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万念俱灰不复还,世道无情太艰难,精神之躯怎可堪 我通过关系找了精神病院的院长,起初他面露难色,我送上厚礼他才变了脸, 答应让我会见一下童大志。 院长的电话打到了主治医生张医生的办公室,张医生在医院的大门口候着我的 到来,阿云送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张医生先是一套正经,而后笑纳了。他面 露难色地说:“不瞒你说,我这个病人,公安局特地关照过,不允许见任何客,他 还没有逮捕判刑,属未决犯,说一旦病情好转稳定,还要进看守所。”我说:“我 们是他的家人,就是不放心,知道有难度,才请您张医生帮这个忙,你的恩情我们 不会忘记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看得出他肯定会让我们会见的,只不过要讲 得难度大一点,着重提醒我们他的作用不可抹灭,让我们充分领他这个人情。“既 然你们找了院长,我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现在上班时间,医生护士办公室还有病 房人多眼杂,避不了嫌,这样,你们中午12点半来,今天我当值,我把你放进去见 上一面,记住现在病人病情还不稳定,多说一些安慰的话,不要让他太激动也不要 刺激他,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与阿云连连点头道谢。 到了中午12点半我们到了张医生的办公室,他把我们带进了病房。 正阳之时,太阳放到顶头这里却显得阴森恐怖,不时传来或喜或悲的吟唱或放 荡不羁的淫笑或悲痛欲绝的哭嚎。张医生站在过道处指了指前方,说:“就在前面 18号病房,只有他一个人,不要刺激他,什么东西不要给他,半个小时后我来叫你 们。”阿云有些胆怯,周围的视听,仿佛我们走到地狱的门廊,窥视着里面恶毒丑 陋的另一个世界。她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臂膀,眼睛里闪着恐惧。 灰色调的病房里渗透着凄凉和孤单。临窗的那张床上坐着大志,他如同一尊雕 塑呆呆地一动不动。背对着我们似乎是在看着窗外凝想着什么。 我与阿云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漠视我们的存在,他的眼光内敛,瘦而泛黄的脸 上没有丝毫血色,胡子拉撒,显得很邋遢,失去了他在我面前的一贯清爽劲,像换 了一个人。 阿云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子,他没有反应,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态,阿云的眼泪 再也控制不住涌了出来,我说:“不用打扰他了,就让他想去吧,没人能改变他的 世界。”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陷了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痛苦的 两个月的在逃生涯,总盼望能与心上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迎来了最可悲最最坏 的结果,无休止的逼迫和恐吓,命运驱使他思想走向极端。 也许是意识到周围有人的存在,他的手微微地颤动着,给了我们一丝生命的气 息,好长一段时间,他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是那么惨烈透出一股凉气,让人毛骨 悚然为之心寒。我的心一阵揪痛,这是发自内心的愁苦和不幸,是抒发自己命运的 不济,是那么柔弱,低调,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能感悟到其中的辛酸苦辣。面对眼 前的大志,没有任何形式能与之勾通,我们之间存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一切安慰和 关怀都是徒劳无功。阿云看着大志泪涟涟地说:“大志啊,大志,你怎么就会想不 开,会这样。”麻木的神经和忧郁的表情,丝毫没有被周围的环境所感染。依然那 么执着地沉浸在他幻想中的世界! 半个小时的会见,不如说是单方面的,一直在心情压抑的情况下进行的,张医 生来叫我们的时候,我的头就像被开了一棍子,隐隐地痛,阿云用女人最简单最直 接的感情渲泻表达方式从头到尾哭了半个小时。我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看他, 他呆呆发愣的样子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中,占据以往他的一切优良形象,成为了他 对我的一个永久定格,牵连着我敏感易伤痛的神经,挥之不去,痛苦不已。以后的 几天我都在沉痛中度过。 大志的不幸,更增添了我们全家对小秀的关怀。嫂子说,等到明年寒假结束, 准备把小秀转学到江汉来,放在身边学习生活一同照顾。她不放心把一个小姑娘家 放到那么远的地方花那么多的钱上什么所谓的贵族学校,倩倩是他们一手培养出来 的,对小秀他们有十足的信心。小秀感到了大家庭的温暖,有爷爷奶奶辈的,有爸 爸妈妈辈的,还有个大姐姐,就如同是一只失群的小鸟,迅速养家了。 虽然没有了洋车接送,哥哥嫂子用心呵护按时准点的火车来火车去,小秀还算 懂事,没有半点怨言。 偶尔有这么一二次,小秀突然冒出问爸爸妈妈的去向,都被我们说到国外做生 意搪塞了。有时候嫂子也愁,这样瞒下去总要有个尽头,早迟一天要把真像告诉她, 老母说:“等到孩子大一些,辨别是非能力强一些,对我们的感情深了,对她爸爸 妈妈感觉淡了,再告诉她,我想她就能接受,对她的打击会相绝的小。”看着小秀 无忧无虑地高兴地和我们一家在一张桌上吃饭,我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多么可爱 而又可怜的小秀啊! 我再一次踏上了回家乡安徽隆城镇的路。 房子的大梁已经上了,一座崭新的可以说是很气派欧式别墅形的小洋楼矗立在 我和汪文兰的面前,装饰公司也一并进了场,还有个吧月,就到了正日,我和汪文 兰的心情既有些着急又有些激动。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地异人一到汪文兰的身边, 我的不畅心情立刻烟消云散。未来的岳父母当然喜不自甚,经常还有一些说不清关 系的亲戚来回串门,有说是我家的什么亲戚,有说是汪文兰妈妈家的什么亲戚,有 说汪文兰爸爸家的什么亲戚,每日尽欢畅饮,只管喊大伯大姐,还有喊我爷的,我 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班辈这么大,手指都扳断了,还没有理清自己到底是哪个辈份, 只管举杯陪酒,也算是结婚前的预演。 我和汪文兰照例夜晚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到了半夜三更再溜到他的闺房,一大 早再回到我的房间,活受洋罪。我们虽然已经领了结婚证,算是正式的夫妻,但这 小镇上非要办酒举行仪式入洞房才能正式合房,怎奈还要尊重民俗。 汪文兰一心想要生个胖娃娃,圆一个做母亲的梦。到底是小知识分子,思想比 较先进,对生男生女不再乎。在我看来她年龄大了,危险不危险况且不谈,三十七、 八岁在她这个年龄段怀孕可以说是不常有了。她不服气拿出了一大堆国外妇女四、 五十岁怀孕生子的资料来给我看,我勉强看了,她特地指了一例说:“这个美国妇 女六十二岁还生了个胖儿子呢,白纸黑字!”我笑了笑,说:“外国人能做到的, 我们一定也能做到,而且肯定能做到。”其实我心里在说:人家老外是什么种,我 们中国人是什么种,他们是吃生肉长大的,我们能比吗! 也许汪文兰没过惯夫妻性生活,老是头昏肚子痛,我抽空陪她到医院做了妇科 检查,检查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她得的是原发性不孕症。她的母亲梦在检查室外立 即化成了泡影,当然我的心情也不好受。她哭泣着栽倒在我的怀抱里,我一边抚摸 着她一边安慰她,还是奏效甚微,从来没看见过她如此伤心。 晚饭没有吃,就上了楼,痴痴的躺在床上。汪父母看出了汪文兰有心思,以为 我欺负她了,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不好作过多解释。我们一起上了楼, 她爸爸妈妈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文兰强作欢笑,摇手说:“没事,没事, 只是精神不太好。”挽了我的膀子下楼了,总算打消了他爸爸妈妈的疑虑。我执意 要陪她出去散散步,这样能缓解不悦的心情。 沿着不宽的柏油马路,我拿出散步的闲态,一路和她逛下去,她不作声,有些 迷惘。我说:“如果你真想孩子,不管花多少钱,我不相信治不好,还你一个母亲 梦。”她抬起头望了望我说:“我是觉得对不起你,没有本事给你留下后代,我怕 你嫌弃我。”原来是为我,而不是为她,我内心受到振动,感激感动不已,搂住她 的肩头说:“孩子是次要的,只要我们俩能真心相爱,一切我都不需要,你就是我 最大的安慰!”她抱紧我笑着问道:“你真的不想要孩子?”我亲了亲她脸颊说: “有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路已经在我们脚下走到了尽头,我们又折反而行,小小的镇子,几分钟的路就 从东头走到西头,有了汪文兰的存在,我更爱这个不大的小镇,我将永远守着我爱 的人守着生我养我这片不大的地方。