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逞了心愿,还不知外面天翻地覆,久别重逢,怎耐旧情难灭 我冒了凶险,转了几条街,逛了几个商场,确信后面无人跟踪,才滑到大志出 租房的楼下,毕竟做贼心虚,上楼的时候,两腿发软,开门的时候,手发颤,钥匙 捣了几次锁孔才捣进去。 进了门,大志很悠闲地在厨房刷着牙,显然是刚刚起床。 他瞥了瞥我,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听得开门的声音,就知道是你来了! 怎么这么早?” 他的情绪好得很,仿佛刚刚捡了只大元宝。我往客厅的沙发里一坐,点了支烟, 说:“你一晚上睡得风平浪静,快快活活,我们一帮子到现在还没合眼!” 我吐着烟雾,发散着胸中的郁闷。他对着镜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摸了摸刮 得很干净的下巴。 “怎么啦,谁得罪你啦!或者有什么不称心的事?” “胡子刮得不错,是昨天刮的吧!” “你怎么知道?” “一晚上没睡还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趁了心愿,你知道外面多少 人为你受累,张玉霞今天早上才回茶楼,受了一个晚上的煎熬,你在这消消亭亭地 睡大觉!” 大志扔下了手中的毛巾,脸变了色,匆忙坐到我的身边说:“怎么啦,出什么 纰漏了吗?” “当然出了纰漏,你在小店里打了电话,警察就知道了,你还算聪明,警察没 有识破,要不然你现在已经进了看守所。” “张玉霞没有什么事吧?……要命!害了她。” “张玉霞不是以前的张玉霞,在公安局承认了电话的事,没有承认与你相见的 事,问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才放回来。” “这就好,这就好,我就怕她受到惊吓,她肚子里怀了我的孩子,都怪我!” 我说:“你也是,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出去见张玉霞?” “老是心里惦记着她,想着看看她问问情况,心里才踏实,一个冲动,就走出 了门。” “你有没有想过,房间里还有三百万元现金,你这么不注意,还不知道要给那 个小蟊贼拈了大便宜,又不能报案,成了死案。” 大志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拍了拍前脑门,“啊,我把这个给忘了,一心想见张 玉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想到。” 我说:“你以后也不要再打电话给张玉霞了,她换了手机。” 他叹了口气,接着问:“你又没有把住在这里告诉张玉霞?” “你都没有告诉,我怎么能告诉呢,她老是追问我住什么地方,为了安慰她, 我告诉她就住在附近。” “要是警察晓得我住在茶楼的附近,邻近的居民要被闹的底朝天了。你真是个 搅屎棍,有一帮子人跟在你后面专门烦你的神!” 他笑着说:“我还没有觉得我有这么大的媚力!” “恬不知耻,屎棍子还有什么媚力,我警告你,以后再也不能发生类似的事情 了,就在这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过上个十头八个月,外面的印象淡了,找个机会我 来安排和张玉霞好好见个面。” 他满口答应,我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心情才算好了许多。但怎么也总觉得 他是不省油的灯,心眼一活,又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我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来得少一点,警察找我谈过了,我怕也被盯上 了。” “这里的东西足够我一二个月生活用的了,幸亏有个电视让我解闷,每天抱着 拼命,它是我的二老婆。要不然我要被逼死了。” 我提出要走,回家好好补个觉,大志装着很害怕的样子说:“你说你不是被盯 上了吗,万一你现在出去被发现,我不是包了饺子了吗!” 他一定留我吃了中饭再走,我一想也好,中午是警察下班的时间,趁着这当儿, 发现的可能性相对来说小一点。 大志还不错,十年老板做过了,还没忘本,从冰箱里拿出了原料三下五除二, 几样小菜端到了桌子上。一个晚上到现在没睡,嘴里没味,不知道是菜烧得不怎么 样,还是味觉不灵,总归尝不出味道,但我仍然不停举起大拇指说:“好,不错, 没想到大志除了嫖女人的本事外,还有这么一个绝招,佩服得一塌糊涂!” 他笑得哈哈的,这个犯罪分子坐在我身边,居然这么笑法子,不可思议。 中午出去的时候,我脚底抹油,下了楼就拐进了巷子,急走带小跑,出了巷子 上了大路,才慢下脚步,悠悠地往家走。 倩倩明天就要到上海复旦大学报到,哥哥与我对上海地理位置一片模糊,为了 避免在上海转经,我打了电话给谢艳,谢艳当然一口允诺,并要放车子来接我们, 我坚决没有同意,约好了明天下午火车站门口见,到时候电话再联系。 母亲原本一定要看着自己的孙女儿走进大学,毕竟年龄大了,腿脚不放便,那 么远的路,免不了要奔波,我们一家没有一个放心的,虽然她要求很强烈,但呼应 声很微弱,没有一个理会她。为了安其心,嫂子主动留下了,陪她做个伴,照顾她 的饮食起居,她也只好作罢,这才同意不去。 第二天吃过中饭,我们就上路了,火车站及火车上到处是报到的学生还有陪送 的家长,有今年新录取的,还有往届的,从他们的表情上就不难分辨的出。要到上 海站,我打了手机就与谢艳联系上了,她说早已等在了出口处。我们下了火车,我 和哥哥就如同农民工进城,大包小包扛着拎着,倩倩趾高气扬,只斜挎着她那心爱 的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女式咖啡色坤包,轻装便行,再加上激动,我们俩怎么也赶 不上,哥哥比我胖,呼哧呼哧跟在我后面跑了个猪颠疯。到了检票口,倩倩才慢了 下来,人迭在一起,等候着检票,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子,倩倩拍拍我,指着前方说 :“谢阿姨在那儿。”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中谢艳正向我招手,旁边 还站着一个高挑,皮肤白嫩戴一副眼镜斯文的小伙子,我一眼就认出他,他就是谢 艳的弟弟,留洋博士,我见过他一面,那时谢艳还在我公司,他到公司找过谢艳, 只打了个照面。出了检票口只作了极短的寒喧和介绍,谢艳的弟弟谢南就跟我和哥 哥分担了些行李,我顿时觉得一阵轻松,哥哥也有同感,舒了口气。一小段路就到 了停车场,行李放进后备箱,五个人前排两个后排三个,满满当当一车子。本田雅 阁,车子是好车子,可洋博士车技一般,开得还算稳当,左拐右进,不一会儿复旦 的匾牌就在眼前,坐在我和哥哥中间的倩倩兴奋起来,拍着手说:“到了,终于到 了。”我们一起跟着开心。车子开到停车场,谢南问了人,哥哥和谢南带倩倩去报 到处,我也想一同跟了去,谢艳一把拽住我说:“让他们去,我有话跟你说。”我 缩了回来,她开了前车门,坐到了我后面的座子。 这时我才仔细地看了她,比过去胖多了,皮肤也比过去白。她定定地看着我, 我握了她的手。她却说:“我怀孕了!”我说:“恭喜你!”她终于与他人有了种 子,我心里有些苦涩涩的,我深深地知道除了与她有长期形成的感情外,其它一无 所有,这仅仅维系的感情将随我们距离的拉远,时间的推移将逐步淡化、消散直至 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清醒地感受到这种危机的存在,这是必然的没有办法挽回的。 她必将从我的视线中永远消失。然而又一想她有了好的归宿也是个幸事,只要她能 幸福,我也就心甘了。也许不久的将来,另一片乐土会冲淡她对我的印记。 我正发着愣,她问:“你怎么样?还好吗?大志怎么样?” “我很好,大志还好,谢谢你。” “我弟弟成立了一个开发公司,叫光复房地产开发公司,谢南是公司老总,实 际的法人代表是我,由光大公司做担保,光复房地产开发公司向银行贷款一亿五千 万,在上海我们已经拍到五千万一块很小的地做起来了。” 我说:“我知道你的能力,到哪儿,都会带来财运,你在公司这几年,真是芝 麻开花结结高,没走几天,公司立马士崩瓦解。” “你不要抬举我了,我知道我自己,跟你在一起,我能发挥我的能量,你不在 我的身边,我无所适从。” 我说:“我想上海房地产竞争要比任何地方来得都激烈,本土国有的私有的, 中外合资的还有纯外资的,地皮价格又高得出奇,真是拼实力。” “你说得一点不错,我准备回江汉发展房地产,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还有那 么多熟人知根知底,特别是你。我想委托你,如果有大块土地拍卖,通知我,我们 一定会去竞拍。” 我说:“好,是你自己的事,我一定顶力相助。” 哥哥和倩倩以及谢南兴高采烈的走来了,特别是倩倩,倩倩说:“一切办妥了, 我的宿舍是在宿舍区23幢楼203 室,几个女生一个宿舍,这下热闹了。” 她的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憧憬着未来的学校集体生活。我们开了车到了学生宿 舍区找到了23幢楼,谢南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哥哥也去帮忙,倩倩先上楼找宿舍, 谢艳说:“让谢南忙去吧,你在车里陪陪我,我就心满足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 我一直很想你。” 我仍然抓住她的手,她不仅嫁给了他,还怀上了他的种子,我充当着第三者的 角色,永远被人唾骂和不能礼遇,我的心几乎没有了情爱这方面的纠葛,处于半死 状态。有时候从心里责怪她的唯利是图,我不知道她对秦太的感觉如何,至少我感 觉得到看得出,她爱我胜过爱他。何苦来让我们共同忍受煎熬,去追求所谓极大的 物欲。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这么静静地待着,谢南从下到上,从上到下,跑了几 趟提行李,谢艳说:“给他们点机会。” 从谢南第一眼看到倩倩,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感,他这样忙进忙出,殷勤备至, 谢南很可能已找到感觉,倩倩尚处在报到的兴奋中,说不定还没有来得及玩味,总 之让他们自由发展去吧! 哥哥走了下来,说:“谢南正帮她整理,听说他上过大学又留过洋,大学里的 一套他懂,他在教倩倩,整理完了就下来。” 谢艳说:“我饭店房间已经定好,马上吃个便饭,你们来了,我应当做地主之 宜。” 哥哥说:“不了,我们马上就赶回去,家里还有老母亲需要照顾。” 谢艳说:“我在江汉的时候,承蒙你们一家照顾,今天你们到我这里,就这么 走了,以后怎么能见家乡付老,不是太无情无义了吗!” 我对哥哥说:“哥哥,谢艳跟我们这么多年,又不外,大家乘此机会小聚一下, 就这样回家了,也说不过去,谢艳会不高兴的。等把倩倩的事料理完毕,明天一大 早我们回去也不迟。”哥哥这才答应。 他们上了车后,谢艳坐到了后排,倩倩坐到了前排,谢南开起车子来更加有劲。 到了饭店上了楼进了包间,立马上菜置酒,两个女士当然以饮料带酒,三个男子一 瓶剑南春均分了,倩倩坐在谢南的身边,谢南开了瓶饮料帮倩倩斟满,倩倩还没脱 掉大小姐的气派,连声谢谢都没有。谢艳坐在我旁边,我帮谢艳倒了饮料,哥哥平 时在家谨言谨行,被压榨惯了,到了场合下,还是谨小慎微,养成性格,甚是可怜。 只有他一人落单了。我怂恿谢艳少喝点酒,她说肚里怀了宝宝,不能沾。 我瞎说道:“报纸杂志上说少饮点酒,能助胎儿大脑发育。”潜意识中是一种 报复恨恨地目的,她端了饮料喝了两口,没有同意。 酒席间,谢南风度得体,照顾倩倩分寸适宜,与哥哥对干了一杯又一杯,我和 谢艳如同是局外人看着他们三个人表演。 席毕,谢南要开车送倩倩回校,被谢艳阻止。 “酒喝了那么多,怎么开,人家第一天来报到,安全第一。你们先去楼上的茶 楼坐坐,等酒劲过去了,二个小时后再说,我看九点到校不算迟吧!” 他们上了楼,哥哥拿了钥匙进了客房,谢艳老是恶心泛泛,我说陪她出去散散 心。 的士把我们带到外滩,我们伏在屏栏上,眺望着黄浦江,江的波影里闪动着东 方明珠扭动的身躯,是超乎自然力的圆与柱人类思维的杰出创造。是人的力量的振 憾,面对它,瞬间我变得渺小而自悲,突如其来有一种被溶入的感觉。谢艳面对江 面有万般惆怅,沉默代替了所有。这里也许有她生活的思考,和脱不了的情结。总 是闷闷不乐,一定是和她妈妈相关的一段往事,深埋在她心里,又不肯告诉我,只 留给她一个人是苦是甜的思考。看着江面从西头星点灯光拐进的游船,直至放大到 我们眼前一座水上城市,再现它的尾翼,渐渐消失在东方黑夜我视线之外。谢艳突 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在颤抖,脸上显现出恐怖的灰色,我抱住她,她浑身都在 不自主的颤索,因为惊吓嘴里发出喘喘的呜咽声,那惨惨戚戚是发自她内心最深处 最痛的凄凉呻吟,我紧紧地搂住她,用我的身躯给他安慰给他力量,双手轻轻地拍 着她的后背说:“别怕由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泪水却浸润了我的脖子,打湿了我衣襟。 我把她拉到了离开江面的一张长凳上,“是不是冷了?”她摇了摇头,“是不 是看见江面,有些恐高症?”她在我怀里依然摇了摇头。 片刻后她抬起头对我说:“都是肚里的孩子在作怪,妊娠反应,过一会儿就好 了。” 她的手机响了,是谢南的,她挂了电话告诉我:“倩倩已经送到学校了,马上 要来接我,我叫他先回家了,不用管我。已经不早,我该回去了,明天一早我来送 你。” 我说:“明天一大早我就和哥哥打的士到火车站,你就不用来送我了,你要注 意身体,希望你能幸福!” 她亲了我的脸颊,我再次紧紧抱住她,吻着她留有清香的嘴唇。 她在的士的车窗里伸出手,向我挥手道别,我一边挥手一边喊道:“要保重身 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