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商品十三:古埙冥界 一把细若游丝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针一样,钻进她的身体里,她的血 液里。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桩未了的心愿,那一句以血许下的誓言。那是很久远 的事情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能够淡忘。它似乎一直葬在她的潜意识 里,陪她生生世世,辗转不息。 " 采薇,我寻觅千年,直到现在才找到你。但人鬼殊途,此生无望结为夫妇。 只愿共赴幽冥忘川,来生再续前缘。" 他低唤着她的名,将她扯人胸怀,激烈地 拥抱如同想将她揉入体内。 " 帆,你……好傻,竟固守在玉埙中等我千年!" 她像小孩似地放声痛哭, 突地扑进他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腰际,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狠狠地汲取着他的 气息味道。 是他坚定的执念,终于传达进她的心,穿透了千年的岁月,唤醒了她沉睡的 记忆。原来,他的魂魄一直执着与此,心心念念,专注的等着她的出现。 " 这是我的誓言,我会找到你,在茫茫人海中。" 许过的诺言一定要实践。 所以等了千年,只为了能再见到她。端详着她秀莹的面容,他的双眸承载情感, 深邃如渊,荡着不了情。接着手臂一紧,将她紧紧抱在胸前,不再放开。 百川聚集于九泉之下,在地底深处的黄泉口涌出。那条河,幽冥府邸称之为 忘川,千魂万魄总从那儿来到地府。忘川之畔,奈何桥边,他握住铜樽,仰起头 将忘川水饮尽,接着哺入她的口中,忘川的水细细潺潺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他捧起她的面容,望进她美丽生辉的眼里:" 采薇,我和你在一块儿了!" 交替的臂弯不会再放松来,臂弯之内的每一秒钟,抓住了便不再放开。 采薇含笑点头,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跨上奈何桥。一步又一步,奈何桥只有 三尺之宽,他们都等待了千年之久,才一起走过这盈盈的短桥。 忘掉了分离的痛楚,忘掉了不能爱的痛楚,忘掉了长久等待的痛楚。从这一 刻开始,怀抱之内,就只有幸福。 两人的身影逐渐在桥的彼端模糊,千年前执手的诺言,正静静等待着温柔的 实践。他将拥着她,重温千年前的真挚温柔,实践曾给予她的许诺。 隔日,迎亲的人们在内房中找到已经气绝的采薇,众人惶惶请来仵作,那白 须仵作细细查看半天,发现尸体完好,竟查不出死因。身着红色嫁衣的采薇静静 地躺在绣床上,苍白的脸上凝固着灿烂娇媚的笑容,她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一枚 玉埙,只是玉埙表面那缕暗红色的细纹已经完全消失,又恢复成为一枚色泽柔和 而浑然无暇的美玉。 附录: 埙的考证: 埙是我国古代的吹奏乐器,用陶土烧制而成。因此又叫" 陶埙" 。这种乐器 除了陶土制成的以外,也有用石、骨制成的。它的外形是椭圆形的,有的是圆形、 橄榄形不等。它的大小与鹅蛋相似,音有一至五个不等。最早的埙是一孔吹两个 音,后来逐渐发展为六孔,是中音吹奏乐器。它的音色古朴、醇厚、浑圆,即能 独奏又能同其它古乐器合奏,如钟、琴、瑟等。同时也是历代宫廷的雅乐,深受 广大民众的喜爱。从浙江河姆渡遗址、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山西万泉荆村遗 址、甘肃玉门火烧沟遗址、河南郑州铭功路、三里岗商代遗址等。我国新石器时 代几种不相同的文化类型的重要古迹中,都发现出埙的实物,这些出土埙距今已 有七千多年了。 埙的音色悲凉、萧瑟,擅于表现凄凉、哀伤的情绪。近年来,我国音乐工作 者们经过长期的研究探索,同时对埙也做了大胆的改革,使只一个音孔,可以模 仿单调声音的埙,发展到了十二音孔演奏出的清音。 商品十四:法器非烟 飘灯 红云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几个喇嘛。白月正在和为首的一位说话,看来是 比较为难的事,因为白月虽然微笑却眉头深蹙。 红云一把拉过白月" 姐。这些喇嘛来找我们干什么?" 红云用一副很小心的 样子看着他们。" 想请我们鉴定一件得道高僧的法器。" 红云拉紧白月" 姐不要 啦!这些法器都怪怪的,麻烦死了。让他们找其他人去吧。" 白月轻轻摇摇头" 她们是清楚我们的身份才来的,恐怕只好接下了。" 红云再次瞪了一眼靠她最近 的那个无辜小喇嘛," 那也只好这样了。" 白月接过大喇嘛慎重请出的法器,眼神一下子幽暗了。 瞬间,这家看似普通的店就显得神秘莫测了…… 商品十四:法器青衫 陌上发花,可以缓缓醉矣! 白日,熏风,洛阳城外,芳草连天。 钲钲的蹄声踏破了暖融融的宁静,远处,一匹青驴缓缓行来,懒洋洋地踏着 地面,好像也醉心于阳春三月的太阳。一望可知,那骑驴的人也没有什么了不得 的心事,一门心思享受大好春光。 骑驴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年纪,下摆略沾了些泥土,面色颇有些风尘,口中喃 喃道:" 好一片中原秀色,看来,我在江南是流连得久了那么一点……" 他话音未落,身后马蹄得得,越来越是紧迫,只一转眼,便从他身边飞驰而 过,扬起一路烟尘,扑了那年轻人一脸。那年轻人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一惊道: " 好马!好身手!" " 汉人蛮子,倒也有识货的!" 那匹烈马明明奔出老远,溜溜一转又停在年 轻人面前,马上赫然是个藩僧,剑眉朗目,竟然少见的英武,他左右看了那年轻 人一眼,忽然大笑道:" 好!好!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谢渊然,久仰啦!" 那名叫谢渊然的年轻人着实吃了一惊,皱眉道:" 这位……呃,大师,在下 不过一介书生,你,你如何得知在下的名字?" 那藩僧跳下马,自怀中摸出半卷残稿,大笑:" 彭城谢渊然,采诗万里,我 虽是化外之民,也听说过的。谢公子,前日贫僧拾得你的手卷,真是好生喜欢! " " 没想到大师竟然通晓汉学" ,谢渊然一礼:" 佩服!佩服!只是……这卷 诗稿是在下的心血,不知大师?" 那藩番僧继续笑嘻嘻道:" 莫要一口一个大师,我叫做迦巴川苌,追了你四 百里地了,就是要还你这卷诗稿。" 谢渊然不禁大喜,他自幼无心仕宦,索性效仿古人游历天下,立誓要采得真 诗,没想到前些日子不慎丢了一卷诗稿,正是他大半年来的心血,如何不痛?没 想到遇到这等好义之人,谢渊然接得手卷在手,看那迦巴川苌竟然如同活佛一般。 而那迦巴川苌极是爱好汉文,偏偏遇上了当世的才子,二人一见如故,转眼便熟 识起来,牵着缰绳并肩而行,随口聊了起来。 " 谢公子,你来到洛阳,不知有何打算?" 迦巴川苌随口问道。 " 在下仰慕北邙山风物已久,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看看的。" 谢渊然 也信口回答,满面春风。 只是迦巴川苌脸色却变了,他一下顿住脚步,盯着谢渊然,一字字道:" 你 说什么?你哪里不好去,非要去北邙山?" " 怎么,难道那里去不得?" 谢渊然不解。 " 不错,去不得。" 迦巴川苌极是郑重:" 最近……北邙山可是不大干净。 " " 哈哈哈,我还以为怎么去不得!" 谢渊然大笑起来:" 谢某这些年什么地 方也走过了,有圣贤书在侧,什么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我,大师放心就是。" " 谢公子,不可掉以轻心。" 迦巴川苌见谢渊然满脸不以为是,多少有些焦 虑,思忖再三,还是递上一柄双面手鼓道:" 你若非去不可,至少……带上这个 防身。" 谢渊然低头看时,见那鼓面极其诡异,双鼓之间嵌着一圈松绿宝石,一望可 知极是珍贵,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美意……只是,谢某一向行踪不定,也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宝物还了大师,还是不麻烦得好。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 事情,谢渊然从不放在心上。" 说完,他竟然一揖,转身离去。 迦巴川苌脸色极是难看,手里小鼓系着的软锤无风自动,轻轻敲在鼓面上, 缓慢而深沉,如同地下的心跳。 " 有些事情,不是不语就可以绕开的呵。" 迦巴川苌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北 邙山,似乎看透了远山深处的什么东西…… 商品十四:法器绯衣 北邙山素来墓穴极多,仅此一处的帝陵便跨越千年。谢渊然自幼便喜欢观摩 陵墓碑铭,常常窥见些人间难得的好处。他一路上得山来,摹下不少,觉得大有 收获,眼见天色已晚,再不下山,只怕今夜便要宿在此处--谢渊然刚刚一转念, 只听风声飒飒,吹得合山树木悲鸣,不由得让人起了沧桑乱离之悲,他忍不住一 叹:" 前朝诗云: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旧墓人家归葬多,堆着黄 金无买处。果然不错,任生前何等风光,至此也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他这一句感叹刚刚出口,只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有一个红影闪过,转头看时, 不过满山断碑残垣,哪里还有人影?天色渐晚,谢渊然虽然胆大,也决不愿意在 这里多停留。方一迈步,又见红影一闪,方才的断碑之下,竟然多出一张纸来。 那张纸洁白如素绢,看来竟是写就不久,上面一笔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勾着 四句:绿惨双蛾不自持,只缘幽恨在新诗。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泥谁。 谢渊然心中一阵荡漾,只觉得满纸檀香,笔力更是绵绵,四句诗下,是极突 兀的一个名字:步非烟。 " 步非烟……好名字!" 谢渊然一赞,只想着不知哪家才女,携诗上山,哭 祭而回,那样的情景,想一想也是痴醉,口中也忍不住赞道:" 步姑娘,步姑娘, 好一个郎心应似琴心怨,你、你何必自苦如此?" 哪知一句话说出来,眼前竟然第三次有红衣飘过,谢渊然背后开始发冷,隐 隐断定此刻所见绝非幻像,迦巴川苌说的话也登时炸雷般在耳边响了起来--难道, 那个叫做非烟的女子,竟然是……谢渊然额头已然有汗珠落下,此时若再说" 不 怕" ,就真的是骗人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站直了大声道:" 步姑娘,你究竟是人是鬼?你若听见我 适才之言,烦请出来相见。" 并没有答话,只是刚才那张题诗的纸张转眼间便不见了,然后再没有半分声 音。 谢渊然等了好久,叹道:" 步姑娘,既然你不肯出来见我,谢某也无话可说 --只不过,投桃报李,谢某也有些旧作,奉于姑娘,你我相识此间,倒是缘分。 " 说罢,掏出白日好不容易到手的半卷诗稿,恭恭敬敬放在碑前,再不回头,转 身离开…… 身后,似乎有一阵清风卷开书页,谢渊然咬牙一步步前行,又是害怕,又是 隐隐地期待,忽然,他听见了一声低低的" 咦?" " 姑娘!" 谢渊然连忙回过头,哪有半个人影,地上的诗稿却已经不见。 世间事皆如此,人家当真不见,你又有什么办法?谢渊然刚要再次回头,忽 然听见一声女音,清冷地如同翡翠互击:" 这位公子,你当真要见我?" " 是。" " 你不后悔?" " 也不过红颜白骨,又有何惧?" 谢渊然断然道。 " 好……" 那红影渐渐清晰,粉红之中,渐渐闪出个绯衣的女子,只是谢渊 然一眼之下,几乎要被摄了魂去,暗叫一声,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那女子体态纤纤,貌如冰雪,身上长裙正是前朝款式,宽幅大倨,又更衬得 她端庄俏丽,飘飘若仙。 " 步姑娘……" 谢渊然喉头一阵干,竟说不出话来。 " 这位公子,果然大手笔。" 步非烟衽裣一礼,轻声道:" 非烟有幸,得遇 高人。" " 在下彭城谢渊然。" 谢渊然急急忙忙道:" 非烟姑娘绝不可如此多礼。" 步非烟似乎有话要说,沉吟再四,还是没有开口。 谢渊然何等聪明?忙道:" 姑娘有话请讲,若有效劳之处,谢渊然断不推托。 " 非烟一笑:" 谢公子,我不见新诗已经百余年,想请公子寒舍一叙,不知… …" 谢渊然的眉毛莫名地跳了两下,但还是一咬牙,大声道:" 好,步姑娘请! " 非烟一双手在墓碑上轻轻扶了一扶,北邙山的夜晚就完全到来了…… " 谢公子,请!" 谢渊然还过神来,见自己已在一间斗室之中,四壁雅净非 凡,只挂了一幅冬牡丹图,那牡丹在冰雪中开得如火如荼,极是好看。 " 这便是我夫君赵郎,赵郎,这便是我今日遇到的大才子。" 非烟盈盈一指, 谢渊然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男子,沉坐在屋内一隅,看不清面目。 谢渊然一阵紧张,他未曾想非烟家里居然还有" 一人" ,以前听过的神鬼小 说忽然冒了出来,说是恶鬼扮作美女,引了人回府去吃……这念头刚刚冒起,谢 渊然就痛骂自己--如何可以这般不信任非烟?他自己也没有想过,相识不过一时 半刻,为何对眼前的女子,便满心满意的信赖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