丢了面子的女儿。“你很行嘛!自做主张跟韩语 交换,你现在要我怎么跟向家交代?” 都已经听话出嫁了,韩沁认为自己不再亏欠韩家,反正父亲恨她是恨定了,她 只能抚着痛到发热的脸,红着眼眶倔强地瞪他。 “你要我们嫁,我已经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哼!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告诉你,惹得凌董事和向董不高兴的话,韩氏企 业一毛资金都拿不到,你也别想在凌家有好日子过!”韩闵文撂下狠话。 “资金?”凌煜炜突然出声,他往韩沁的方向站过去一步,冷着脸问:“你嫁 入我们家,其中一样条件是凌威企业必须提供韩氏企业资金吗?” 她知道只要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与他的爱情大概就到此为止,然而都到了这个 地步,她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到最后他都会知道的。“是,由于韩氏企业上次 的合约亏损不少,急需周转……”她只能悲哀的承认。 “你说这么多做会么还是你办事不力,连钱都筹不出来!”越说越气的韩闵文 又伸手,想再补上一巴掌,这次却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不管她以什么理由嫁入凌家,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希望你不要再碰她!”凌 煜炜沉下脸不悦地开口。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明明恨她,却在看她被打时,心又有如刀割般的 疼痛,连他都瞧不起这样心软的自己。 韩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都已经做好会被父亲痛打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凌煜 炜却替她挡了下来,还声明了他的所有权。 心里一股难言的酸意交杂着期盼,他们俩的爱情,是否还有一点点希望? 韩闵文感受到室内莫名的诡异气氛,又被新任女婿当面顶撞,一张老脸霎时挂 不住,只能忿忿不平地离去。 休息室内又静了下来,凌煜炜看着她白皙脸庞上突兀的红色掌印,伸出手想抚 摸,却在碰到她的前一刻硬是停下,紧紧握成拳头收回。 韩沁忍不住打破沉默,“刚才谢谢你。” 凌煜炜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对她的情感已经太复杂、太深刻又太痛苦,既 然打一开始,他就准备以置若罔闻的态度对待这椿婚姻,没道理在知道新娘换成她 后,就做不到。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使用暴力,没什么别的意思。”觉得自己无法再与她共处 一室,他拿起西装外套,无情转身往外走去。“至于你,已经成功嫁入凌家,能不 能得到你想要的,看你自己的手段了,恕我不奉陪!” 这无异表示他只想维持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韩沁急急提起厚重的裙摆,试图 追上他。“凌煜炜,你听我说……” 然而一切太迟了,她追出门外后,凌煜炜已经走远,她只盾到凌富贵远远的站 在走廊上,用冷漠的眼光,冰冷地审视着她。 新婚之夜,韩沁望着若大的新房,暗叹着自己或许只是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 牢笼里。 凌家比她家豪华许多,她却没心情多打量,迳自站在柜子边收拾自己带来的衣 物。突然,她的视线扫到了一张纸,打开一看,是大卫替她画的肖像。 肖像上她的笑容灿烂,对比现在的哀愁,竟是如此讽刺。想着这椿不知未来今 朝始贺将军贵体制婚姻,她不禁怀念起婚前与凌煜炜相处的那段快乐时光。 什么时候,她才能再这样笑着呢?又或者,她会不会一辈子再也失去了这样的 笑容?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会被凌家冷落,但那前提是她对凌家的人没有任何感情。 如今她知道了大卫就是凌煜炜,即使被他无情的误会伤害,心里总免不了有期待。 她一辈子都被父亲、兄长操纵在手上,难道她不能为自己争取些什么?现在她 嫁的是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纵使过程可能困难重重,她是否该拿出在商场上的魄 力,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 下定了决心,内心反而笃定起来,她仔细的环顾这未来自己生活的房间,一张 巨大尺寸的新床,崭新的原木家具,一组双人沙发,凌家还细心地替她准备了一个 功能齐全的梳妆台,看来她在这里的地位还不算差到没人理会。 脑海正思索着要怎么布置,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凌煜炜走进房内,韩沁急忙 将手上的肖像画放进抽屉。 “你……要就寝了吗?”既然对他抱着希望,韩沁试图表示友好,不过脸上难 掩初为人妻的不安。 “我?”他瞧着一向冷静的她竟也露出了惶然,不禁觉得好笑。“你看来似乎 很紧张?” “我……因为我不习惯和人同床……”瞧他态度也好了许多,她松了口气,不 太好意思地说明。 谁料凌煜炜的笑容转为讥讽,一点也不留情面。“放心,我不会和你同床。” “你是什么闾里固宜勤抚恤”她的笑容也冻结了。 “我也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尤其是在那个人还心怀鬼胎的时候。”说到底,他 心里仍十分介意所有发生的事,对她的误会也没有释怀。“所以你不用担心,晚上 不会有人跟你抢被子,或是把你挤到床下去。” 韩沁完完全全笑不出来,她轻叹口气,“我知道你很有幽默感,但很遗憾竟是 用在这种地方。” 不理会她半带埋怨的话语,他由柜里拿出一个手提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装 进去。“至少我的幽默感还没被你的心机扑灭,也该谢天谢地了。” “你要去哪里?”她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间房我是待不下去了。”他收拾好东西,不带感情的眼才瞥向她。“你叫 爸威胁我要住在家里,否则就断了凌威文教基金会的动作,好,我住,但我至少可 以选择不和你一间房吧?” “什么基金会?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猜测或许又有新的误会在她不知道的时 候产生了,然而她却只能选择背着这个黑锅,因为他现在不会相信她所说的任何一 个字。 “你不知道?”他挑眉问,而后无所谓地一勾唇。“反正我无法求证到底你知 不知道,总之我不喜欢人家威胁我。” 语毕,他提着行李,在韩沁既傻眼又不解的状态下走出房门,关上门的那一刹 那,她不由得心头火起。她自认对不起他的事都解释过了,凭什么要这样委屈? “去你的凌煜炜!”她拿起枕头,往房门扔去。恰好方才离去的凌煜炜又折了 回来,一开门便听到她那强而有力的怒喝。 他接往迎面而来的枕头,只见她高举的双手尴尬落下。 “怎样?不跟你睡,你就要谋杀亲夫了吗?”他掂了掂枕头,将它丢回床上。 “看来至少你的‘高贵气质’这一点,没有在我面前演戏。”眼角不由得望向床头 柜上的彩绘玻璃灯,幸好她扔的不是那东西。 “我没有在你面前演戏!” 她想说清楚,他却迳自拿了钥匙便转身就走。韩沁追出房门外,只见到凌富贵 及凌母在客厅里,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走进书房,砰的一声把门用力关上,把她这个 刚入门的媳妇扔下。 “爸……妈。”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毕竟在新婚之夜被丈夫丢下,确实 难堪到了极点。 凌母对她只是冷漠,而凌富贵则是先皱眉望着书房门,才面无表情地转向她, 证据平淡却略带警告,“虽然你不是我们期待的那个媳妇,但毕竟是过了门,我们 已经替你将他留在家里,能不能得到他的心,要靠你自己。” 韩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公真的向凌煜炜说过什么,才让他误会了她向公公 告状,让他来威胁他。 不过比起他们夫妻间的重重误会,这个小误会已不重要了。看来两人说完话后 便不再理她,迳自看着电视,再加上方才他们的态度及言语,在在提醒着她,在这 个家里,她是孤立无援的。 凌家,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大卫叔叔,我的苹果画好了,好看吗?” 芹芹将画好的画递到凌煜炜面前,却发现他双眼无神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 么。 “讨厌!叔叔都不理我!”她不依了,小小的手儿抓住他的臂膀用力摇晃。 “我也画好了!我也画好了!” 一群小朋友突然全转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凌煜炜看他们的画,把芹芹挤 到旁边去,害小女孩委屈得都快哭了。 这犹如大军压境的情况惊动了凌煜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课堂里,平时, 他会到偏远地区的小学,教导那群对美术有天分或有兴趣的小朋友们画画,也因此 他和许多差了他十几岁的小朋友们交上了朋友,连平时在课堂上教课的老师,也成 了他的莫逆之交。 “抱歉,叔叔在发呆,没发现大家画好了。”他微笑着一一接过大家的画纸, “叔叔一张一张看喔!有没有在背面写上名字啊?否则到时候小明的画被我当成是 芹芹的,那我不管喔!” “有!”小朋友们齐声回应,尤其是被挤到边边的芹芹喊得最大声,生怕自己 的画作真的被王小明干掉了。 交完图,小朋友一哄而散玩耍去了,只有芹芹硬是挤呀挤呀,又回到凌煜炜身 旁。 “叔叔我画的是苹果!”由于是第一个交图的,她的图在最上头,小手不停比 划着,“苹果上还有一只毛毛虫,毛毛虫的毛是彩色的,上面有彩虹会发光,彩虹 上面有飞来飞去的小鸟,是毛毛虫身上的斑点,还有毛毛虫的脚,你像不像一整排 的房子,红色的苹果皮是一片大海……” 凌煜炜看着她的画,十分欣赏她大胆的用色构图和新颖的创意。就连他这个大 人,都不见得画得出这么具想像力的作品,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芹芹画得真好!”他由衷地赞美,小女孩却像没受到什么鼓励,反而歪着头 纳闷地直望着他。 “叔叔,你今天怪怪的。”她心直口快地说出自已的观察心得。“果然跟阿义 老师说的一样。” “阿义老师说什么?”他不经意随口问,一边欣赏着她的画。 “阿义老师说,叔叔刚娶新娘子,正在思念春天。”说完,她又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娶新娘会思念春天啊?” 凌煜炜听清了芹芹的话,差点没错手把她的画给撕了。“你不要听阿义老师乱 讲!他这种教育简直就是摧残国家幼苗。” “为什么叔叔思念春天是摧残国家幼苗呢?”小女孩颇有追根究底的好奇心。 “因为……”真想一头撞死,他承认自己方才脑海里萦绕的,全都是韩沁那女 人,但他只是烦心她的存在老是干扰他的思绪,绝不是阿义所说的什么思春! 没错,他早就斩断了对她的爱情,哪还会对她有假想呢? “芹芹,”招架不住的他,只好岔开话题,“帮叔叔找阿义老师来好吗?” “好!”能帮最喜欢的叔叔服务,小女孩自然是义不容辞。 她迅速地跑到教室后头,拉来一个胖敦敦、笑面可掬的中年男子。 “阿义老师,叔叔找你!”芹芹拉着他坐在凌煜炜身旁,“老师,为什么你会 产叔叔在思念春天啊?明是就夏天了啊!还有,叔叔说你摧残……什么幼苗的,那 是什么意思?” 这下两个大人都愣住了,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皆是摇头又是苦笑。阿义连 忙拿了几颗糖塞住芹芹的嘴,把她赶到一边去。 “你再这么‘毁人不倦’下去,我真担心我们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凌煜炜不 禁揶揄起好友。 “谁知道会被她听到?你瞧他们这几只兔崽子在我的教育下,不一个个皮得跟 猴儿一样吗?”阿义大笑之后好奇地问:“喂养!你跟你新婚妻子相处得如何?” 由于他只是单纯的老师,个性豪爽重义气,又几乎是隐居在山里成天和小朋友 为伍,因此凌煜炜很放心地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包含和韩沁的那段过往。 “她似乎被我爸延揽到公司上班,所以我们两个不常见面,也几乎没说过一句 话。”凌煜炜装作不在乎地耸肩。 “我看……”阿义眯起眼,“是你这臭脾气的家伙故意不跟人家说话吧?” “我不否认。”因为对她的感觉又爱又恨,他只能视而不见。 “我说你这个人也真奇怪,如果还喜欢她,就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嘛!夫妻是要 过一辈子的,你难道要这样跟她一直僵持下去?”对他的顽固,阿义只能摇头。 “可是我无法原谅她的欺骗与心机。”尤其她现在正式进入凌威企业工作,更 是应了她曾承认过的心计,自然他不能接受。 阿义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你觉得她美吗?” “无庸置疑的漂亮。”只是谁知道漂亮外表的底下,竟是刺人的荆棘。 “那,她个性好吗?” “如果她之前不是在演戏……”看着阿义一副要他说实施的表情,凌煜炜抿抿 嘴,只好照实说:“那么她的个性果断坚强,有主见却不刚愎,应该算是不错。” “嗯……和你谈得来吗?” “去掉我们婚后不再说一句话,之前我们无话不谈。” 问完了重点,阿义挑起了眉,很不以为然。“所以你对她的评价很高,这样的 人错过了不是很可惜?你们现在不过是彼此间存在误会,误会谈开了不就好了?” 凌煜炜没好气地撇嘴。“可是现在我根本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触。” 他不敢承认自己怕再次爱上她,也不想遂了她的意,让她踩着他的头在凌家及 凌威企业作威作福,万一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欺骗,他不晓得自己还能承受多少。 “你再继续逃避吧!”只消一眼,阿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爱得越深就越害 怕,好友早就无法自拨,只是当局者迷看不清楚了。“大卫,容我劝你一句,该面 对的事迟早要面对,不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伤害已经造成,到时你想后悔都来不 及。” 这是在凌威企业工作的第三十天。 韩沁拿着一堆文件走过办公室,员工看见她,顶多只是点头示意,有的谄媚些 的会尊称她一声副总,大多数是在她走过后,开始低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才进门没几天,凌富贵听了她以前的经历,便给了她凌 威企业副总经理的位置,由于是空降部队,又是敌对公司韩氏企业的大小姐,因此, 十个有八个员工都认为她居心不良,肯定是来窃取机密抑或是来当内奸的。 在副总室坐定,她要自己别去在乎那些人,然而进公司前,凌富贵对她一番语 重心长又像是警告的话,仍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已——“老实说,韩氏企业有我要的 资源,我原以为嫁进来的会是韩语,她单纯易控制,可协助我达到目的,但当我知 道新娘换人而未加以阻拦,是因为我知道你有才能。韩氏企业少了你,衰退之日可 待,若我能重用你,那凌威企业则多出一个领导人才,可以取代对商业没兴趣的煜 炜。韩沁,你愿意进公司帮我吗?” 当时的她很明白,这并不是要将公司交给她继承,而是要她帮忙看守家业,直 到第三代接班。然而基于对凌煜炜的爱情和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更基于在韩氏企业 被压制的不甘,毅然决然答应了凌富贵。 虽然无奈,她却不服输,坚持用自己的能力与智慧来克服这一切,证明她也能 一撑得起凌威企业,所以过程只能说艰辛无比。 即使凌富贵的话仍像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她心上,但同样的这也是一种助力, 让她能有效率地处理公事,面对阻力。 静定地看起从档案室与财务部调出来有关于凌威文教基金会的资料,韩沁越看 心里越惊讶。 “原来……凌煜炜都在做这些事,举办拍卖会、展览和义卖等等,所得大部分 提供慈善用途……真想不到他的作品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她浏览着拍卖会的各 样拍卖定价,再比照支出项目,赫然发现奇怪之处。“为什么支出款项科目和金额 会不符?那中间的差额去哪里了?” 她迅速按了按计算机,果然短少了许多,这代表着最后到凌煜炜手上的钱,只 有拍卖价格的一半左右。 左思右想,她略带犹豫地拿起电话,拨给那个结婚三十几天却说话不超过十句 的丈夫。 电话接通,听到他答应的声音,她突然讲不出话。平时见面,两人也只有冷言 冷语,反而是在不知情的电话中,他音调才会如此柔和,让她悄然以为两人仍是感 情甚笃,几乎不想打破这个迷咒。 “我是韩沁。”她报上自己名号,仍是得面对现实。 果然,电话那端的声音马上变得冰冷,且带着一丝不耐烦。 “做什么?没事不要打电话给我。” “我没有那么闲。”那家伙果真厉害,一句话就勾起她的不悦,但她这通电话 不是来跟他吵架的,所以她的声调仍一如往常的冷静。“我只是有事想问你。” “我们有什么事好说的?”他依旧保持着漠然的回话。 若不是顾及他的权益,她还懒得打这通电话呢!耍什么酷!韩沁在心里暗骂, 不过该理清的疑问仍需理清,她只好自动忽略他的不友善。 “我想问你,凌威文教基金会所支出的金额,是直接汇入各大指定账户吗?” 凌煜炜沉默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防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放心,我对你的钱没兴趣。”如果不是透过电话,她相信自己可能听不到 两句就会想先赏他两拳。“我只想知道,基金会的支出及收入有任何监察机制吗? 还有,你知不知道基金会一年的总预算及决算是多少?” 这一连串直接又犀利的问题让凌煜炜的警戒提到最高,他有些粗鲁地道:“你 管这么多想做什么?现在你是想控制我的经济来源,还是想用金钱压迫我要听你的 话?我告诉你,爸让你进公司,不是要让你乱搞的……” 韩沁听得火冒三丈。这些子虚乌有的指挥,他居然毫不求证就全推到她身上! 难道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不想接下公司,凌富贵才会反脑筋动到她头上来;而她 会愿意随这一切磨难,是因为她想让他自由去做想做的事,因为她不想让他在艺术 创作之余要受这杂事干扰,因为她……爱他呀! “凌煜炜先生,请闭上你的嘴,我拒绝接受莫须有的诬赖。”她也是有她的脾 气,可不是只会委屈兮兮的小媳妇。“我问这些问题,是为了人的权益,要不要回 答我随便你。” 凌煜炜又无语了,好一阵子,他才像经历过万般挣扎的道:“既然如此,我拒 绝回答你的问题。” 这个拒绝无疑是对韩沁内心重重的一击。他仍是不信任她!一个月婚姻生活的 冷淡,以及他日渐升高的敌意,都让她觉得好疲倦,都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谁辛 苦为谁忙了。 “煜炜……难道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她有些疲惫地问。 她的倦意透过声音传到凌煜炜耳中,他受到的冲击并不比她小,然而要再次敞 开心胸,他还需要一段时间,何况她今天问的问题,又是那么敏感。 想了想,他决定不泄露一丝情感,甚至变本加厉地想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与渴 望。“韩沁,现在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怀疑你的动机,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互不 干涉好了。” 原来他真的防备她至此…… 韩沁几乎要被他逼出泪来,只是一股不平的怨气与不服输的坚持,让她仍能平 静地接下他的战帖。“很好,既然你拒绝沟通,我不勉强你,不过日后若是发生了 什么问题,你最好别又把责任推给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